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穿着龙袍穿越了! 第47节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他的眼前忽然闪过了刘备之前的一句话。
他说:“此事,备已上达天听,无需伯觎担心。”
卫觊的脸色变了又变,像是在这一瞬间产生了无数的猜疑与想法,最终咬牙,肉痛地开口:“你去告诉他们,苎麻都是河东农人所种,价格低不下去了,但这粟米,我最低能要到一百九十钱一石的价格,他们能接受,就这么办,不能接受,那咱们一拍两散!”
……
“也就是说,咱们接下来到手的每一石米,都省下了三十钱?”吕布满脸惊喜,“陛下可真是做生意的好手!”
但不对……不对!一想到他之前就是为了还债而被陛下拿捏的,吕布又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干咳了两声,希望陛下千万不要旧事重提。
幸好刘秉也确实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有些奇怪地看了吕布一眼:“你这么高兴干什么?这一千六百万石的钱是玄德向两家索取的,当先供给的也是河东、河内被我们收拢入麾下的流民,又不是给你的。”
他可不觉得吕布是这种圣人性格,还能先帮着大家乐一乐呢。
果然,他忽然就见吕布凑到了他的身边,恭敬而期待地说道:“陛下,臣是在想另外的事情。您看,这衣食所需的钱财支出,不是因为卫家的让利,能变少了吗?这多出来的钱财,能不能采办些军需所用?”
“先前臣受了董贼蒙蔽,不得不领着并州军与您为敌,再加上文远与黑山军一战,还有征讨河东盐池以及白波贼老巢的战事,军械损失了太多,总得补一些回来,才能更好地为您效力吧?”
“您又是迟早要打回洛阳去的。咱们的军备精良,才能更好为您杀敌立功啊!”
刘秉:“……你不犯蠢的时候,还挺会说话的?”
吕布端正了神色,决定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权当没听到那“不犯蠢”三个字。
刘秉低头看了眼账簿,问道:“说说吧,你需要多少?”
吕布立刻来了精神:“就拿弓箭来说,市面上劣等的弓弩,一副大约是五百钱,不过我并州军中会绞缠弓弦,削木为弓的人不少,陛下若能给我五百钱,我能拿出一把上好的弓。军中配备一千把,就是五十万钱!”
“停停停!”刘秉抬手叫停,“你这是不开口不要紧,一开口就想来一笔大的!光弓箭就要五十万了,剩下的什么皮甲刀剑之类的只会更多不会更少,怎么算都要上二百万了,直接分走八分之一。”
吕布赧然:“……哈哈,陛下算得精准。”
刘秉扶额叹道:“我也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们要打仗,要保全性命,就必须有精良的器械,但这笔支出削减六成尚可,二百万着实太多了。奉先啊,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得到军械的支持吗?”
吕布垂头想了想,忽然目光一亮:“有!”
刘秉也来了兴趣。
却见吕布不是直接说事,而是一把扯过了被刘秉搁置在一边的舆图,“陛下您看——”
“我们现在,在河东,河东往北,穿过太行夹道,就是并州,并州毗邻的凉州地界叫做北地郡,这里驻扎着一支精兵,隶属于大汉左将军皇甫嵩,本是要遵照先帝旨意,接管董卓麾下兵马的。但董卓不肯交出兵权,先帝当时也无办法,于是皇甫嵩就停在了这里。”
吕布神情激动:“这不是关键,关键是皇甫将军在北地以及司隶合计掌兵三万有余,若陛下能联系上他,或许能得到一批军械,甚至是精兵强将的支持!”
如今陛下在名义上为董卓废去了皇帝名号,指挥起皇甫嵩来可能有少许的麻烦,但陛下终究是正统,只让皇甫将军给出些军备支持又有何妨?
之前他忙着赎身呢,竟然现在才想起来。
吕布说得心神激动,竟未留意到,他这一番话给刘秉带来了何种惊吓。
皇甫嵩?见鬼的去找皇甫嵩!
他可绝不能见到皇甫嵩。
刘秉面上未露端倪,后背却已生出了冷汗。
别人他不敢说,但如皇甫嵩这般已坐到左将军位置上的人,绝不可能没见过真正的皇帝!他要是遇上了对方,马上就能被对方扒掉自己的伪装,把他按照乔装皇帝的罪名拿下。
可若是直接一口回绝,又好像显得他不正常。
毕竟,哪有皇帝会因为向臣子讨要军械而心虚的……
刘秉心中惴惴,不敢直接对上吕布兴致勃勃的眼神,目光下意识地在舆图上逡巡,忽然对上了其中的某处,也顿时灵机一动。
“奉先啊,你的想法很好,可我不能这么做。”
他有理由了。还是一个无人能反驳的理由。
身在此地的吕布赫然瞧见,当陛下抬眸时,眼中竟不见提及朝堂重臣的喜色,只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悲戚。
“奉先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皇甫将军功勋卓著,拜将封侯,甚至被人写入童谣之中歌颂,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什么?
刘秉语气沉沉:“因为黄巾起事时,是皇甫将军带兵攻破了广宗,不仅杀死了张梁,斩首黄巾三万有余,迫使黄巾投河五万,还将张角的遗体从坟中挖出,将首级送到了京师。随后他攻破下曲阳,杀死张角三兄弟中的最后一人,又在下曲阳将余下的数万黄巾斩首,铸成了京观!”
什么是京观,就是用人头与尸体铸成的土冢!
这太过吓人了,以至于刘秉在穿越后还记得。
刘秉伸手,重重地点在了舆图上:“你忘了吗?朕如今麾下的黑山军,还有刚被收编的白波军都是什么来路?”
“他们都是黄巾出身啊。”
吕布语塞:“可是……”
“不,没有什么可是的。”刘秉的声音无比认真,“我难道不知道皇甫将军英勇善战吗?但我自打来到河内,自打遇上了黑山军,看到的已是另外的一片景象。你说,若倚仗皇甫将军成事,他们要如何自处呢?”
他的目光投向了窗外,又好像看到了更远的地方,让出口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飘渺。
“我曾经不明白他们为何要选择造反,可我现在知道了。因为活着对他们来说就足够艰难了,为什么不相信大贤良师能让他们超脱眼前的苦难呢?这是人之常情。”
“可你信不信,若是皇甫将军来此,固然张将军他们并无亲属被堆砌进那京观之中,也像是我在警告他们,绝不能有胆量发出他们自己的声音,绝不能做这潮水一般奔流而抗争的乱民,否则就只会得到这样的结果。我也更希望……”
刘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奉先,有些问题不是胜与负这么简单的。我不仅仅要击败董卓这样的叛臣贼子,也能走出一条和先帝不一样的路,辨清百姓所思所想,再还这天下太平。”
……
“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孙轻有些奇怪地看到,张燕原本站在陛下的门外,想要汇报些消息,却忽然转头离开,表情古怪得吓人,随后更是直接一胳臂支在了墙上,将自己的脑袋枕靠在了上面。
他连忙跟了过去,不知为何竟觉得,张燕投在墙上的影子晃动了一下。
孙轻心中担忧,于是又问了一句。
张燕的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陛下说,皇甫嵩虽好,却不是他的忠臣良将……”
第34章
张燕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他还能被人用来和皇甫嵩对比。
皇甫嵩是什么人?
此人岂止用一个“左将军”,用一个覆灭黄巾的最大功臣能够形容。
出身将门世家的皇甫嵩,不仅有一个号为“凉州三明”之一的名将叔叔皇甫规,自小学习弓马兵法,还在历年征战中屡立战功。在黄巾之乱后,他还主持了镇压凉州叛乱的战事,大获全胜。
最重要的是,他能力极高,却还忠心汉廷,虽有迂腐,但不失气节。若是刘秉想要重新回到皇帝的位置上,皇甫嵩原本他必须要去接触、收服的人。
但现在呢?
陛下说:
“若是皇甫嵩前来,张燕、孙轻等人如何自处?”
“有些问题不是胜与负这么简单的。”
“皇甫嵩虽好,却非朕之忠臣良将……”
……
张燕简直难以形容,他在初听到这段话时,心中到底受到了怎样的震撼。
他此刻的以手掩面,仿佛也是为了将他沸腾上头的情绪强行向下压回,以免叫人看见,平日里统御黑山军有方的张燕,也会有这样的失态。
隔着一道门扇,他无法看到陛下说出那一番话时候的表情。
却好像,恰恰是因为这样,那些声音之中的情绪毫无保留地钻入了他的耳中,让他更能清楚地听出陛下的想法。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陛下在刚向吕布提出不能联络皇甫嵩的时候,语气稍有几分古怪,像是隐藏了什么东西。
但他的后半句话,尤其是站在百姓角度说出的那几句话,却足够情真意切,让人几乎可以肯定,只有他真的是这样想的,才能将话说得如此顺畅。
冀州大地上百姓的哭声,曾经变成了大贤良师的旗帜高举,但最终变成了数万人的投河献祭,和下曲阳城外的京观血色。
洛阳的朝堂上为这些叛贼的不得好死而举杯庆祝时,他坐在太行山中,吹着山头的冷风,不知何去何去,而现在——
“……张将军,你不会哭了吧?”孙轻歪着脑袋凑上来。
张燕感动的情绪一堵,怒瞪回去:“你才哭了呢!我为陛下的这句话而感动不行吗?”
“皇甫嵩不是陛下的忠臣良将有什么关系,咱们黑山军数万人都是陛下的臣民,都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我还在想,如果早早就有陛下这样的皇帝,而不是那个为了敛财加征田税,肆意卖官鬻爵,铸造铜人的皇帝,我们是不是根本不必这样揭竿而起,可以做个普通的百姓。”
“也不对,那我张燕就是换一种方式,来当陛下的将军……”
“你急了。”孙轻一句话道破了张燕这一统输出的真相。
“……”张燕的脸上龟裂出了一道尴尬的痕迹,可也就是在他抬起这双仍有微红的眼睛和孙轻对视时,他又旋即从对方的眼中,照见了自己的神色。
孙轻其实听明白了他的话,也理解了这句“皇甫嵩非忠臣良将”是什么意思。只是因为孙轻还要比他更早地相信,陛下才是这位能够救世的明君,所以并不像他这样失态。
张燕往复吸气平复了呼吸,故作泰然:“我急不急的不重要,总之,向军中下令,往后不得有任何人在陛下面前提起皇甫嵩,让陛下难做。”
“还有你——”
他警告一般指了指孙轻:“今天的事情给我当作什么都没看到,否则我要你好看。”
张燕将话说完,又以手背试探了一下脸上的温度,发现经由孙轻的打岔,他那一瞬间涌上来的脸热已消退了不少,眼眶里的少许湿意也已被他擦拭在了指尖,很快被风蒸干。
自觉应当不会露出什么破绽,他又转头向着陛下所在的屋舍走去。
他没忘记,自己是来向陛下报信的。
但为防自己先前的情绪带入到谈话中,让陛下发觉他之前的偷听,他又在门外做了个深呼吸,才抬手敲响了门。
“进来!”刘秉应声。
张燕端着一张脸迈进了房门,正怕被陛下看出心事呢,就被刘秉招到了眼前。
青年一脸的无可奈何:“张将军!你来给我评评道理,听他说的这些,像话吗!”
吕布一派坦然:“如何不像话了?陛下珍惜元从,让我大为感动,更想为陛下排忧解难。既然先前的那条路走不通,我就换一条门路。”
他向张燕解释道:“你看,之前白波贼不是向南劫掠河东,就是向北劫掠并州,现在白波贼都被陛下收服为臣民了,这两边准备的待抢物资总是还在的吧?”
张燕的表情顿时就古怪了起来。他好像知道,吕布想要说什么了。
甚至比起刘秉,吕布的语气更像是想要人来评评理:“河东这边还算知情识趣,陛下用盐跟他们交易,换了钱,还低价卖给了我们谷物,那并州方面,是不是也该把东西交出来?否则你不抢我不抢,太原王氏的粮仓只会白白便宜了北方的胡人!我们上一任并州刺史还是被休屠各胡杀死的,那才是真的不讲道理,不讲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