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估计是来了新客人在忙。
叶平安没放在心上。没几步路，就是淋点雨而已，自己搬也一样。
叶平安撑着驾驶座跳到车厢里，抱起刚买的一包烟笋干，刚推开车门，还没下车，又闷又冷的水汽呼地扑进来，淋了一脸，盖得人睫毛都湿透了。
狂风裹挟着雨水，豆大的雨点砸落，水坑里一砸一个小坑，敲得车门砰砰响。
“好大的雨。”
叶平安抹了把脸，掩上门，从车厢角落翻出来准备的塑料袋，给笋干里三层外三层包起来。
从干货店购物完出来，雨还没这么大。
到酒店大堂几步路，她淋点雨没事，笋干是纸袋包装，受潮变味了那就没法吃了。
停车场地面已经变成了一片浅浅的水坑，倒映着天幕乌云。面包车刚停稳，一个矮小的幼童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不远处的水坑阴影里，捂着脸嚎啕哭泣。
“呜呜……爸爸、妈妈……”
幼童的哭声直往车门缝里钻，黑洞洞眼睛透过捂住脸的手指缝隙，盯着面包车，盯上了车窗后模糊的人影。
面包车车轮微微转动，转向幼童的方向。
“哪来的小屁孩，家长不管吗？”叶平安忙着打包笋干，听到哭声，只有满心嫌弃。
自动启动撞过去之前，车重新安静下来。
面包车一动不动，哭泣的幼童越爬越近，眨眼间出现在车门前。
昨晚吃过教训，它没去碰面包车，只是哭声格外凄惨，再铁石心肠的人，听到了也该回头看一眼。
酒店大堂里慌乱狂奔的前台，恍惚了一瞬，下意识喃喃，“宝宝不哭。”
“堵着我的车哭，想干嘛？”叶平安忍无可忍，拉开车门看了眼。
一岁多的小孩大半身体泡在雨水里，还缺了条腿，像是无父无母被故意弄残疾出来乞讨的流浪儿。
叶平安皱眉。看着挺可怜的。
但……
叶平安语气里没有一丝怜悯，不耐烦地立刻赶人，“没钱，找别人乞讨去！”
吼完，她压低声音，“或者我帮你报警，警局就在一条街外。”
笑话，她赚钱还赚不够，绝无可能施舍一分钱。
如果真是丧心病狂的采生折割犯罪团伙，给钱才是更多可怜孩子的噩梦。遇到问题，当然找警察。
“……”幼童的哭泣停了一瞬，从未遇到过这种反应，像被吼呆了。
“呜呜……妈妈……”
幼童随即又开始哭泣，哭声中一只小手颤颤伸向车门，伸向门里的女人，可怜兮兮地祈求拥抱。
咯吱咯吱——
仿佛牙齿啃咬着玻璃，小手短短的指甲格外尖锐，抓挠着车门边缘，越过门直里面钻。
“不许划我的车！蹭掉漆你赔得起吗？！”
叶平安脸色不善，一把扯开幼童的小手，“乱叫什么，谁是你妈啊。你是谁家孩子？这么熊？”
“呜呜——”
幼童盯着她，哭声骤然变大，手脚并用，顺着伸出的手臂往上爬。
“蹬鼻子上脸啊？”叶平安改扯为提，抓住衣领，拎小鸡仔一样把它提溜起来，“喜乐饭店叶老板课堂开课了。孩子不听话？多半是惯的！打一顿就好了！”
啪！啪！啪！
结结实实的三巴掌，狠狠地抽在哭嚎的幼童屁股上。
幼童躯体冰冷僵硬，像一块冻肉。
尸体本该对抽打毫无反应，巴掌抽下来，它却像过电一样抽搐起来，好像真是被打得嗷嗷叫的熊孩子。
窃笑和假哭戛然而止，没有了手掌捂脸遮挡，【夜哭郎】黑洞洞眼眶盯着叶平安，惨白扭曲的脸庞上满是怨毒。
“瞪什么瞪？小小年纪不学好！划车！堵路！还装可怜！”
叶平安翻了个白眼，提着幼童在空中晃晃，“说，你家长呢？电话多少，你家住哪？让他们赔我洗车钱和精神损失！”
“呜呜——爸爸、妈妈……”
幼童哭声凄厉，手臂胡乱挥舞，在叶平安手里扭动挣扎。它不再试图向前攻击，仅剩的一条腿乱蹬，往远离她的方向挪动。
然而挣扎毫无作用。
就像一个被大人抓住的真正小孩，除了哭，什么办法也没有，逃都没法逃。
哭声中前台奔跑步伐顿了一下，像被哭声吸引，想起了身为“妈妈”的怜爱，往它的方向走了几步。
大堂里的老太太僵硬地回头，从盯着前台，转为盯着门外面包车上的闹剧。
嗡嗡——
手机震动，叶平安摸出来一看，是颜明悦的消息。
“嗯？颜队长又想让我跟他们一起出外勤？堕落了啊颜队，你们出勤又不是去春游野餐，准备点路上能吃的得了。”
趁着叶平安注意转移，幼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疯狂地哀嚎起来，“呜呜——呜哇！”
雨幕阴影翻滚涌动，一连串幼小的血手印出现。和幼童几乎一样的幼童黑影爬出阴影，只是数量比昨晚少得多。
幼童黑影一个挨着一个，爬成长绳，像昨晚一样抓向被禁锢的【夜哭郎】。
黑影还没爬到叶平安眼前，车轮下无声无息蔓延的黏稠黑液已经铺出了一条窄窄的小路。幼童黑影刚爬到车前，地面陡然长出无数小手抓住了它们。
车前盖张开一条小缝，像一张张开的大嘴，抓着它们拖入车内阴影。
面包车驾驶座下的纹路咧开嘴笑着，车深处的阴影中，打了个嗝。
“呜……？！”
幼童的尖叫哀嚎变了个调，肢体缩小了一圈，像个脱水了的娃娃，茫然地挂在叶平安手上。
叶平安嫌弃地瞪它一眼，“哭哭哭就知道哭，福气都被你哭没了。想起来家长电话没有啊？”
笃笃。
拐杖声响起，佝偻的身影走出酒店，干瘦的老太太颤颤巍巍抬起头，“行行好，咳咳……老婆子迷路了——”
“没空。”叶平安不耐烦地打断。
熊孩子的补偿还没要来，食堂一大票人还等着她呢，她才没空管闲事。
随着声音传来，酒店大堂弥漫的晦暗薄雾溢出来，在雨幕中若有若无浮现，缠上面包车周围。
老太太僵硬地笑着，等待猎物应答后的困境。
一秒，两秒。
老太太的笑容凝固了。
分明已经应答，但涌出的薄雾一缕都没有成功缠上被引诱的目标。
薄雾刚碰到叶平安就全部消散，围绕着车的雾气明明在不断涌出，却反而越来越淡。
雨幕遮挡下，刚刚伸出拖走黑影的一只只手，来者不拒，覆盖了地面的黑色黏液像只吸尘器一样，大口大口吸走雾气。
停车场道路依然清晰可见。
驾驶座下的笑脸越发大了。
【问路老太】笃笃拄着拐杖走到车门前，呆滞地张着嘴，像个卡顿的机器，重复引诱，“行、行行好……”
“怎么还没走？”
叶平安无语，“前台可以看导航，警局就在一条街外，自己去找警察叔叔帮你！没看我正忙着教育熊孩子呢吗？”
老太太被接连打断，雾气消散得快看不见了。
它浑身发抖，骨节咔咔作响，却拿叶平安毫无办法。
叶平安听着声音不对劲，狐疑转头看它，却好像没看到衣服下暴露出的骨骼。
“怎么滴，又是来碰瓷的？”
笃笃。
老太太闷不吭声往前走，看起来一瘸一拐，却嗖地缩短了最后的距离。它拐杖抬起，马上就要挤到车上。
“呜——”
【夜哭郎】残缺的躯体弹跳起来，猛地抓向靠近的老太太，试图抱住老太太的脖子或拐杖，好摆脱拎着它的叶平安。
“嗯？！”
叶平安拎住猴子一样荡出去的幼童，拍掉拄过来的拐杖，气不打一处来，“原来你就是家长啊？刚才你家孩子闹腾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来管？现在跑来问路，糊弄我想带走孩子……差点被你们骗了。”
叶平安心疼地擦了擦车门边多出来的拐杖印子，瞪着一大一小，“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熊孩子就有熊家长！”
【夜哭郎】：？
【问路老太】：？？？
叶平安抓住老太太肩膀，往车里拉“来都来了，别在外面站着了，进车里坐下谈。”
“呜呜——咳咳——”
哭声和沙哑苍老的声音同时响起，尖锐得宛如惨叫。
冻彻骨髓的阴冷在停车场里爆发，酒店大堂里的前台瞬间晕了过去，昏迷中脸色苍白，牙齿还在打战。
雨幕中颜明悦刚出调查局，脖子上的勒痕骤然一深。虚无空中垂下来一根麻绳，迫不及待地往一个方向甩动。
“咳……咳咳*……”颜明悦抓着脖子，勉强喘过气来，把麻绳重新塞回衣领。
她惊疑不定地看向麻绳刚刚指的方向，“以【吊死绳】现在的复苏进度，还不至于主动试图吞噬诡异。除非，附近有诡异正在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