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越说越激动，“我们都被忘在鬼蜮里了，没人会记得我们，没有人会来了！出口？这小丫头告诉我们找出口，越找死的人越多。靠自己有诡物、懂得一点诡的知识，骗我们保护她，骗我们去喂鬼，她好带着她的诡物活下去！”
夏子涵避开老齐喷的唾沫星子，“你冷静点，听白大师的话。官方会来的，她救了我们的命——”
老齐打断她，“放屁！老子早就看出来了，什么救人是为了保护民众，她就是在拿我们当炮灰探路！进清洁间的时候要不是老子躲得快，早就被鬼拔了头！她碰到诡，撞骨折，也就是发烧而已。有好东西不舍得给我们……几天了！她说有人来说了多少次了，除了这个小丫头你还见别人了吗？！”
夏子涵心里咯噔一声，猛地反应过来，“清洁间关门那么快不是意外，是你推了白大师！你疯了？要不是她你能避开诡？”
她握着球棍警告，“你让开，我带小白大师出去！”
白萱没有纠缠受伤的问题，她重复，“大家会来的。就算所有亲朋好友都忘了，调查局档案上也会记得我们存在。脚步声和人头不一样，这是个汇合的机会……”
“机会？让你带走诡物的机会？”老齐一把推开试图越过他抱走白萱的夏子涵，“滚一边去！”
砰！夏子涵后脑重重撞在墙上，瘫软下去。
老齐脸庞因激动恐惧变得扭曲，“要是真有救了，你怎么不点那个蜡烛了？每次快被诡找到了你就点一会，现在你倒不舍得用了，你就是只想给自己保命，我们探路用就浪费了是吧？我等的够久了，根本没人会来了。你为什么不肯再试一次点着蜡烛从一楼出去？当我看不出你在撒谎心虚吗？！你在找出口？找鬼蜮内的诡物才对！”
“不是不用，是不能用的太久。它不能再点——”
“我要走，不要死在这里，我要拿到诡物，对……净烛给我！刺猬也给我！”
老齐完全听不进去白萱的解释，扯着她衣领去抓几乎睁不开眼的刺猬。
“雪绒！”白萱惊叫，撑起身护住刺猬。
白刺猬团成球从老齐手里钻跑，缩在白萱背后衣领里。
抓不住灵活的刺猬，老齐累得呼哧呼哧喘气，粗暴地掰开女孩握着蜡烛的手。
力量悬殊的争夺只持续了几秒，蜡烛脱手而出。
老齐握住蜡烛，狂喜的脸庞显得格外狰狞，“哈，早就知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没用！你们继续找‘出口’吧，老子先走一步！诡怕蜡烛，两根蜡烛点了这么久，这根肯定足够我从拱门出去！”
夏子涵从眩晕中清醒了点，只听到白萱微弱的挽留，“别……”
老齐拉开门冲了出去，为确保安全，出门就点燃蜡烛。
黯淡的烛光在手心摇曳，熟悉的檀香烟气让他放松了些，贴着墙就往电梯上爬。
净烛上一次点燃的热度还没有消散，老齐感觉到蜡烛在手里变得越来越烫，但他没有松手。爬上自动扶梯，商场大门就遥遥在望。
噼啵。
烛光忽地闪烁了一下，燃烧速度陡然变快，檀香味变得浓郁，黯淡烛火边缘隐隐有阴影晃动。
玻璃穹顶和各个店铺中缓慢往外挪的人头，仿佛嗅到猎物的秃鹫，飘向扶梯口。
“没事，没事我有净烛。只要不抬头继续盯着它们，不碰到睁开眼的人头就没事。”老齐的狂喜变成惊恐，不断重复着安慰自己，举着烛光双腿发抖地往上爬。
“怎么有这么多，刚刚明明还没有的！别过来，别过来！”
看着一颗颗人头越飘越近，老齐终于意识到什么，“净烛……蜡烛在引诡！”
他拼命吹气甩手，但对黯淡光芒毫无作用。
只剩几毫米的灰白蜡烛仿佛长进了掌心，烛火仍在燃烧。
不，不是仿佛。
烛光从掌心亮起，他的皮肤在燃烧，他的血液在燃烧，他的肌肉他的骨骼都在燃烧，散发出浓郁的檀香味，浓得腻人。
没有惨叫，只有一瞬短促慌乱的“不”声。
胖胖的身影在电梯上融化了，像一棵被点燃的圣诞树。头颅燃着火光，瞪大眼睛慢慢飘起。人头在黯淡火光之间盘旋，烟气融入丝丝缕缕的黑雾，火光飞快消失。
人头一个接一个飘起，飘向不久前点燃过净烛的清洁间。
“快，堵门。”老齐冲出去的同时，白萱挣扎着爬起来，推着货架往门口挪。
夏子涵没搞清为什么，但下意识跟了上去。
刚堵住门，外面的短促惊叫就传了进来。
“怎么会？”夏子涵不敢置信。
净烛明明救过他们很多次！只是数量太少，不敢多用而已……
白萱脸上没有惊讶，只有疲惫和“果然如此”的无力。
一直强撑装出的坚定褪去，女孩蜷缩着抱紧自己和刺猬，靠在货架上，用身体重量让门关得更严一点。
她轻声说：“香烛，除了照明，还有什么时候点香烛？”
当然是……敬神，祭祖，祭拜死人的时候！
夏子涵瞬间毛骨悚然。
白萱声音似乎很平静，“同时点几根都没事，只会加强祛除诡异气息。但持续点太久，就会过度吸引鬼。现在那些头还是实体，我们还能赌赌运气，等它们进不来、等净烛的味道重新变淡，让它们离开。”
江市的库存在【灵车】事件中消耗完了，她手里的两根是队长特意从刚下拨的物资里留出来的，留给她保命。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夏子涵对叶老板当车骂鬼实在印象深刻，一起堵着门，忍不住问，“调查局能驾驭诡物和诡异，为什么净烛……就没有别的正常的东西吗？你是出马弟子，出马仙是真的，电影里的龙虎天师、茅山道士、佛寺扫地僧应该也有吧？”
白萱白着脸，“我刚刚说过诡异第二定律，越恐惧诡越强大。你知道第一定律吗？”
“诡是杀不死的。
“神仙神话已经死了，只有诡，全都是诡。死寂多年的诡异，一个个复苏。死机后它们会重新变成诡物，使用诡物的人，最终都会死于复苏的诡异。”
白萱的声音越来越小，夏子涵只觉得前途无亮。
——这和饮鸩止渴有什么区别？
砰！
门外响起沉闷敲击声，头颅在门外盘旋，睁开眼窥探着四周。
报纸和许多杂物黏死了门缝，没有漏进来一丝目光。
女孩微微发抖，脸埋在衣袖里，“我、我骗了你们，我要找的确实不是出口，而是诡异的本体。我们卷入鬼蜮，出口被封死了。只有本体死机，鬼蜮才能破解，才不会扩张吃掉更多人。对不起，我太弱了，我不是什么大师，我救不了大家，对不起……”
还是个小孩呢。
夏子涵叹了口气，靠着货架，安慰地拍拍白萱，“小白大师没错，是老齐太过分了。你救了我们，你看，要不是你我可就死在天桥了！别怕，越怕鬼越强，还是你告诉我们的。”
砰砰！
敲击声变得密集，单薄的木门门框摇摇欲坠，货架震得落下薄灰，蹭着地面发出刮黑板似的刺耳摩擦声。
生死关头，别说什么饮鸩止渴了，在诡面前能多活一会、多活一个人也是好的。
夏子涵努力回想着叶老板的逻辑，哆哆嗦嗦挤出声音，给两人一起洗脑，“就当外面是皮球，对，熊孩子在玩皮球，不理他就走了……不怕。对，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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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场负一层，离清洁间不远的超市出口，渐渐又有脚步声传来。
调料区和蔬菜肉食区占了小半个超市，忽略掉超市里莫名其妙的人偶模型和发呆的购物顾客，叶平安给整个购物打四分——满分十分。
叶平安推着车走远，身后无头躯体一个个倒下，黑雾抽离飞快消失。头还在脖子上的人呆滞地看着她的背影，僵硬地一点点闭上眼，站着睡着了。
叶平安走到出口自助结账机前，“诶，说好的一折呢？怎么还没看到抽奖机在哪？”
商场的工作人员培训相当不过关，问就是“你看”。都到出口了，还是没看见！
跟小字注解一样，主打一个缺德，给优惠设置各种门槛。
有一折购物的可能，叶平安坚决不可能为了一时方便付全额账单。
要不，去庆典台或者楼上看看？
正琢磨着，叶平安听到不远处砰砰敲门声。
“好大动静，正好找人问问。”
满手推车挑好的东西，塞到结账区域边缘的宣传易拉宝后面藏起来。
叶平安循声往前走，看着两侧美食城的店铺，不由得直摇头。
“啧啧，一看就手艺不行，店里都没几个人在吃饭的。白瞎了好地段。”
店铺里直勾勾的目光，随着叶平安走近，默默转头挪开视线。
商场玻璃穹顶上飘荡的人头气球，大半已经离她远远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清洁间门前的撞击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