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大部分铁钩都是空的，缓慢滴落着暗红的黏稠液体，微微摇晃着互相碰撞，像是挂在上面的物体刚被卸下不久。
少数几个铁钩，挂着还在微微抽搐、滴血的“鲜肉”残肢，也挂着闭眼仿佛尸体的……人！
随着西装男啃食烤串，还挂着头发和皮肉碎屑的钩子上，就又多出了半块腿肉，断口处筋肉翻卷，骨头茬子森白刺眼。
厨师的目光停在西装男身上，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是注视顾客，更像在菜市场上挑拣新的食材。
厨师一板一眼地伸手，抓出“调料”撒到烤串上。
滋啦滋啦油声中，散发着臭味的调料和血腥味浓郁的烤串仿佛负负得正，爆发出浓烈令人窒息的香气，勾起最原始的、无法抗拒的饥饿感。
它一只手紧紧握着一把厚背剁骨刀，随意拨了拨烤炉上的焦炭烤串，丢下烤炉。
烧烤摊上，七八个一岁多的幼童在僵硬地到处乱爬。
它们有的缺了手臂，有的脑袋少了半边，有的缺了腿……其他地方几乎和停车场里的幼童一模一样。
有的抱着铁钩上的鲜肉流口水，有的在炉火烤架上扒拉着烤串爬来爬去，油腻腻掉着血红不明碎块的地面上，也有脸色惨白的幼童在舔舐碎末。
“呜呜——咯咯……”
怪异的稚嫩哭声和尖笑里，幼童爬到塑料桌上，手上插着掉出烤炉的烤串，伸手转着圈递给所有客人。
“没见过，忍住，大师说了，我们没见过……”
西装男同桌坐着染了金发的女人，眼中含泪不断重复喃喃。她清楚地看到她同事们被控制的模样，拼命忍耐去接烤串的冲动。
他们这桌的桌面上摆着一盘盘烤串，有的看起来是美味的烤串但已经凉了，有的完全烧成焦炭却还辨认得出肘子轮廓，有的还鲜红跳动着，也有的……
一大锅烤盘被摆在桌子中间，像是每桌都有的大菜。一岁多的幼童蜷缩在烤盘调料汁水里，被刷上了一层油，乍看仿佛烤鱼锅。
满桌烤串油光发亮，香气扑鼻。
但……实在难以下咽。
鬼童捂着脸，盯着眼缝外桌子上的人类，和递来烤串的幼童一起发出哭声。
“呜呜……吃、吃。”
金发女眼神逐渐涣散，接过烤串。
被拼桌到她身边的高中生也迷糊起来，一起去拿烤串，口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醒醒！”邻座的两个调查员，一把紧紧抓住他们的手。指甲掐进肉里，疼痛刺激着彼此，按着手不去接递来的烤串。
金发女和高中生一个激灵，混沌迷糊中总算看清，烤串上穿着几个耳朵，还有一只带着金耳环。
呕吐感中，他们竟然觉得烤得焦黄泛红的耳朵看起来很好吃。
渴望食欲和理智在不断拉扯，耳边传来调查员老九的声音，“别看新的烤串。吃、吃桌上的烤串，少少吃一点，不吃它们不会停。”
金发女低头盯着桌上的烤串，勉强拿了一串辨认不出形状的黑炭。
拿起烤串，桌上盯着她哭的小鬼果然哭声放慢了，但手中一看就很难吃的烤串，却开始散发诱惑的香味。
金发女咬了一口，面前的小鬼爬开，她嘴唇哆嗦着小声询问，“我同事马上要挂到钩子上去了，我们再吃下去也要死了！还要吃多少次？到底怎么才能逃出去？官方真的会来人救我们吗？”
“会的。”穿着制服的调查员面如金纸，却坚定的回复。
他们面前也摆着同样的“食物”，眼看着疑似【夜哭郎】被吞噬后的诡异爬过来，状态只比烧烤摊剩下的两个活人好一点。
老九的手指折断，用剧痛抵抗面前无孔不入的食欲诱惑。
她手掌蘸着鲜血，借着桌面遮掩，撕下自己衣服内侧艰难地画着潦草字迹，每一笔都格外缓慢。
“诡相合，香诱人。食肉自损……”
出发前老九还觉得队长的推测太夸张，【焦炭屠夫】不可能成长得那么强、这么快吞噬所有诡异。
整个五人小队先前在追踪【问路老太】的痕迹，谁知最后找到的不是它，而是另一只诡异。
闻到香味迷迷糊糊坐到“烧烤摊”前，她才反应过来：队长的推测何止不夸张，完全还低估了【焦炭屠夫】！
“呜呜……咯咯……”
鬼童爬到了老九面前，桌上蜷缩的鬼童同时开始哭泣。
老九牙齿咬得咯咯响，扛到鬼童快爬到身上，抓住放在手边焦炭一样的烤串咬了一口。
没有人接鬼童手中的烤串，它在三个桌子间爬了一圈，阴冷地盯着老九，把新的烤串放到她面前。
烧烤摊上的阴影从烤串一点点爬出来，缠上她，烤串看起来越发诱人。
老九脸色发白，忍耐着几乎占满大脑的诱惑，把布料碎片塞给旁边的调查员，“小唐，你继续记……”
不吃，鬼童的引诱不会停下。接过烤串，就会瞬间变成癫狂进食的状态。但只吃桌上的东西，每吃一口，就会少一块肉，生机依然在缓慢被烧烤摊吞噬。
【焦炭屠夫】还在不停“烤肉”，不得不接受的鬼童诱惑出现频率在不断提高。
被鬼迷心窍般吸引到烧烤摊上的人，迷迷糊糊坐下就会清醒，清醒地直面恐怖现场，逐渐沦陷。
老九很清楚，诡异没有立刻杀死他们，只是在折磨他们吸收更多恐惧。阴冷已经让她们的大脑和躯体越发僵硬，几乎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焦炭屠夫】之前的表现和气息残留，被判断为e级。按照队长的猜测，如果吞噬后翻倍变强，很可能是新的c级！
即使还没有完全吞噬其他诡异，【焦炭屠夫】烧烤摊上的规律，也比e级复杂得多、聪明得多。
跟队出来搜寻的三个预备役调查员，试探规则时一个个被鬼童、被屠夫挂上铁钩，生死不知。
摊上的其他客人一个接一个变成了尸体，还活着的几人也已经成为失去意识的鬼奴，也许下一秒就会变成新的“食材”。
即使试探并提醒了其他人规则，避免更多死亡，老九也没办法救下所有人。
强行救人，只会把自己也瞬间搭进去，连留下线索减少更多伤亡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进入烧烤摊时，摊上是满的，三桌每桌挤五六个人。但半个小时后，现在整个摊上，只剩下五个人还算清醒。
老九不得不庆幸，今天展开搜寻时提前发了疏散通知。以暴雨淹没街道为由，通知市民尽量不要出行。
【焦炭屠夫】还没有强大到直接形成鬼蜮，笼罩吸引一片区域的人。空出来的一桌，迟迟没有吸引到新的“客人”。
老九不指望自己能活下去，但死前能留下更多线索、拖延到其他人找到这里，就更好了。
老九指甲在身上划出血痕，她喃喃提醒着自己和同伴，“多记几份，能留下来多少留多少……哪怕，是碎片……”
背后两人狼吞虎咽声传来，牙齿刮过铁丝串，发出瘆人的摩擦声。
完了。
老九眼睛满是血丝，意识到身边的小唐已经忘了继续记录。
小唐直愣愣盯着桌上的美味佳肴。没被鬼童催促时，她就忍不住抓起了第二串。
红伞外一片昏黑的雨幕，忽地亮起两束雪亮灯光。
烧烤摊的嘈杂声里，多了哗啦啦车轮驶过雨水的噪音。
有人来了！
老九猝然瞪大眼，小唐眼神也清明了几分，爆发出一丝希望的光芒。
有人来了！或许是误入的路人？
不！车开得飞快，笔直开向烧烤摊，更大的可能是……是察觉到异常的增援！
两个仅剩的调查员眼中满是血丝，往声音来源方向看去。
他们积攒着维持理智的力量，挤出最重要的一条提醒，全力呼喊，“别吃！”
但烧烤摊的嘈杂声盖住了他们的声音，没传出多远。
炭火光照亮昏黑雨幕外驶来的车辆，银色崭新的面包车显现出来。
不是局里的行动车辆。
很眼熟……
老九想起来了，是请来的外援御诡者。
但、但叶老板只能控制e级，没有别的能力啊！
她带着诡物遭遇变强的【焦炭屠夫】，哪里是增援？
分明是给烧烤摊送菜，让屠夫变得更强的十八层地狱观光团，还买一送一！
老九刚升起的希望啪地熄灭了。
“啥？吃？”叶平安从车窗里探出头，只听见了微弱的半声喊。
叶平安顺着拐杖指路，一路开到街角尽头，若有若无的香味正是从这里飘来。
她一眼就看到桌前的几个食客，兴高采烈地挥手打招呼，“这么巧？这不是警官们嘛！你们下班出来吃晚饭了？”
她在食堂没干多少活，不像在店里把熟客都认个脸熟。但警队的制服，叶平安还是记得的。
老九听到招呼声，希冀地重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