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和以往不同，今天他是在二楼的里间与林墨见面。
和外间的纸醉金迷不同，里间干净得多。
但弥漫的气味更复杂些。
紫檀木的沙发套椅，焚着香。
一进门顾一然就介绍了:“我信佛，喜欢檀香。”
信佛?
很古老的信仰，人类地球时期的宗教之一，踏入宇宙之后被很多人摈弃了。
尤其是星际联盟这种经历了数度革新的政体，大多数人没有信仰。
只有对面采用邦联制的星空同盟，不同星域保留着不同的原始信仰。
以荒域为例，华夏裔族群占据多数，儒释道法，诸子百家，诸天神佛，都有人信。
林墨没介意。
紫檀香混合着佛香，也不错。
就是骤然加入的龙舌兰酒香，总有一种攻击性的幻感。
他没接酒。
“不喜欢?”
顾一然晃着手里的酒杯，“沈初喜欢。”
上回在这里连喝了三杯。
林墨拒绝的手一顿。
沈初和顾一然喝过酒?
他酒量那么差！喝醉了之后软趴趴的。
alpha顿时有些不爽，水汽味的信息素渐渐变了味。
顾一然握酒杯的手收紧。
眸在陈年龙舌兰酒琥珀色的光泽浸润下渐渐泛红。
如果沈初在场就能看得，这是防备姿态。
可惜林墨经验尚浅，突然拿起酒杯:“后来呢?”
问题很突兀，但顾一然秒懂，是问沈初。
“什么都没有发生，回去了。”
见林墨不太信，补充了句，“我不喜欢beta。”
林墨不是这个意思。
不认为顾一然会对沈初做什么，这点人品他还是很信任的。
“沈初是怎么回家的?”
软趴趴的漂亮beta还能走出黑市吗？
“李铭琛和你们的那个冰山一样冷漠的omega医生送他回去的。”
赵时笙的信息素味是冷杉，性格高冷，毒舌，不熟悉他的人都会以为他是个alpha。
顾一然居然知道医学生是个omega。
林墨奇怪。
顾一然没给他奇怪的时间:“聊回我们的话题。你为什么回来?这颗星球贫瘠苦寒，肮脏不堪，是团泥藻，能离开就不该回来。”
但这里有沈初。
林墨心说，没有直说，只寻了个借口:“联考临时整合了考场，是在sh314星上考的，从那颗星球上直接去录取的高校，路费太贵。”
理由合情合理，暑假的飞船票不是他这个穷小子能负担的。
可sh314星上打工的机会更多，赚得的钱足以弥补差距。
更何况……
顾一然的眸愈发红了。
眼前浮现了很不想看到的一幕。
夕阳沉落，华灯未亮，破旧的轮子滚过的难听的摩擦声。
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明白了。”
顾一然收起眸底的血红，“还是去矿区顶班，如何?你满十八岁了，可以下矿。
或者直接去入职，两个月后辞职。矿区的人事是沈初在管，缩短试用期，或者直接按正式工计算工资，他应该做得到。”
“不了。”
林墨拒绝。
他也在群里，知道最近矿区要被内审，他去入职等于活脱脱给别人把柄。
“来我的酒吧?晚上五点到第二天早晨七点。”
“不。”
整晚都在酒吧里打工就委屈了沈初。
医学生只是让他不要过度，没说要禁止。
还特别指出:成年人晚上在家有点活动对身心健康很有利。
沈初不容易，多让他开开心。
顾一然刚收起的血红眸又沉了下去:“星际驿站那种工作可遇不可求。”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的。”
林墨忙说，星际驿站的活多又轻松，多少人盯着，“我想找些打扫之类的临时工作，白天干完，能按时回家就行。”
按时回沈初家?
顾一然喝了口酒，眼帘掩去眸底并未消散的血色:“知道了。”
.
傍晚，矿区办公室。
沈初踩着铃下班。
李铭琛喊住了他:“不是说装装样子，迟个半小时，别让内审觉得我们工作太轻松，该裁员。”
沈初“呵”了声，丢过去两张纸。
《管理人员家庭情况调查表》
《个人财产申报登记表》
“都让填这种东西了，装有用?”
“不是说随便填一下吗？”
“随便?”
沈初点父母一栏，“你准备如实填?”
当然不能！
一点不想让这群草台班子知道他家情况。
来内审的居然不是第三战区后勤曙的巡察单位。
是社会上的审计事务所，虽然是公开招标中标单位，但完全不一样。
战区后勤曙起码知道矿区的工作内容和行政流程。
审计事务所哪清楚，还派了些刚毕业的大学生，认真负责，吃苦耐劳，但什么都不懂。
问出来的问题没眼看。
“麻烦可以提供一下专户的对账单吗？”
你说能吗？
答复:“不能。”
还如实地写进内审初稿:不提供对账单，无法核对。
“我现在庆幸咱家林墨选了军校。不然为了好就业，他肯定也选商科，一毕业干这种活，妥妥的炮灰。”
李铭琛感叹。
“所以早点回家吧，陪陪你妈多好。”
李铭琛的母亲要在矿星待一星期。
提到他妈，李铭琛想起了件事，掏光脑通讯仪:“跟我妈加个微聊吧！”
沈初:“……”
秒遁，不当你家儿媳妇。
李铭琛可怜巴巴:我哪敢?
他妈都说了:我家祖坟没冒青烟，别幻想！
就加个而已，我妈是你粉丝。
“叮。”
光脑通讯仪亮了亮，是林怡。
【我已抵达sh416星，离婚的资料已经准备好，定个时间去办理。林墨在家吗？我爸妈很想他，想接他过去住几天。】
沈初的脸立刻沉了下去。
三个月前像垃圾一样把人丢出门，这会想念了？
谁信？
【我在你家门口了，你要不跟林墨说一声？】
还有脸了，敢在我家门口逼迫林墨了？
沈初立刻要给林墨留言：在家待着，别出门。
想了想又没发出去。
林墨是不会跟林怡走的，就怕他生气冲动，林怡如今怀着身孕，稍有差池，告上omega协会，影响林墨的alpha形象。
于是发了条：【林墨，我还想吃云腿龙虾粿，烤一个好不好？】
晚上本来约定吃芝士焗龙虾，原料差不多，要下点功夫，能让林墨短时间内乖乖在厨房里无暇分心。
自己飞速赶回了家。
到时，林怡站在他家门口。
双目相对。
一人面容憔悴，孕期反应很严重，虽化了妆，却难以掩饰。
另一人虽脸含愠色，但这么多天过得滋润，面色红润，愠怒下眉目愈发生动。
林怡愣。
知道沈初生得好看，跟矿星上所有的beta都不一样。
温文尔雅，内敛着，含蓄地表达感情，跟那些五大粗的矿工比，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原来还可以更好看。
不再内敛，气势完全张扬开来，肆意的；不再含蓄，尽情地展现着内心情绪。
温文尔雅也不见了，抱臂垂眸，眸光轻蔑地扫着他，宛如天神睥睨凡尘一般。
美得令人胆颤，惊心动魄的。
林怡心底有片刻的慌乱，勉强镇定了下来：“林墨好像不在家，我敲了半天没应答。”
沈初推门进去看了，确实不在家。
松了口气，退回来。
林怡笑：“找个地方谈谈？”
“不必。”
沈初拒绝，“有什么话直说。”
敲半天门无应答也不离开，显然林怡的目的不止是林墨。
“我不能久站。”
林怡抚摸自己的肚子。
沈初没有怜香惜玉，指近地飞行器：“你坐，我站。”
“在家门口谈事，林墨回来了还以为我们怎么了。”
沈初往后面斜坡上的一处小高地走去：“那。”
小高地是这一片居民区的制高点，没有修建住宅，只建了个观景平台。
平时大门紧锁，沈初有钥匙，以前遇到天气好的时候，常带林怡去看星星。
如今却成了他们俩退而求其次谈事的地方。
林怡唏嘘，但也很快放下：“林墨毕竟是我们林家看着长大的，亲情割舍不去，以前我们家穷，亏欠他良多。现在有钱了，总想该补偿他。几个月前要去往未知的星球，前途未卜，他又要考试，不得已将他丢下，现在稳定了，他今后的生活学习我们家会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