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她起身,看着窗外雾蒙蒙的天,我也该走了。
离开前,楚鸽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溅在了楚心柔的心底。
如果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宁愿没有遇到。
楚鸽离开后约莫半小时,乔潇潇撑着伞回来了。那把印着小黄鸭的伞还是高一那年楚心柔给她买的,如今她个子蹿得老高,撑起来显得格外滑稽。
怎么不开灯?她欢快的声音在玄关响起。虽然才五点多,但阴雨天让屋里格外昏暗。灯光亮起的瞬间,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姐姐。
楚心柔从楚鸽走后就一直坐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
怎么瘦了这么多?乔潇潇心疼地皱眉,把湿漉漉的伞撑开晾在一边,晃了晃手里的购物袋,今晚给你做西餐,姐姐。
她洗完手蹲到楚心柔面前,仔细端详:晒黑了一点点。楚心柔对她笑了笑,眼底泛起薄雾,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乔潇潇盯着她看了半响,缓缓地垂下了头:我去做饭。
说着,她起身,像是逃一样走到了厨房,忙碌了起来。
可颤抖的手,却透出心底的慌乱,乔潇潇的心从来没有这么疼过,她的力气都像是被剥夺了,拿锅盖的手一抖,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她整个人都僵住失去了反应能力。
楚心柔起身跟着走了过来,她弯下腰,捡起了锅盖,递给了乔潇潇。
乔潇潇匆忙地说了一声:谢谢,就开始去拿刀准备切牛肉,头也不抬。
楚心柔却按住了她的胳膊,说:潇潇,我有话要对你说。
乔潇潇的手一滞,停顿了片刻,她摇了摇头,不去看姐姐:我我先做饭,有什么等吃明天再说。
看她这样,楚心柔心如刀割,潇潇
这几天,姐姐突然的消失,已经让她隐约猜到了什么。
如今,楚心柔这一本正经的模样,更是让乔潇潇难受,那些,曾经申扎与心底的错乱与惊慌全都涌了上来,她用力地摇头:姐姐,我先做饭,我先做饭
潇潇
她拼命的摇头:不要说,我求你
眼泪随着她摇头的动作,一并落在了楚心柔的手背上。
【作者有话说】
开始了。
76
第76章
◎乔潇潇死死地盯着楚心柔,楚心柔一直低垂着头,不看她。◎
那滴泪坠在手背,却似一簇滚烫的火星,直直烙进楚心柔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这些年,乔潇潇的眼泪为了学习流过,为了家里流过,为了压力流过,唯独没有为她流过。
这也是楚心柔最为害怕的。
晚上的西餐,本来是乔潇潇对着视频学了好久的,如今,已经再没了浪漫的感觉。
烛焰在红酒里投下摇曳的暗影,将餐刀与瓷盘碰撞的声响衬得格外清晰。
乔潇潇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还挂着细碎水光,握着餐具的指尖微微发颤,连带着银质餐刀都在牛排上打滑。
她的所有力气,都像是被剥夺了。
楚心柔把牛排切好,递到了她的面前,吃完早点休息。
乔潇潇点了点头,依旧没有敢抬头看她,她怕一抬头,姐姐又会继续刚才的话题。
楚心柔看着她,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到潇潇的场景。
她又变成了那个敏感自卑的小女孩。
接下来的那几天,家里的气氛一直是小心翼翼的,再没了之前的欢声笑语。
许多个夜晚,乔潇潇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光影发呆,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明明知道握住的只是浮萍,却仍不肯松手,任由自己一点点沉没。
偶尔,在辗转反侧的深夜里,她会想去天台透透气,让夜风吹散胸口那股挥之不去的滞闷。可每次走到楼梯口,她都会停住脚步。
因为那个位置,早已被楚心柔占据。
楚心柔斜倚在栏杆边,指尖勾着一杯红酒,暗红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她仰头望着夜空,眼神比夜色更深,像是蒙了一层化不开的雾,让人怎么也看不透。
本来不想要打扰杨姐姐的,可乔潇潇心里憋闷到爆炸,她忍不住给杨绯棠打了个视频电话。
视频那头,杨绯棠憔悴了不少,但是精神很好,薛总的危机已经解除,现在不过是一些扫尾的活儿,俩人经历了这次的风浪,解开了很多误会,情比金坚,又意外地完成了一直不可能完成的减肥任务,她不知道多开心。
怎么着,有没有崽子想我啊?
薛莜莜正在一边整理文件,听见杨绯棠的声音,唇角微微上扬。
她其实内心里是感激乔潇潇的,感激在那些她们分开的岁月里,杨绯棠的身边有潇潇陪着,要不,她这么爱热闹的人,指不定多憋闷。
以往,乔潇潇肯定要开口回击的,可如今,她盯着杨绯棠,眼里满是委屈,渐渐地,蓄满了泪水。
杨绯棠愣住了,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她知道了?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进乔潇潇最脆弱的地方。她睫毛颤了颤,哽咽着: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姐姐到底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她连揭晓答案的勇气都没有。
杨绯棠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乔潇潇泛红的眼睛,说:等我回去。
挂了电话。
杨绯棠垂着眼睫,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薛莜莜迈着猫一样的步子走近,修长的双腿一跨,直接坐在她膝头。
迟早要面对的,不是吗?她指尖绕着杨绯棠的发尾。
杨绯棠的喉结滚动了下,眉头拧成一个小小的结:话是这么说
胸口像是被压着什么,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无论是楚心柔还是潇潇,都是她心尖上的人,她虽然还没有回去,可看潇潇的神态,这几天肯定不好过。
薛莜莜的指尖突然戳上她的脸颊,硬是把下垂的嘴角顶出了熟悉的弧度:这副丧气模样可不像你。她俯身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杨绯棠的,不是说好了要当她们的守护神吗?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际,带着熟悉的香水味。杨绯棠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终于有了几分清明。
杨绯棠在路上做了很多打算,想着回来说点什么,让她们轻松一些,或者是转移一下话题。
可等她到了家之后,楚心柔并不在家里。
空荡荡的客厅里,乔潇潇蜷缩在沙发一角。天花板上的灯影在她瞳孔里碎成斑驳的光点,喉间压抑的哽咽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才惊觉唇瓣已被咬破。
听到门锁声,乔潇潇立即看向门口,当看到杨绯棠的时候,她隐忍了片刻,终究是没有忍住,走上前,将头埋在了杨绯棠的怀里,眼泪横流。
她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的
可是,想象中的就是千万痛,也不及现实的万分之一。
杨绯棠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抚着:好了,好了,不难过了,嗯?
明明是安慰潇潇的,她的眼圈也跟着红了。
楚心柔不在家。
这几天,她总是这样仓皇逃离。每当面对乔潇潇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胸口就像被千万根丝线缠绕,勒得她几乎窒息。唯有抱着画板逃到无人的角落,才能获得片刻喘息。
画笔从不说谎。
从前楚心柔的调色盘上总是跳跃着温暖的橙黄,画布上铺满金灿灿的麦浪或是怒放的玫瑰。可如今,她站在悬崖边缘,任凭刺骨的风将长发吹得凌乱,冻得发青的指尖在画纸上涂抹着大片的铅灰与苍白。
疯了吗?在这种地方画画!杨绯棠气喘吁吁地攀上岩壁,小腿肚直打颤,这风大的,你就不怕吹下去么?你
去看过潇潇了吗?
楚心柔突然打断她的话。画笔悬在半空,凝结的颜料滴落在画纸上,晕开一片暗沉的痕迹。她没有转身,只是微微侧过脸,被风吹散的发丝间,露出一双比画布还要黯淡的眼睛。
杨绯棠一听她首要关心的还是潇潇,心里稍微舒了一口气,点头:看了。
她先走过去,把楚心柔从悬崖边上拉了过来,一握她的手,冰凉刻骨。
杨绯棠将那双冻得发青的手拢在掌心,呵着热气轻轻揉搓。风卷着叹息飘散,她看着楚心柔苍白的侧脸,声音又轻了几分,无奈地说:你们啊,至于吗?都要把自己弄的这么惨兮兮的么?
杨绯棠回来后,屋里的空气总算活泛了些。她咋咋呼呼地嚷着要吃火锅,乔潇潇便拎着菜篮出了门。房间里重归寂静,只剩下楚心柔独自陷在沙发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