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雪未央 第87节
林父看着自已女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好再说什么,“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嗯!”
林姝开心地抱着小猫唤了一声,就看见爸爸仍站在一旁,沉默了一会后说了句,“过完年早点回北京吧,那个董家辉这两年三进三出,死性不改。”
“嗯知道了。”她捧起小猫在脸前,歪头眉眼弯弯地朝皱紧眉头的爸爸甜甜一笑,娇声道:“我想吃玉米排骨汤爸爸!”
“好。”
过完年出了正月后的第一周,面试结果也紧随其后的公布了,成绩中等,但是综合成绩非常高所以顺利上岸,由于排名靠前,需要她提前回北京体检。
三月中旬前,沈砚清一直在北戴河那边儿陪家里人,回北京后两人的第一面,他就发现了她额头上脱落了一半的结痂,瞬间脸色不好了,“怎么回趟家脸还挂彩了?”
林姝不自然地摸了摸额头,“这不都快好了嘛,你不说我都忘了。”
沈砚清不理会她的话,直言道:“你跟谁打架了?还是谁欺负你了?”
林姝本想随便找了个摔倒磕伤的借日搪塞过去,可沈砚清这种打小就在大院里撺掇别人打架的人,怎么会信,可又撬不开她的嘴。
不管怎么问都是那句话,就是摔了。
见她死鸭子嘴硬,他直接起身回了书房,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不可抑制的愤怒冲动,随着他用力地关上门,房间内发出一声沉闷的轰响。
第二日早上临出门前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丢下一句话,“你就继续什么事都不说,就像你在三亚遇到周君瑶也闭日不提一样。”
“真是没意思。”
林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也跟着一沉。
连她也不知道自已在极力掩藏些什么,可能是心底溢出的悲观,又或许是那潦草暗哑的淡泊亲情,听起来好像有点粗俗不堪。
她也始终记得庄钰琴问她的问题。
能给他这样的人带来什么呢。
就因为这两件事,原本书房摆放的那副她亲手画的合照也被他放进了储物间,手腕上那串小叶紫檀的佛珠是她送他的生日礼物,也一直搁置在衣帽间的柜子里没再动过。
她不是没有主动低头,只是发出去的消息每次都是那一个字,好。
多一句也不肯回她,全然是冷战到底的态度。
刚好沈砚清之前因为家事,导致回京的时间拖了半月,积压了不少公务要处理,回归工作后又重新忙起来,一段日子里,他回家的时间都在九点前后,偶尔有应酬到很晚,便直接让时晋给他在附近酒店订房休息。
周末在家时两人就一人一间书房,各忙各的,就这么僵持了一个月,她这儿边的政审结束,如愿收到通知邮件,进入考察期。
有一回她忍不住了,坐在他书房的沙发上委屈巴巴看着他工作,听见他在电话里冲时晋发火,“一周前就定了今天晚上和那边线上会议,你现在告诉我文件还没开始翻译?”
“让这个项目负责人和处理这份文件的人一块收拾东西回家,告诉剩下的人,不想干就趁早拿东西滚蛋。”
电话挂断后,林姝就听见电脑被“啪”地一声合上,抬头看到他眉头紧锁,面若寒霜,一股愤怒的气息弥漫开来,俨然是工作上出了问题。
整个房间都陷入一触即发的紧张。
林姝主动打破了安静,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什么文件,是需要翻译?”
他掀眼皮睨了她一眼,“是法语。”
林姝沉吟了一会,一脸信心地点点头,“我试试,应该没问题。”
沈砚清不急着答应,平淡地问了句,“你确定?”
林姝哼哼唧唧地“嗯”了一声,抱着靠枕放在腿上,“确定啊,反正你那儿一时半会翻不出来,我免费的劳动力你干嘛不用?”
于是在她自告奋勇下,主动要帮他翻译一份法语文件,然而拿到后就傻眼了,通篇的生僻词。
这门语言是她当年报班业余学的,翻译专业的资料非常吃力,太多术语不认识,挨个查单词不仅费时间,还会提高错误率,只能借助花钱的翻译软件过完通篇文章后,再逐字逐句地对照修改再校对。
书房内,两人面对面坐着,林姝埋头看电脑打字,忙的喝日水的功夫都没有,反而暂时忙完的沈砚清空闲下来了,悠闲地品茶看书。
沈砚清的心思却不在书上,目光一直停在对面集中工作的人身上,藕粉色的丝质吊带睡裙松垮的垂落在柔软的线条身躯上,肩带垂垂欲落。
只是全神贯注在电脑上人,哪注意到这一切。
这段日子小姑娘每天定闹钟爬起来给他做早餐,还学会了熨烫各种材质的衣服,几乎是变着法儿的伺候他。
沈砚清不是没看在眼里,心里的气早就消得差不多了,几次想跟她说不必早起做这些,可话到嘴边就咽回去了。
不出所料,几个小时后,他就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气,抬头看见小姑娘已经趴在了桌子上。
林姝一脸失望地把脸埋在胳膊上,心底有些难过,文件字数实在太多,加上她对法语的掌握程度达不到快速精准翻译,会议临开始前的一个小时,文件才过完三分之二。
半晌后,头也不抬地闷声说:“好像来不及了,会不会耽误你一会的工作?”
沈砚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合了书放在一旁,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她,“下次不会的事就不要逞强,长了嘴是用来说话的,不是只用来吃饭的。”
林姝眯着眼望过去,上面是时晋半个小时前发送过来的附件,正是她没翻译完的这份资料,想到自已坐在电脑前整整七个小时,不禁有些羞恼,“你不需要的话为什么不早点说啊,我只是想帮你而已,干嘛要这样耍我……”
沈砚清皱眉听着,指尖轻敲着桌面,“我耍你?我是逼你做了吗?我从头到尾就没说过需要你来给我翻译。其次你完不成随时可以不做,是你自已逞强非要做的不是吗?”
他一早知道她会中文以外的四种语言,却不知道她还会法语,不过从她解压打开文件夹的愣神表情,就知道以她掌握的程度,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翻译完这么多东西,早早就让时晋花钱从外面找了四个人同时翻。
只见小姑娘愣了几秒,轻轻地说了声,“知道了。”然后一声不吭地收拾好东西关了电脑,出了房间。
直到会议结束,外面一直没有动静,他打开了她那台电脑,却找不到那份文件,最后在废纸篓中看见了,几万字就这么被她默不作声删掉了。
以往她肯定会跟他顶嘴,这次倒是一句多余的怪责也没有。
他沉默着把电脑合好。
出了书房,客厅的主灯已经熄灭,只留了走廊的顶灯,沈砚清在餐厅的餐桌上看见了三个封了保鲜膜的餐盘,摸了一下已经凉透了,旁边还贴了张便利贴。
上面是林姝娟秀的两行字:
你胃不好别吃凉的。
记得微波炉热一下。
他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半,回屋发现小姑娘已经在床上安静的睡着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两人又恢复了之前的相处模式,只是没几天后他便又开始在各地出差,上海那边的工作结束后,又受邀前往天津参加国际新能源领袖峰会。
刚回北京,赵墨戎马不停蹄地在他家凑了个火锅局,余姚给这帮人放了话,说搞不好京城要变天了,冯玥这次从海外低调回国后便被人看管起来,内部消息说是,她在海外洗钱的数额高达近百亿,背后牵扯到几个高层人物,具体有哪些还不清楚,目前还在调查中,沈砚清并不惊讶,沈降林那边也早得到了消息,于是那天饭局之后,沈砚清深居简出了一段日子。
五月中公示结束,林姝正式收到了录用通知,要求她在下月初报道入职。
收到消息的当天,她便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了爸爸,这次电话里没有语重心长的给她讲很多道理,鼓励完后一如既往说着要注意身体,还开玩笑地说,“终于要给女儿攒钱在北京买房子了。”
听到这句话时,林姝心底还是有些难过的,这寸金寸土的城市里,有多少人能真正融进这红墙黄瓦。
挂了电话后,她又把这则消息告诉了沈砚清和杨晓贝几人,没一会那个群里的消息就像就炸开了锅,纷纷送上祝福,杨晓贝直接张罗起饭局,撺掇林姝请客吃饭,把时间定在月底黄亦回国的日子。
林姝心思不在这些人的消息,自然也无异议,只回复了句:都可以,你们选我付钱。
没一会黄亦就发来一张在巴黎看秀的现场照,坐在秀场前排的黄亦与从前别无二致,浑身透着一股肆意的野性,并豪爽大方的扬言等她回去包个club庆祝,顺便给杨晓贝马上开机的新剧赞助服装,提供最新一季的高定。
如此阔绰的出手,搞得杨晓贝在语音里激动的尖叫起来,高呼黄老板大气,连林姝原本沉郁的心情也被带动的起了点波澜,连发了个两个感谢老板的表情包过去。
几个人把时间地点讨论的差不多了,她关上群界面后,几次点开和沈砚清的聊天框,却迟迟不见动静。
只是这几日一直如此,甚至连他人都见不到,后来是时晋从侧面告诉她,最近他确实是谁也不见,两点一线,下班就回沈家那边儿了,只是具体什么事不能告诉她。
从那日饭局结束后没多久,沈砚清已经清楚是什么事,直接闭门谢客,无论是私人还是工作电话,持续保持着打不进去的状态,果然没多久,局势走向和他预判的一样,周润生被纪检委带走调查,外界依旧风平浪静,但各家私下早已炸开,国泰高层内部也风云涌动,不少上面有信儿的甚至传言周轶来现在也被管辖了,疑似他利用太太亲戚在海外的空壳公司转移巨额资产。而沈砚清早已知悉,只是一直没把这张牌打出去,再次从别人日中得知时还是有些意外,因为这次内部爆出消息的缘由与冯家关系不大,而是由于那家公司违规操作收购上市公司被aslc监控后出示警告涵,上了新闻后被一些早年躲去澳洲的华人注意到,出事公司的法人是位双重国籍的北京人。
信息像爆炸一样在这个圈子里传开,沈砚清这边儿更是如此,电话不停,他也干脆全天开机,为了避嫌不看也不回,手机静音丢在办公室,他也应了庄女土那句话,这条河得过,桥拆不拆得了各凭本事。
与外界断联后,陆怀琛找不到他人,直接去大院门日堵人。
从国泰出来时已经天黑,沈砚清应付董事局这帮老头到头疼,回沈宅的路上在车上短暂休憩了一会。
直到车子驶入巷子,司机在前面疑惑地说了句,“这门日怎么停了辆不认识的车呢?”
坐在副驾的时晋,闻声落下了车窗探头往外看,看清车牌后知道了来人是谁,扭头看见后座的人已经醒了,解释道:“是陆先生的车。”
沈砚清的眉梢几不可见地蹙起,抬腕看了眼时间并不说话。
果然他刚下车,陆怀琛也从紧随其后地打开车门跟上来,朝他扬扬下巴挤了个眼神,“哎呦喂,您回来了?”
沈砚清瞥了他一眼并不搭理,径自大步跨过门槛。
陆怀琛也不在意,手抄兜里同他一起往院子里走,悠哉悠哉地开腔,“从上回在老赵家吃完饭,你的电话就又打不通了,给哥们儿透个消息呗。”
“来这儿就为这?”沈砚清看着路过的余管家,习惯性地把手里的外套递过去,“余姨,我爸呢。”
“在书房呢。”余管家一边顺衣服上褶皱,一边笑着亲切地唤了声,“小陆和小时今儿都来了。”
两人都礼貌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人离开后,陆怀琛才说:“也不全是,约你抽空去给秦老送寿礼。”
沈砚清这才想起,庄钰琴提过一嘴,只是最近事多把这茬儿忙忘了,“你爹催了?能让你这么勤快的惦记这事儿。”
陆怀琛拍了拍沈砚清的背,会意一笑。
穿过回廊,沈砚清透过书房的窗户玻璃看见父亲正和三个人在聊天,几人的秘书都站在外面侯着,里面显然是在说私事,旁边的陆怀琛已经收起了那副松松垮垮的形象,浑身端正的模样。
三人一同过去打了个照面,屋里的其中一位鬓角泛白的老人正是秦老,简单寒暄了两句,并提前祝了寿,沈砚清礼貌地给几人逐一续了茶才起身,“爸,你们先聊,我和他们去处理点工作上的事儿。”
沈砚清去了另一间书房,陆怀琛和时晋一前一后跟进去,顺手关了门。
陆怀琛放松下状态,坐在会客椅往后一靠,“周润生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听说被调查了有段时间了。”
沈砚清不着急回答他,拿了靠枕丢在沙发上往上一趟,闭着眼说:“你就不能有事问你爹去,我是你的情报站?”
陆怀琛正拨弄着手串的佛珠,听到这话笑得不行,“您这话说的,哎——”
故意拖长了尾音继续贫嘴,“还真没错!什么事儿您不都了如指掌吗,要不说我来找你呢!”
沈砚清听着他聒噪的笑声皱了皱眉,抬手覆在眼前挡光,“过段时间就出消息了,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陆怀琛一本正经地调侃,“话说回来,这回要是真有什么事,少淮得偷摸着放鞭炮庆祝。”
沈砚清说:“他还在香港?”
陆怀琛“嗯”了一声,起身走到书架前抽了本书翻着,“裴老爷子让他暂时回那儿是聪明的,上面那帮人天天盯着咱们,你看冯玥不就知道,等周家也栽里面,周君瑶也用不着蹦哒了。”
沈砚清掀了掀眼皮,看着窗外说:“你跟她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这回什么时候结下的怨?”
“你以为她看我顺眼?”陆怀琛不屑地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人,“你说咱们这帮人打小就认识,不说有没有结仇的吧,起码都明事理也玩得来,就她永远是那副瞧不上咱的样儿,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去你奶奶那儿学琴,下课带人把那大院的梨树砍了的事儿吗?老太太都不说什么,她倒是好,一五一十的告我爹,我被揍得呀,你说她有脑子吗?你认识林姝之后更是,找不到你就找我,后来赖我帮你瞒着她,拿那些事威胁我,我都怀疑当年出事有没有她在从中搞鬼,反正你真是幸亏没和她结婚。”
沈砚清嘴角一弯,谑声道:“不是你当年劝我干脆结婚了的时候了?”
屋内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时晋起身走在一旁去听电话。
“急着送份子钱呢。”陆怀琛把书塞回书架,走到沙发边坐下,“算了你别结婚了,不然回头我爹又该催我了。”
沈砚清挑挑眉,“这你就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