[三国]穿着龙袍穿越了! 第108节

  “这还用说吗?他眼瞎!”一旁的张燕毫不犹豫地说出了他的答案,然后就挨了刘秉一记白眼。
  “刘表可不眼瞎!真眼瞎的人做不到单骑入荆州,说服蔡瑁为他所用。要不是奉孝建议朕着眼于荆州,也与玄德合作,抢先一步说动了蒯氏,谁知道此刻荆州是何局面?选刘表为荆州牧的董卓也不眼瞎!”刘秉说到这里,仍不免心有余悸。
  若非他的人走快了一步,现在位处洛阳以南的荆州,就会变成董卓从关中重返洛阳最重要的跳板。这将会是洛阳天大的危机。而刘表这位历史上的荆州牧,一旦在荆州站稳脚跟,与此地的士族发展出稳固的关系,再想要夺取荆州,何至于十倍的难度。
  幸好……他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听劝。
  刘秉沉声说道:“可就算是我们先得了荆州,刘表的所为也给了朕以一个警告,天下汉室宗亲,难道都是心向于朕的吗?”
  “黄巾起事后,太常刘焉向先帝奏表,请求恢复州牧制度,正巧益州刺史作乱,他就以益州牧的身份前往巴蜀赴任,至今已有五年!这五年之间,何曾听过益州有甚消息传出,只知此人收服张鲁,平定内乱,稳坐此易守难攻之地,此后执掌蜀中。”
  “幽州牧刘虞,乃是士人敬仰的楷模标杆,于边境怀柔治民,朕也甚是敬佩,但董卓乱政,为图虚名,将其遥尊为大司马,竟不知他该算哪一方朝廷的要员。”
  “现在又有刘表接了董卓的委任,去当这荆州牧!”
  “陛下……”曹昂张了张口,总觉得自己好像应当出言宽慰,却又不知应该安慰些什么。他也更不太明白,为何在他说起父亲曹操的事情时,陛下当先说起的,是这样的一番话。
  刘秉抬手,示意曹昂不必说话,自己说了下去:“其他人姑且不说,只说刘表。我问贾文和,以他对李儒的了解,此人是如何助力董卓说服刘表的,文和说,无外乎就是两个理由。”
  “一个,是朕麾下势力未成,再有董卓从中遮掩隐瞒,刘表自然会觉得,我们虽能夺回洛阳,却必定不能长久。至于关中朝廷,待得阿弟长大,自有压制住董卓的时候。”
  “另一个,是刘表能得到,昔年先帝不能给他的东西。党锢之祸,以连坐之法牵连甚广,竟令刘表这位大才数年抑郁不能得志,还需东奔西逃,就连被大将军启用,也只做着个微不足道的府吏,可董卓——哪怕只是虚名,也已给了他荆州牧的位置,他又为何不能为了坐实这个位置,与朕为敌呢!”
  曹昂心中一边忍不住骂了两句只会拖后腿的先帝,一边又在抬起的目光中闪过了几分恍然。
  他好像知道,陛下为何要说起这些了。
  “孝安皇帝时,朝中有官员提议,善善及子孙,恶恶止其身,便如父亲贪污之事,不该牵连到儿子身上,议定废黜此事上的连坐。虽然近几十年间屡有争议,也不乏有人利用规则作恶,朕与荀卿都以为该当重新草拟出一套规定,以应对不同的情况,但如党锢之祸一般的连坐,却是决计不能再发生了!”
  “你父亲当年能不管先辈与朝堂宦官之间的交情,悍然以五色大棒打死了宦官亲眷,你便应当知道,他这个人,交情归交情,该做什么绝不含糊。只要朕不愿重启党锢这样的株连,他自然不会因袁绍蔡瑁等人获罪,为何要先来请罪呢?”
  刘秉终于缓下了几分语气,又笑了笑:“别弄得好像曹孟德都还没做什么,就好像已与乱党有了首尾一样。等他来了我就说,反正朕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让他从西园八校的典军校尉转为驻扎前线的征西校尉,那还是搁置着……”
  “陛下!”曹昂顿时就急了,“您就当臣先前什么也没说。”
  他是真怕陛下把这句听起来有点像玩笑话的安排,真给拿出到了朝堂上来说,那岂不是他非但没帮上父亲的忙,反而坑了爹了!
  这西园八校本是先帝为了分薄大将军的兵权所设,不仅没起到多少实质性的作用,还已名存实亡。典军校尉和征西校尉,名义上都是校尉,权力天差地别。
  刘秉哦了一声:“怎么,你先前那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也当你没说?”
  曹昂大惊:“不不不……”
  “还看不出来吗?陛下在逗你这个孝子呢!”荀攸不知何时已来到此地,眼见曹昂着急得差点手脚并用,以解释自己的忠心,终于忍不住出声给他解了个围。
  也不知道曹操是怎么养孩子的,竟能养出这样一个没甚心眼宽厚仁善的长子。不过有时候或许,傻人是会有傻福的。起码对陛下来说,在经历了一番流亡河内的惊变后,他更亲近的就是张燕孙轻这样容易看穿心思的人,曹昂大概也算其列。
  刘秉瞥了他一眼,叹气道:“公达果然是个厚道人。”
  荀攸端着一张稳重从容的脸:“能说出这句话,可见陛下对我的多嘴没有生气。”
  “我生你的气干什么?”刘秉伸手,荀攸就将一份考评入京士人的汇总递到了他的手中,“没你荀公达相助,这些响应招贤令而来的人才,我还真不知道应当如何让他们各归其位,安插在适当的地方。”
  半月前,在荆州那边的交手正值如火如荼的时候,抵达洛阳的第一批士人也迎来了一场特殊的考试。
  不似察举制下儒者试经学,文吏试章奏的考评方式,此次考试,仅有两问,一问便是来人会从何处着手恢复洛阳秩序,一问便是陈述籍贯所在有何时情弊病。
  前者,问的是这些人治理国事的策论,后者,为的是收集洛阳周遭各州的民情。
  刘秉肯定是没空自己一个个看过去的,交给了手底下这批颇有文化的谋士来一一参详,直到品评出个高下,看看这当中还有无脱颖而出,需要由他亲自接见的。
  不过,于他而言,这些人都是好安排的。
  真正麻烦的,一个就是袁绍,还有一个,就是也极有可能见过刘辩的刘表。
  他此前抢先一步让刘辩认下了荥阳王的位置,又用先声夺人之法,迫使袁绍必须先洗脱自己的不忠不义之名,而不能先质疑皇帝的身份,算是混过了最为关键的一步。袁绍再想找他的麻烦,就难以避免地落在了下风。
  那刘表呢?
  他像是质问袁绍一样,站在洛阳的废墟当中,问刘表为何要做出这样的选择,绝不可能起到任何的作用,反而会成了欲盖弥彰!
  因为按照贾诩的估计,刘表此人不仅头脑灵活,还对先帝心怀有怨,所以当利益摆在前面,他可以说是为了刘协,却也可以说是为了自己,往荆州走这一趟。
  这样的人在已经束手就擒之后,甚至都能接受被处死的结局,那就没什么话是能让他内疚的。
  唉……
  贾诩以为,他问的只是如何能让刘表弃暗投明,却不知他是在想,要如何让刘表相信,他就是真正的皇帝。
  为什么!就不能让人人都和曹昂一般少点心思呢!
  个个都不好糊弄!
  “咦……”刘秉低头看着面前的这份答卷汇总,忽而灵光一闪,向荀攸问道,“公达,朕有一计,或能令刘表归降,还请为朕参谋一二。”
  但更准确地说,这招,是为了能先一步让刘表,难以轻易质疑他的身份!
  ……
  刘表和蔡瑁抵达洛阳后,并未被押解入监狱囚牢之中,而是被安顿在了一处临时修建的客舍中。
  蔡瑁都有些弄不明白,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按说,他错误地支持了刘表为荆州牧,是与这洛阳天子正面叫板,算起来和谋逆也没有区别。既已被抄没了家产,便该当以刑罚处决,以儆效尤。
  谁知道,他不仅没入监狱,还住上了客舍,甚至……还能有石炭在夜间供暖。
  前面那个,还可以解释说,是洛阳的监狱被大火烧毁了一部分,暂时不适合用来关押囚徒,那后面的呢?
  难道说,是因为他被缴获的家产众多,于是皇帝网开一面,给他了一点折返,直到他吃上断头饭吗!
  这显然说不通!
  蔡瑁刚想再找刘表合计一番当下的情况,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即就见两名军士推开了房门,露出了后方的年轻人。
  来人的目光仅在蔡瑁的脸上短暂地扫过,就停在了刘表处。
  蔡瑁和刘表相差十几岁,所以就算曹昂此前只听过刘表的名字,不曾见过他,也绝不会认错人。
  他快走了两步,站在了刘表的面前,开口说道:“陛下令你,作一份答卷。”
  刘表徐徐抬起了头,面露疑惑:“……答卷?”
  “正是!”曹昂回道,“陛下说,他想知道一个问题。”
  刘表接过了曹昂手中的竹简,展开一看,就见其上写着一句话,还是一句极为简洁的话。
  一旁的蔡瑁不敢上前来,却能瞧见,刘表的眼神中微微一动,像是因这竹简上的东西心有所感。
  曹昂道:“我在门外等候,请你速速作答。”
  随行的士卒已将笔墨砚台都摆在了临窗的案上,先一步退了出去,曹昂也没停留,只是用说不上来是羡慕还是不满的眼光又看了刘表一眼,才合上门退了出去。
  见刘表沉默地僵硬在了原地片刻,随即起身走向了案台,将竹简摊在了其上,蔡瑁才小心地观望了一番,蹑手蹑脚地挪了过去。
  惊见那竹简上写道,君欲如何治理荆州?
  他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又飞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看向了刘表,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刘表闭目沉思着,低声回道:“问我是为了权力,为了董卓,还是为了汉室,来做的这个荆州牧。”
  皇帝显然不可能在明知他做了错误选择的情况下,还要将他好端端地送回荆州,去取代刘备的位置。要真这么干的话,只会让人笑话这皇帝是个软骨头。
  所以这就只是一个问题而已。
  当刘表坐在从荆州北上洛阳的马车中时,他已听到了许多与董卓告知于他的消息截然不同的东西。比如说,黑山军这些黄巾残留势力护持天子入京,不是像昔年的马元义一般,想要在富贵之地发起雷霆一击,反而是陛下最为忠诚的将士,还由陛下亲自劝学开蒙,要做朝廷的股肱之臣。
  比如说,袁绍曹操这些从兖州发出讨贼檄文,向董卓叫板的人,不仅没能和黑山军分庭抗礼,反而因为迟入洛阳,处境有些窘迫。
  不是皇帝利用了两方迟早会争斗起来的兵马,将没站稳脚跟的董卓驱逐了出去,而是皇帝稳稳当当地把持着兵权,压制着袁绍等人,同时还赢得了洛阳之战的胜利。
  更是很快向外发出了招贤令,在这片废墟之上重建秩序。
  荆州的增兵,也是他在应招贤令而来的郭嘉建议下,走出的下一步,比董卓、比他刘表走在了前面。
  再看眼前的这份问卷,刘表便已品出了其他的意思。
  若是让他治理荆州,他会怎么做?
  “如果我对此一无所知,一接到了董卓的邀约,便如获至宝,得意地持着圣旨赴任,那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还是一个愚钝之徒。若我只知如何说动荆州人相助,速攻洛阳,那我便不过是董卓的马前卒,也用不得。”
  “可如果,在前来荆州前,我已想好了要如何让荆州宗贼不兴,百姓富足,成为朝廷的一方助力,那我……仍算汉室之臣。”
  蔡瑁低声嘀咕:“你真不怕这是他想问出来你有多少计策,然后没有用了,就把你杀了?”
  反正以他对先帝的认知,把人榨干了价值再弃之不用,这种事情是做得出来的,谁知道当今陛下学到了几分精髓。
  刘表睁开了眼睛,一把抓起了面前的笔:“那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个问题呢?在荆州之争中,我们是落败的一方,又凭什么觉得,我们能比刘玄德他们更明白,要如何治理荆州?”
  这反而更像是一位有本事重建基业的皇帝,凭借着绝对的自信,看看这个已经被擒获的汉室宗亲到底有多少本事,又是怎样的立场,能不能在朝廷百废待兴之际,给他一个发挥才干、戴罪立功的机会。
  先帝说,皇子刘辩仁懦,不堪重任,但如果是这样的仁懦,是在已经得胜之后,将人压在翻不了天的囚牢中,放开一条生路,那……又何尝不是帝王之姿!
  刘表一边担心身在长安的儿子,一边也忍不住,在洛阳被掀开的一角面前,提笔写出了第一个字。
  那就让他看看,这到底是一位怎样的中兴明君吧!
  蔡瑁低头看去,就见刘表运笔如飞,不见停顿,只小半个时辰的工夫,就已将这份竹简上填满了字。
  白日里石炭未燃,冷风自开着一条缝隙的窗扇中吹入,很快便已将墨迹吹干。刘表将竹简一合,推门而出,交到了曹昂的手中。
  曹昂又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希望你没有辜负陛下的期待。先前,陛下有一句话跟我说,他说,如党锢之祸一般的连坐,是决计不能再发生了。”
  曹昂也没有给刘表解惑的意思,转头就已带着这份答卷折返了回去。
  蔡瑁仍有些忐忑,不知刘表的这份答卷到底能否让皇帝满意,又能否将他们两个人都救出生天。
  但他很快便瞧见,在次日的清晨,有人叩门叫醒了刘表,让他随同一并上朝去。
  刘表的脸上不见有多少惊喜,只是慢慢地打水净面,整理好了仪容,在士卒的接引下,向着那处临时搭建在南宫以东的朝堂而去。
  将将行至“殿”外的时候,从另一边行来了几人。刘表仔细一看,正是他入京之时,在郊外遇上的袁绍许攸等人。
  只不过,相比于他在交上了答卷后的沉静,袁绍的表情就显得有些不太好看了。
  谁让他不仅被袁术烦得不轻,还在折返洛阳后就得到了一个噩耗。
  他那司隶校尉,被陛下用来质问于他的司隶校尉官职,已经离他而去了,还被扣在了张燕的头上!张燕有多少本事,他难道不知道吗?此前他辞官逃离洛阳的时候,还曾和张燕有过一面之缘呢!
  司隶校尉是何等重要的官职,怎能被交予这样一个言辞粗俗,出身乡野的人!
  这也不是个只用“校尉”就能概括的职位啊!这其中有多少潜规则,有多少政务上的事情,又有多少……糊涂,陛下真是糊涂。
  就算是要再往他袁绍脸上甩一巴掌,作为他造成董卓入京的惩罚,也不能将这个位置给张燕呐。
  在这种出离的愤怒面前,袁绍甚至有一个瞬间忘记了,他之前还在质疑的,是刘秉的身份,是他很有可能并不是真正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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