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白念安的脸上布满交错的泪痕,眼圈湿红了一片,哭得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透过那双惊愕的眼,白念安抬手触摸上脸颊才发现自己原来哭了,他仓皇逃离:“我还有事,医生你看着给他开药打针吧。”
打开门时,他步子一顿,转过身道:“如果他问起,不要告诉他我来过。”
夜深,刻意放在桌子上很远的手机几乎震动了一晚上。
杨医生:他醒来了。
杨医生:在吃饭了。
杨医生:吃的少。
杨医生:挂完盐水了,烧也退了。
杨医生:又睡了。
杨医生:现在又醒了,上了个厕所,又躺回去睡了,我问他身体的情况也不说话,只看着窗户外面的天发呆。
手机又一次的亮起,杨医生发来了凌晨的最后一条消息:看着情况稳定了,我明天再来给他挂盐水,用药事项我放桌上了。
白念安迟疑了片刻,回复了个“好”。
他站在窗边拉开幕帘,上城区看不到什么星星的,光污染实在太严重,也不知道司北不睡觉看天上在看什么?
吃得少,不睡觉,不说话,连他的名字提都没提。
白念安冷哼了声,沉下脸,明明只需要遥控器点一下就可以关闭的幕帘,被他猛地一拉,力气太小,只合了一半。
他更生气了,朝着帘子踢了一脚,轻飘飘和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
司北想让他上赶着哄,白念安就偏不,他才不要低头,才不要做输家。
手机又震动了下,他喝了口水后点开。
一条垃圾短信,司北还是没来消息。
“操。”
第57章 看星星
大晴天。
突转骤雨, 白念安站在房檐下点燃了只烟,每周白祥君都会和例行公事一样给他打一通电话。
往日都很简短,四十秒都不到就会结束, 大概就是问一些最近的成绩, 总分,再告诫白念安不要胡来,要严以律己。
可今天不一样, 白祥君很开心,语气都是雀跃难抑的:“你哥哥病情稳定下来了,可能还需要在这里待几个月,医生说可以试试最新的干细胞技术来延长寿命。”
白念安只愣了愣,白祥君有些不满:“怎么不说话?这种事情不应该感到开心吗?”
他强硬扯出了个难看的笑容, 附和着笑了笑:“没有, 挺开心的。”
白念安走到书桌前, 拿出了张模拟考试的成绩单,他挽起唇, 有些期许:“我最近其实……”
“妈——”
听筒那侧传来了白迟的声音, 他总这样, 很大一人了还喜欢赖在床上嗷着嗓子喊妈,撒泼打滚最有一套。
白念安厌恶的蹙起眉, 他最讨厌这样的行为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
哔。
电话果断挂断,机械的女声用英文重复播报了许多次,随着一声刺耳的“嘟”,白念安和全世界失去了联系。
他面无表情, 把那张几乎完美的成绩单揉成一团塞进了抽屉里,而那个抽屉里已经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团。
白念安把自己的不安不堪与不被认可的那一部分全部锁进了柜子里,此刻他忽然想起来了一个人。
司北。
司北一定会亮着眼睛“哇”好多声, 告诉白念安你真厉害,又是第一名,还会一时兴起的缠着他讲题,但每次讲到三分之一司北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白念安一开始会很生气,气多了他只是凝视着,反复地在心底问着司北。
活成个笨蛋也没关系吗?因为是笨蛋,所以对自己没有任何要求,在一间破仓库里苟活十七年,偶尔吃一顿鸡蛋面就能幸福吗?
也因为是个笨蛋,所以撒起谎,做错事情来都满是漏洞,对吗?
就是因为太笨了,所以被人玩弄戏耍也不愿意松开手,是吗?
可哪里会有人喜欢的这么坚定?白念安又反问自己,他放下了那只触碰在司北脸上的手。
翻开了自己的日记本,写下了自己讨厌司北的第八个理由——
司北是个无药可救的大笨蛋。
-
白念安来的很突然,这些天学校里的老师也没有问起,同学也没有提起,所有人都把司北视作一个透明人,只有偶尔的几个“姐姐”的电话打来,全部都被司北挂断了。
他踌躇了会,手还没按下门把手,门率先从里打开。
司北似乎是没有预料到白念安会来,他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另外一只手上拿着个苹果,苹果皮只削了一半,断了。
“你这几天就吃苹果吗?”白念安避开视线,他拍了拍肩膀上的水珠,来的有些急,下车时都没打伞。
司北把那段断了的苹果皮藏了起来,闷声道:“也有吃别的。”
又撒谎。
这几天司北就没怎么出过卧室,除了去冰箱里拿几个破苹果和上厕所以外,这完全是自虐式的耗尽自己。
白念安忍耐下性子,深呼吸了口气:“穿衣服出来。”
咔哒——门被关上。
白念安还是坐在那个位置,那天质疑司北的位置,有些不自然,他朝沙发的另一侧挪了挪。
只是换一件衣服而已,司北在里面磨磨唧唧十余分钟出不来,白念安没有上赶着催他,反之很耐心的在客厅里等着,又过了七八分钟,等来了大包小包的司北。
他来的时候从那个破仓库里带的东西就不少,比如一把烂吉他,一个陈旧的白色玩偶小猫,还有几本歌词本,白念安偷看过,里面全部都是写给他的情歌,害得他大半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踹醒司北让他重睡。
还有许多衣服,司北说丢不下的原因是因为很多年了,舍不得。
原来是个念旧的人,白念安那时候下了定义。
现在这个念旧的司北提着大包小包,说这是要走的架势,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看了眼白念安,转过去后又瘪着下巴。
“再见。”
“站住。”
白念安怒从心上来,一大堆破衣服破娃娃破吉司北就舍不得丢下一件,现在他还没开口,司北倒是先一步的把他丢下了?
“你——”白念安把快要说出口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哦,还有这个。”
司北慢悠悠的转过身,他哭丧着张脸,从口袋里掏了好多下,把那串钥匙放在了桌上。
“其他的都是我自己的了。”司北蔫儿巴的,连白念安看都不看一眼就转过了身。
“别走。”
司北几乎是生理性的服从,脚步一顿,不可置信的转过头:“你说什么?”
“没什么。”白念安眼见糊弄不过去,又道:“我的意思是,你走之前我可以请你吃顿饭。”
这才是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白念安怕自己再晚到一会儿,司北真的能把自己饿死在床上。
“好。”
司北没有拒绝他,似乎真的下定了决心要和他好好告别。
-
位于s市中心的空中餐厅,以高透度盘旋而上的车轨电梯出名,每到夜晚,顶楼都被豪车占据,能来到这里吃饭的人非富即贵,是整个市内搞浪漫的绝佳去处。
不过今夜的sky club从下午开始清场,到晚上时只留下了私人厨师和两名陪侍生站在一旁,而包下这么一顿无人晚餐,一小时需要60万。
白念安没什么胃口,他看着司北狼吞虎咽和没吃过饭一样。
他这张嘴刻薄惯了,所以说好话听着都让人不舒服:“慢点吃,没有人催你。”
“还是说你很想快点吃完,然后和我一拍两散?”白念安直截了当的问出,见司北嘴边挂着几颗海籽愣了愣,他笑了出来:“开玩笑的,你继续吃吧。”
“我没有想和你散。”
司北又塞了口肉进去,其实这种顶级餐厅做的菜也就一般般,不如他自己下厨做的好吃,只是环境好而已,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s市,将所有人踩在脚底下,他并不享受这种感觉,人与人之间还是平视平等时最好,这样发生什么都不算太复杂了。
如果他们平等,司北就可以直接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那样狠心?他们不是在谈恋爱吗?为什么在白念安这里他一点容错率都没有?
为什么可以连续这么多天不来看他,也不慰问,见了面第一件事就是要赶他走?
为什么不信任他?
但因为他们从来不是平等的,问出这样的问题显得太滑稽了。
司北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可能不信,但是这样的情况已经第三回了,所以我习惯了。”
他没有把父母丢下自己的那次算上,那时候司北没什么记忆力,和他们也没什么感情,只是一团没有开智的垃圾,想丢就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