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怎么抢人东西!出声的是宁王府中的小太监。
  小太监想从乞丐手中抢回东西,却不料那乞丐攥得死死的,小太监也急了,那是我们殿下的药,你快还给我!
  萧伯瑀从马车下来,从小太监口中才得知,宁王前些日子生了病,今日是按例来取药,不料刚出医馆,便被人抢了去。
  一旁的小乞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哑声道:求你,阿爷生病了,没有药
  世道艰难,百姓看不起病,在长安尚且如此,各地百姓只会更加艰难。
  萧伯瑀吩咐人给乞丐的爷爷治病抓药。
  小太监也不抢回药包了,他碎念道:这药是温肺止咳的,熬煎不能超两个时辰。
  乞丐感激涕零,他伏在地上,死灰的眼睛中有了些光亮。
  待乞丐离开后,小太监只得再次去抓药。
  萧伯瑀忽而问道:殿下的身体如何了?
  小太监神色一愣,似乎是没料到萧大人如此关心殿下的身体,他连忙回道:殿下食少睡多,偶尔夜间咳嗽。
  紧接着,小太监又补充道:大夫说只是染了风寒,不是时疫殿下若是见到萧大人,一定很开心。
  话已至此,萧伯瑀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宁王府。
  小太监趋步踏入房内,见宁王殿下正好醒了过来,欣喜道:殿下,萧大人来了。
  赵从煊微微一怔,请萧大人进来。
  是!
  不多时,萧伯瑀缓步走了进来,两边的窗户禁闭,显得屋内光线格外昏暗。
  赵从煊半躺在床榻上,他面色虚弱,看起来像是缠绵病榻已久。
  殿下。萧伯瑀躬身行礼。
  赵从煊缓声开口:萧大人
  话音未落,他便低咳了一声。
  萧伯瑀第一回踏入宁王府,从大门到内院,都没有几个伺候的人影,难怪宁王染病多日也没人知道。
  就在这时,小太监捧上两杯热茶。
  赵从煊开口道:府中没有什么好的茶叶,萧大人见谅。
  殿下言重了。
  赵从煊抬眸看向他,病弱的双眸似乎格外清亮,萧大人能来,我很高兴。
  这话说得太直白,萧伯瑀一时间没有回应。
  赵从煊撑着床榻要起身,萧大人帮了我这么多回,我实在是不知如何感谢,我有一幅字画,想赠予萧大人,还望萧大人不要嫌弃。
  他踉跄地站起,还没站稳,身子便左右晃了晃。
  萧伯瑀上前一步扶住他的手,还不忘回绝道:殿下客气了,分内之事,不必多礼。
  闻言,赵从煊嘴角勉强地笑着,他抬眸看向萧伯瑀,眼神黯淡了下来,萧大人是不喜欢字画,还是不喜欢我送的字画?
  第24章 时疫止歇
  两人之间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赵从煊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药香,似有若无地轻轻拂了过来。
  时间仿佛静止。
  萧伯瑀缓缓松开手,指尖似乎还残留一抹温热, 他稍微后撤一步,声音较寻常暗哑了些许, 殿下多虑了。
  说罢,他躬身行礼, 臣先行告退。
  萧大人。赵从煊喊住了他。
  萧伯瑀脚步一顿, 但没有回头。
  赵从煊轻轻笑了笑, 接着道:你明天还会来吗,府中冷清, 想必朝野之中, 也只有萧大人愿意踏入这宁王府了。
  萧伯瑀神色微怔, 他缓缓转过身来, 却依旧没有答应下来, 殿下安心养病,若有要事, 臣自当奉命前来。
  臣子频繁与藩王往来,必然会引起皇帝猜忌,即便他是个没有实权的王爷。
  虽说萧伯瑀问心无愧, 可难免有人因此而借机寻事。
  赵从煊的笑意淡了几分,若无事,萧大人便不会再来了,是吗?
  他的声音很轻, 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窗外传来风吹落叶的沙沙声,衬得屋内愈发寂静。
  萧伯瑀沉默片刻,终是微微颔首:臣职责所在, 不便叨扰殿下清静。
  赵从煊稍稍上前了半步,他的呼吸微促,似鼓起勇气开口道:可大夫说,心怡神畅更有助于病情好转。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赵从煊清亮的眼眸看着他,若是每天都能见到萧大人就好了。
  殿下可多出门走走,心神怡悦,病自然就会好了。萧伯瑀刻意忽略他那一句话的深意。
  赵从煊仰起脸,眼尾泛着微红,而后又极快地低了下头,好。
  他的声音比方才更虚弱了几分,仿佛刚才那一瞬的亲昵耗尽了力气。
  萧伯瑀道:殿下病中多思,臣告退。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王府。
  一只狸猫从院外窜了进来,赵从煊俯身将它抱起,他轻抚着狸猫的背脊,垂着的眼帘让人看不透他的思绪。
  半个月后,为驱百邪,天子下诏,于长安城内行大傩,以百神之威荡涤邪魅。
  入夜,曲江池水被花灯映得泛红,自时疫传入长安以来,长安宵禁森严,唯有今夜敕令暂弛,许万民放花灯祈禳。
  岸边人头攒动,却无往日的喧嚷。
  人们默默地将花灯放入曲江池中,灯影摇曳,随波远去。
  不知世事的稚童趴下身子,用手拨弄着花灯,想让它漂得更远一些。少年们听着家中长辈的唠叨,不情不愿地学着大人们的模样许愿消灾。老人们双手合十,嘴唇微动,祈求时疫早日消散。
  商贩们在街边摆出简单的摊子,卖着甜糕和热茶,铜钱递过时也少了往日的讨价还价。
  萧母的病刚好没多久,柳灵儿便自请为她放花灯祈福。
  曲江池畔的客栈二楼,萧母看向窗外柳灵儿虔诚地祈福,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她缓缓道:前几天,灵儿的母亲传了一封信来,说是一家门当户对的氏族上门提亲,便想让她回扬州去。不过这些天时疫未散,我自作主张留灵儿再多住一些时日。
  说着,萧母便转过头来看向萧伯瑀,她笑了笑,问道:你都二十有四了,是不是该成家了?
  萧伯瑀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却没有正面回答,如今朝局未稳,反叛军如狼似虎,儿子身为朝廷命官,当以国事为重。
  国事家事本就不冲突,要真等到天下太平之日,那得何年何月萧母微微蹙眉,忽地,她眉头一舒,你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
  萧伯瑀神情一滞,片刻后,他缓缓摇头,没有。
  知子莫若母,要真没有,就不会有犹豫的神情,萧母既惋惜他不喜欢柳灵儿,又想早些为他张罗婚事。
  说吧,她是谁家的姑娘?萧母道:女儿家能等多久,娘最清楚了,你别等到别人出嫁了才后悔莫及。
  萧母有感而发,年轻时萧父也是如此,明明两情相悦,却差点让她气急嫁了他人。
  婚后萧母的肚子久久没有动静,别人暗地里都开始说了闲话,朝廷的一些官员为了拉拢萧父,多次想要让自己的女儿嫁进萧家。
  萧母愈加郁闷,所幸萧父并非滥情之人,他宁愿在列祖列宗面前长跪一夜,即便萧母无所出,他也不愿再娶他人。
  以至于别人的孙子都能打酱油了,萧母还在操心儿子的婚事。
  萧伯瑀偏过头看向窗外,只见曲江池畔人影走动,余光中忽地瞥见两道熟悉的身影。
  霎时间,他的眸光微变。
  萧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江边人影走动,恰逢一个女子在放花灯,她依稀认了出来,便问道:你喜欢的是孔家的女儿?
  萧伯瑀一愣,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收回了视线,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梁家的女儿?不过梁家在军中担着要职,你爹恐怕不会同意这门婚事萧母面露难色。
  萧伯瑀无奈地笑了笑,都不是,时辰不早了,我派人送您回去。
  出了客栈,萧母还在思索是谁家的女儿,长安城中的士族几乎说了个遍,萧伯瑀都一一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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