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赵从煊似乎不胜酒力, 便早早地退了席。
紫宸殿内,乐声悠悠, 觥筹交错,朝臣并未因为皇帝的退席而受到影响。
武将席的一方角落, 一个身形魁梧的身影闷声喝酒, 此人正是太尉陈威的女婿, 如今的北城将领,蔡术。
蔡将军, 下官敬您一杯。一朝臣举杯走来, 脸上已有了几分醉意。
那朝臣一饮而尽, 很快, 身边就有侍女为他续酒。
蔡术饮完酒后, 只有身旁的属官替他斟酒,烈酒入肚, 他的眉头不禁愈发烦躁。
长安城的人都知道,蔡术的妻子,也就是陈威的女儿陈雁儿刁蛮跋扈, 不许蔡术与其他女子有来往,连府中的侍女也不许蔡术多看一眼。
蔡术心头愈加烦闷。
酒过三巡,一名侍女正端着酒壶在席间穿梭。她身着淡青色宫装,发髻简单挽起, 只插了一支银簪,在满殿华服中显得格外素净。她的目光不时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了蔡术身上。
那侍女步履轻盈地来到蔡术案前, 微微欠身:将军可要添酒?
蔡术抬头,正对上一双秋水般的眸子。
属官连忙制止。
退下蔡术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如闷雷。
属官是陈家的人,一时愣在原地,他低声劝道:将军......
蔡术却置若罔闻,他将酒杯推向侍女,声音柔了几分:有劳。
侍女唇角微扬,执壶的手纤细葱白,身上似乎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幽香,她半跪在地,将酒盏举到蔡术身前,将军,请。
侍女续完酒后便退到一旁,并未与蔡术有其他交集。
然而,这件事还是被蔡术的妻子知道了,陈雁儿在府中大闹了一顿,甚至一时气急,拿起烛台就砸到蔡术的头上,所幸蔡术偏过了头,烛台只砸到了他的额角。
顿时,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刹那间,蔡术脸上的神色狰狞得可怕,他死死地攥着手,骨头咯咯地响着。
陈雁儿怔然一怵,随即怒喝一声:你想做什么?!
蔡术没有说话,他缓缓松开拳头,任由脸上的血迹滴落在地。
陈雁儿声音有些尖锐,你!想打我是吗?
不敢......蔡术低声道。
你别忘了,你有今天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爹!陈雁儿呼吸变得粗重,说着,她的底气越发的足,你当年不过是跟在我爹身边的一条狗罢了,现在当了个将军,就什么都忘了是吗?
蔡术沉默着,什么也没说话。
屋内的气氛压抑得诡异。
陈雁儿将床上的枕头砸在他身上,给我滚出去!
两人不是没有过争吵,往常这个时候,蔡术便会顺着这个台阶,将枕头放回去,向陈雁儿认错。
但这一次,他没有,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陈雁儿睁大了眼睛,胸前剧烈起伏着,好......好!给我滚!等我爹回来了,他不会饶了你的!
蔡术闻言,脚步一顿,可最终还是离开了府邸。
陈雁儿不可置信地瘫在地上,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喃喃道:你怎么敢......爹不会饶了你的,不会......
屋外的丫鬟连忙进去将她搀扶起来,小姐......
他,走了......陈雁儿低喃道。
丫鬟道:奴婢这就去请二公子来。
陈雁儿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对,对!二哥,我去找二哥......
她顾不及脸上的狼狈便去找陈伦,她匆忙闯入陈伦的院子,只听见几声压抑的呻吟,那声音并不似女子般清婉细腻。
陈雁儿顿住了脚步。
陈伦面色烦躁地从床榻上起身,即便是面对自己的亲妹妹,他脸上的烦躁也没少几分,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
听到声音,陈雁儿怔了片刻,才一五一十地将方才的话说了出来,其意是让陈伦教训一下蔡术。
陈伦模含糊应下,我知道了,明日我便打点一下。
待陈雁儿离开后,陈伦皱着眉头,方才的情欲也便退了大半。
榻上的人衣衫半敞,他眸光微转,半裸着身子朝陈伦而来,身子柔弱无骨般伏在他的腿间。
屋内烛火摇曳,直至骤风从窗棂的缝隙吹了进来,扑的一下,烛火湮灭,徒留一缕青烟。
翌日。
陈伦将蔡术找来,话里话间让他注意一下自己的分寸。蔡术出身低微,要不是攀上了高枝,陈伦都不会正眼瞧他一眼。
在陈雁儿的辱骂、陈伦的打压下,蔡术越发压抑,他回府的次数越来越少,时常和军中弟兄一起喝酒。
黄金台,建在皇宫后面的一处高坡上,是俯瞰长安雪景的最佳去处。
这日,雪花纷扬落下。
赵从煊负手而立,俯瞰着长安雪景,声音轻淡:......时机差不多了。
是!身后的太监应声退下。
雪花渐密,将整座长安城笼在一片朦胧的素白之中。
萧伯瑀披着墨青色的大氅,随着小酉子穿过雪径,绕过几处回廊,终于在一处亭下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亭下的人影盘坐着,好整以暇般煮着茶水,他身姿如松,薄唇轻抿,有种让人难以忽视的气势。
陛下,萧大人到了。小酉子轻声道。
赵从煊偏过头来,眉眼的笑意似从前一般,你来了。
萧伯瑀神色微怔,他的陛下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
怎么了?赵从煊忽然开口。
萧伯瑀回过神来,问道:陛下怎么来这里了?
赵从煊却笑着站起身来,你看从这边,可以俯瞰整个长安。
萧伯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那是曾经的皇子府。赵从煊指着长安的一角,笑着道:我还记得,几年前,你还带人来府上搜什么刺客。
这边是漱音阁......
那边是西市的听雨阁......
赵从煊将长安大小的楼阁都指认了个遍,随即道:从前我和小酉子几乎在长安走了个遍,原来,从这里俯瞰,竟是这般光景。
萧伯瑀解开颈间的系带,将尚有余温的氅衣披在赵从煊身上,缓声道:天寒雪重,陛下应当心身子。
闻言,赵从煊便退回到案前,两人对坐,一同赏雪烹茶,又谈起长安城的趣事,难得有几分安闲之意。
直至风雪渐急,赵从煊轻咳了几声,二人便穿过梅园去暖阁缓解身上的寒意。
经过梅园时,梅花开得正艳,一抹抹嫣红在雪中尤为艳丽。
赵从煊轻轻拍着枝头的雪花,那被压弯了的细枝便蓦地昂起头来,傲然挺立在霜寒的雪地中。
扬起的枝头相互拍打,树上的雪花落在二人的头上,萧伯瑀无奈一笑,伸手替他拂去头上的雪花。
雪地中,只有两道渐行渐远的脚印,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暖阁里,萧伯瑀替他解开身上的氅衣,又拂去他身上的雪,触及他颈侧的一片雪花时,鬼使神差般指尖微顿了一下,雪花顺势滑入赵从煊的衣领。
瞬间,凉得他轻吸了一口气,赵从煊错愕般抬眸看向萧伯瑀,却见他神情严肃,手上的动作仍不急不慢。
萧大人也会捉弄人了?赵从煊眉眼稍弯,眼底浮起一丝促狭。
萧伯瑀面色不变,只有耳尖微微泛红,不知是天寒地冻,还是其他缘由......
见状,赵从煊倾身上前,双手搭在萧伯瑀的肩上,鼻尖几乎相触,萧大人平日里端方自持,原来也会这般使坏......都说萧大人饱读诗书,不知是读了哪些圣贤书,教你这般使坏,连床事上也......
话音未落,萧伯瑀已低头覆上他的唇。
这个吻极轻,唇瓣相贴,只是为了堵住他的话。
萧大人敢做,怎么不敢......认......赵从煊不依不饶了起来。
萧伯瑀揽住他的腰,身上似乎烫得吓人,他含住了赵从煊沁凉的唇瓣,将他的气息全然吞了进去,生怕他再说些什么羞人的话来。
赵从煊顺势跌进他怀里,似有若无地回应着。
萧伯瑀呼吸骤然加重,温热的掌心扣住他的后颈,将他拉得更近。
纠缠的吐息间,赵从煊的脊背渐渐发软,双手不知何时已攀上对方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