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怎么知道我没摇你,睡得跟......”
昭昭用扇子挡住他的话,再接过那半句说:“你才是猪。”
孟亦林被扇子遮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笑眼,像个多情的刺客。
“只有死人,装睡的人和猪摇不醒,你选一个。”
昭昭给了他一记不与小人论长短的眼神,侧过身抱住膝很认真地发呆。她等着天空表演,烟花却迟迟不来。
在孟亦林眼里却是无限憧憬的少女姿态,像在祈祷着什么。孟亦林接过扇子给她扇风,“听你妈说你申请了学生宿舍住,为什么不住公寓?”
“宿舍挺好的,两人一间,有独立卫生间和厨房。一个人住公寓太空了,我害怕。”
她急着独立,想过一段不一样的生活。
孟亦林说:“那公寓空着也是空着。”
“就晚上睡个觉,我何必东跑西跑,我又晕车,还是住宿舍方便。”
“你现在也会精打细算了。”
她扬起脸看他,“陈羌阙靠奖学金,靠打工都能自己付生活费和学费,连你也开始赚钱,我感觉自己有点失败。”
“什么叫连我也赚钱,你不仅看低自己,也看低我。时间还长,你怎么知道以后你不比陈羌阙赚得多。说不定以后我还要你养。”
昭昭笑了,“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忽然耳边炸起破空的“咻”声,一枚桃粉色烟花在夜幕中轰然绽放。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孟亦林在她耳边说:“快许个愿。”
她闭上眼许愿,愿望跟着烟花一同升空,她感到额上落下一枚温软的吻。
心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她睁开眼,烟花映进瞳孔里,化成万千星子。她不敢看哥哥,怕忍不住扑向他,就像小熊扑向春天的蜂蜜罐。
孟醒回来了,一屁股坐到他们两中间,把抹茶冰淇淋递给昭昭。
昭昭问:“怎么没有哥的?”
“不给他吃,他没给我扇风。”俨然忘了钱是哥哥掏的。
这时音乐响起,堤坝上的音响放起一首缠绵悱恻的情歌,专为烟花伴奏。当唱至高潮,唱到
“i'll remember to love
you taught me how
you are always gonna be the one”,
数朵烟花齐放,点亮夜空,又投射到江面,光彩在水中流动闪烁,如同一条流光溢彩的银河。
没有人比他们更会营造浪漫,昭昭被这氛围感染,不禁眼眶湿润。忽然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柔软干燥,将她整个手都包住。她贪恋这个时刻,情不自禁与他十指相扣,他们知道在孟醒背后,什么秘密都可以藏起来。
他们在机场分别,孟亦林带着孟醒回国,昭昭独自飞美国。临行前,孟亦林把公寓钥匙给她,让她没事回公寓打扫,有事找易礼帮忙。
昭昭问:“你什么时候来纽约?不是要继续读mba吗?”
“不确定,要先把这里的工作处理好。”
昭昭有些郁郁寡欢,之前分开两年多,以为已经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现在分开又开始不舍。百年修行毁于一旦,真不应该。不应该也管不住自己,戒瘾本来就难上加难。
她说:“你好好照顾自己,请个做饭打扫的阿姨吧,别因为忙不吃饭,我比你会照顾自己。”
孟亦林却说她才最不让人放心。第一次独自呆在美国,学校宿舍又在布鲁克林,让她最好白天晚上都别瞎逛。特别是晚上,他说,晚上的纽约就是哥谭。
昭昭嘴里答应着,只觉得他太小题大做。
第09章 纽约,纽约
昭昭复学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就是同寝室的室友朱苹果。比她小两岁,身材高挑,拥有玲珑有致的曲线,一头红色长卷发,漂亮得十分泼辣。性格也如其名,甜得卡蹦脆。
刚进宿舍,朱苹果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左一句“nice to meet you,”右一句“chinese,japanese or korean?”看到亚洲面孔,先问这三个国籍,她误以为苹果是自小在美国长大的华裔。
当朱苹果得知她是中国人,立刻蹦出标准普通话,老乡啊。苹果介绍自己,青岛人,英文名julia,本来想叫apple,可是听说这名字在美国会特土。连珠炮似的介绍自己,让她应接不暇。
苹果虽跟她读一个专业,两人方向却不同。一个想做动画,一个想做绘本。即便如此,共同话题倒是挺多,都想用绘画的方式讲述天马行空的故事。她们两相处融洽,天天跟连体婴似的一起上课吃饭,下课后才分开。但苹果下课时间属于男朋友,有时深夜回,有时不回,昭昭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睡。她在这时觉得哥哥有些言过其实,纽约的夜晚充满迷情,并不只有危险。
她在美国半年,跟苹果培养了深厚友谊,苹果带她见识了全新的纽约。她一直以来跟孟亦林住,也只是按部就班地在同一个区域逛。即使住在曼哈顿,她晚上也没出去逛过。还因为不会开车,上下学都是孟亦林接送。他不让她坐地铁,说纽约有一百万只老鼠,地铁里就有一半。
她如今才意识到自己被管控得多么严密。
苹果带她从布鲁克林搭乘地铁去法拉盛。她没坐过地铁,也没去过法拉盛。这天是双重惊喜。
一出地铁站,她觉得自己回到了中国。一张张华人面孔擦身而过,一副副中文招牌参差林立,扑面而来的亲切感。
苹果请她吃法拉盛最好的川菜馆,并介绍自己的男朋友跟她认识。她说他叫蒋琛,香港仔,街头艺术家。
昭昭问她,街头艺术家具体做什么?
苹果说,画家,但不是我们这种。阿琛是纯艺术家。纽约的墙壁,窨井盖,防火栓,排水管道都是他的画布。苹果最后充满崇拜地点评:是他妆点了纽约的不堪。
光是那句“不是我们这种”就让昭昭向往不已。她们是系统学习的人才,不是灵气逼人的天才,自然都推崇浑然天成,未经雕琢的璞玉。
蒋琛骑着银黑色哈雷摩托抵达。仿佛为了方便镜头放大特写,取安全帽的姿势就像按下慢动作,取下后不忘甩一甩浓密的齐肩发。他眉毛浓密,眼睛不大,中庭蛮长,幸好留着一圈胡须,恰到好处点缀脸上平淡的留白。
日系审美下的帅哥,说不清哪里长得好,帅就帅在落拓不羁的气质上。昭昭想,难怪将苹果迷得神魂颠倒。
三个人坐下点菜,边吃边聊。蒋琛知识渊博,谈艺术谈哲学,从精神维度谈到宇宙尺度。两个女孩都听傻了,如堕云雾,也不觉得是他没说明白,只觉得是自己修为不够。
蒋琛聊起自己的街头艺术,不赚钱也不为钱。他以后要满世界跑,只为装点世间所有平凡却伟大的东西。
昭昭很想问靠什么谋生?最后没问出口,怕玷污了蒋琛的崇高理想。
等吃过饭,苹果结了账。蒋琛带她两参加一个华人派对。大概二十多人,在法拉盛一家小酒吧里,有男有女,全都是中国人。昭昭问都是留学生吗?苹果说,是新移民。
“新移民?”
苹果露出促狭的笑,凑近她耳边低语,“他们是黑在这里的非法移民。”
昭昭顿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苹果很满意昭昭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又说:“有留学生读完书黑在这里的,也有偷渡来这里打工的,还有帮助别人偷渡的。没想到吧,阿琛交友超广,什么样的人都认识。他上次还带我参加过一群留美富二代官二代的局。一水儿开的法拉利,我下次带你去。”
昭昭想富二代的局哪有这里有趣。酒吧里放着轻慢的爵士乐,有人聊天,有人打桌球,有人玩纸牌,奇异的身份令他们看上去神秘莫测,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世界。
他们三人坐到吧台边,蒋琛点上一支烟,又给了苹果一支。两个人衔着烟,脸对脸地以烟借火,十分默契。
蒋琛吐出一口烟,问昭昭要不要。昭昭微笑着谢绝,苹果说:“昭昭是乖乖女,不抽烟不交男朋友。”
蒋琛耸耸肩说:“那多没意思。”他给两个女孩叫了两杯鸡尾酒,自己要的威士忌。
昭昭就抱着这杯鸡尾酒轻抿慢吮,她在外不敢多喝,这是妈妈和哥哥时常叮嘱她的事。
蒋琛说:“喝酒也这么斯文,昭昭家里管得很严吧?”
苹果笑道:“可不是嘛,经常听她晚上跟家人打电话,有时听对面是个男人的声音,我还想她终于谈恋爱了,结果一问是哥哥。”两人笑了起来。
昭昭更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真像没断奶的孩子。特别在他们两毫不避讳地亲热时,他们抽烟喝酒聊天接吻,一切水到渠成,充满情欲的浪漫。而自己寡淡如水,更与情爱无缘。明明是可以有的,她只要跨出去,她就能与哥哥水到渠成。
这样想真无耻,她感到脸颊发热,无耻又羞耻。大概是酒精作用,是眼前一对情侣撩拨她动了春心。
有人来请她喝酒,她也直接拒绝。蒋琛问她:“你喜欢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