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陈河也眉头紧锁,轻声劝慰道:“是啊,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帮人蛇鼠一窝,指不定还有什么阴损招数,你们这一趟怕是不会那么顺利。”
  吴兴吸了吸鼻子,哭着说道:“我就算是拼了命,也不会再让他们伤害我的琴儿!陈大哥,嫂嫂,你们不知道,我这几日看着琴儿她不知所措的样子,我的心都要碎了,我不敢在她面前展露我的难过,我只盼着她能早日忘掉这一切。”
  陈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弟,放心吧,玉琴比你我想象中的要坚强得多,她如今想要告御状,为自己洗刷冤屈,其实也能说明她正在努力走出来,她需要时间。”
  吴兴擦了擦眼泪,道:“我明白了陈大哥,我会好好陪着她,护着她,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她。”
  尚尧道:“你就放心把钰儿交给我们吧,正好阿璟平日里作天作地的,没个玩伴,有他和钰儿相伴,想必钰儿不会寂寞的。”
  夫妇二人又安慰了吴兴一番,又帮他想了想状子如何写,去大理寺应当如何鸣冤,一直到后半夜吴兴才从陈宅出来,回了家。
  他抬手扣门,发现门栓没上,轻轻一扣门就开了,心道:奇怪,这么晚了,琴儿应该早就锁门了才对,莫非是忧思过重,忘了?
  他推门进院,看房门开着,屋内烛火还点着,以为李玉琴还没睡在等他,便喊道:“琴儿,我回来了。”
  可房内并无回应,吴兴觉得蹊跷,便快步向房间走去,边走边喊着:“琴儿!琴儿!琴……”
  房门大开,李玉琴的尸身吊在门口的房梁上,一动不动。
  吴兴的脑袋嗡的一下,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门口,动弹不得,他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人像被掏空的布口袋一般,软绵绵地瘫坐在了地上。一股凉气从后背蹿升到头顶,他感觉到一种恐惧感,他不敢开口叫李玉琴的名字,他怕她没有回应。那股凉气从头顶蔓延到心口,吴兴的手心瞬时布满了冷汗,他浑身上下开始不住地颤抖,胸口仿佛被什么重物压住,压得他喘不过气,忽然从胃里顶上来一股浊气,直达心门,而后一股腥甜从喉咙喷出,他竟是直接突出了一口鲜血。
  那口血吐出之后,他反而有了些说话的力气,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喑哑地吼叫着,他不敢去看那具挂在房梁上的尸体,他不承认那是他的琴儿,他的琴儿明艳动人,娇俏玲珑,怎么会是一具冰冷可怕的尸体?
  可是他骗不了自己,那就是他的琴儿,他的爱人,并且她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应他了。
  吴兴不断嘶吼着,哭喊着,他没有力气起身,只能用尽全身力气爬到李玉琴脚下。他扶着旁边翻到的桌椅,慢慢站起来,伸手触摸到她的裙角,却像雷击一般抽回了手。
  他突然扇了自己一个巴掌,脸上瞬间出现一个红色手印,他觉得这一切应该只是一场噩梦,只要他醒过来,琴儿就会站在他的面前,笑着问他:“哥哥你怎么了?”
  可是怎么醒不过来?
  他又给了自己一个巴掌,为什么?为什么还在这里?
  不不不,我应该在床上睡觉
  ,不应该在这里站着,这只不过是个梦,是个噩梦罢了……
  陈河进门时,就看到这样一副诡异的场景,吴兴正站在李玉琴吊着的尸身下面,拼命扇自己巴掌。
  陈河被这场景震惊地说不出话,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走过去拦下了吴兴。他本来是受尚尧所托,给他们夫妇二人送点治疗各种突发恶疾的丹药,可一进门便是如此场景,他实在有些不知所措。
  他见吴兴的表情有些癫狂之态,嘴角似有鲜血,便知他一时急火攻心,发了癔症。他摁住吴兴,将他扶到一旁坐下,掏出一颗清心丸,放到他嘴里,揉着他的喉咙让他把药丸咽下去,而后用力晃动着吴兴的肩膀,喊着他的名字:“吴老弟!吴兴!醒醒!”
  吴兴的表情有些茫然,他盯着陈河看了一会儿,才依稀记起面前的人是谁,他有些困惑地叫了声:“陈大哥?你怎么在我梦里?”
  陈河眉头紧皱,眼中含泪,难过地对吴兴说道:“阿兴,你别这样,玉琴她走了……”
  吴兴瞪大了双眼大喊道:“胡说!你胡说!什么走了!琴儿她……她……”吴兴抬头,正看到李玉琴的双脚在陈河身后晃着,霎时间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哭喊道,“她没走,她怎么可能走了呢,她怎么可能就这么一声不响地离开我呢,她不会的陈大哥,她不会的!”
  陈河蹲在他旁边扶着他的身子,拍着他的后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许久,陈河才说道:“我帮你把她放下来吧。”
  吴兴整个人呆愣在地上,没有任何回应。
  陈河叹了口气,起身将李玉琴的尸身抱了下来,平放在地上。他的余光无意识地扫过李玉琴的手指,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他拿起李玉琴的手自己观察,发现里面有一些带血的肉屑。陈河对吴兴说道:“阿兴,玉琴的死可能有些蹊跷,你还是早些去报官的好。”
  吴兴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陈河的话,他表情木然地看着李玉琴伸长的舌头,突然展露了一个无奈又宠溺的笑容,轻轻说道:“你看你,睡没个睡相。”而后用手轻轻打开她的嘴巴,将舌头推了进去,又将嘴巴合上。
  吴兴抬头,语气温和地笑着对陈河说道:“陈大哥,时辰不早了,我们夫妇二人要早些安置了,你请回吧。”
  陈河担忧地说道:“阿兴你别这样,你别吓我。”
  吴兴笑了笑,说道:“我没事啊,我今天真的累了,有什么事,我们明日一早再说好吗?”
  陈河还想说什么,可吴兴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扶起,然后不由分说地开始往门外推,边推边说着:“天色已晚,我们就不留陈大哥了,明日再见吧。”
  陈河就这么被吴兴推出了院门,吴兴在里面锁了门,任陈河怎么敲都不再回应。
  陈河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好先回家找尚尧商量对策。
  吴兴回到房间,将李玉琴的尸身抱起放在床上,他摸了摸她的手,说道:“琴儿你的手怎么这样冰,想是夜里太凉了,来把被子盖好,不然要得风寒的。”吴兴轻轻给她盖上被子,絮絮叨叨地说着,“你好好睡一觉,明日我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杏仁酪,我今天就买好了杏仁和牛乳,原准备晚上做的,哎呀,你说那牛乳放一夜,明日会不会馊了?”
  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定定地看着李玉琴的脸,说道,“还有钰儿,他也很担心你,你记不记得,我们之前答应带他去凤霞山看日出的,我看就明日吧,等你睡醒了我们就去,可好?”
  突然一个硬物砸到了吴兴的后脑,他回头一看,是一个包了石块的纸条,他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若想要吴钰活命,就一个人来黑风崖。
  吴兴这才意识到,从他进门到现在,似乎没有听到吴钰的动静,他心里一慌,跌跌撞撞得跑到吴钰房间,果然空无一人。
  他攥紧了手里的纸条,嘴里重复着三个字:
  黑风崖。
  第62章 :黑暗
  夜里的黑风崖比白日更阴森可怖,旋风呼啸间穿过山林,好似怨灵的呜咽声,往人耳朵里钻。惨白的月光下,树影密布,枝桠交叠,远远望去,似扭曲的人形,又似地狱爬出的恶鬼。禹安县近日来雨水丰沛,崖下河水暴涨,水流混着砂砾,不断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平日里还能勉强驻足的岸边,此刻变得更加凶险异常。
  崖边的一颗枯树上,年幼的吴钰被一根麻绳绑在树干上,他闭着眼睛,似乎还在沉睡之中。
  一阵凉风吹来,吴钰的脖子瑟缩了一下,而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黑暗中他一时不能判断自己在哪,只听到耳边一阵阵的风声,吹得他寒毛直立。若是在平常,碰到令人害怕的事物,他只怕会哭着回去找爹娘,可当下面对这巨大的恐惧感之时,他反而哭不出来了,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如果不逃掉的话,恐怕会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不知怎的竟然冷静了下来,黑暗之中他感受了一下绑着自己的绳子,看来凶徒是觉得自己只是个年幼小童,便没有绑得太紧,他虽然无法挣脱,但却可以稍微活动一下有些麻木的手脚。他摸到手边又快树皮边缘十分尖利,便如获至宝一般,反着手将树皮撕了下来,而后吃力地磨着绑着他的那根麻绳。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上突然一松,麻绳掉落在地,束缚的感觉顿时便没有了。
  吴钰来不及高兴,捡起绳子,撒开双腿便钻进树林,他本想沿着山路往山下跑,却清晰地听到一阵狼嚎的声音。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带到了狼群出没的黑风崖。
  月黑风高,他一个人如果贸然在树林里穿行下山,只怕会变成狼的果腹之物,此处暂时安全,倒不如找个隐蔽的地方过夜,等天亮再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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