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到时候他们以为裴寂青的爱人工作太忙。
只是偶尔裴寂青会定时请假,回来的时候蜷在自己的位置睡着了,偏着头,露出的锁骨窝盛着半枚未褪的淡红齿痕,脸上有几分倦怠,经过人事的人,知道裴寂青大概是和爱人去度过特殊时期了。
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各种舒缓剂可以压制发情期和易感期的时间,节奏如此之快的社会,很多人连完整度过正常的生理周期都是一种奢望。
科技让第二性别带来的影响越来越小,可是裴寂青还是会雷打不动地定期请几天假,往外地跑,遵循着最原始的生理节律。
那时候很多人说裴寂青和他的爱人感情应该很好。
《蜜谈星厨》是他们很多人的心血,也是裴寂青一步步打造出来的。
后来节目收视率惨淡到一度要被取缔的时候,是沈晖星军功最盛的时候,电视台对面的大屏每天都在循环播放着他的履历和功绩,霓虹在暴雨里洇成迷幻的油彩,大厦的巨型全息屏正在循环沈晖星授勋画面。
沈晖星是军部很年轻且锋利的一把刀。
当然更令人感兴趣的是,这位军部新星已婚。
网上稍微年轻的网民更加在乎的是他的私生活,他堪称低调,所有人都在猜测和他结婚的是哪位世家omega。
裴寂青那时候就站在休息区手中端着一杯咖啡,看着那大屏,一站就是很久,他后颈处残留的信息素此刻仍在深处发烫,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于那时候也是于是闷闷不乐,上头打定主意要取消节目,他站在裴寂青身边指着对面大屏说:“活成他那样才没有烦恼吧。”
裴寂青不知可否。
而后在《蜜谈星厨》一场特别直播的节目里,裴寂青没跟任何人商量嘴里说着我要祝贺我的丈夫平安归来,晖星,我永远以你为荣。
收视率从跌破黑洞临界值了一路攀升,裴寂青转动无名指上的戒圈,戒面与沈晖星那枚完美契合。
没人出来否认这个说法。
裴寂青借着沈晖星事业更进一步。
后来又沈晖星的缘故,裴寂青可以得到工作上一些纵容和方便,裴寂青工作能力强,加之背后有沈晖星,多方加持,他一直是所有人羡慕和憧憬的对象。
这么些年,那些艳羡的、探究的、嫉恨的目光突然都化作虚焦背景,裴寂青从来不会因为他们的声音停下脚步。
嘴碎的何玄就是他们那秃顶台长。
裴寂青要到了电话,让老于别瞎打听,也别多嘴。
裴寂青于是给魏迹发了消息,说约个时间聊聊。
魏迹在那边扣了个问号。
裴寂青说我是裴寂青。
两人约在了一家比较私人的餐厅,楼层在百米高空之上,裴寂青到的时候,魏迹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面前的烛台,暖黄光影割裂他半边面容。
裴寂青戴着墨镜和口罩,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魏迹看着他说:“你很怕和我扯上关系。”
裴寂青摘下墨镜,看着他:“魏迹,我结婚了,而且我很看重这段婚姻。”
魏迹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我知道,你不用时刻提醒我。”
他屈指叩了叩,侍应生开始上餐,魏迹仰头一口喝下一旁的红酒:“我点的都是你爱吃的,你看看还需要别的没有。”
鎏金餐盘里,是装盘精致的食物。
裴寂青看着面前的上的食物,得确是他曾经爱吃的,他招来侍应生,说把这虾盘换下去,他有些过敏,松露奶油太腻了,换成沙拉。
魏迹说:“你从前不过敏的。”
以前裴寂青吃虾都是魏迹帮他剥。
裴寂青:“我会,只是没那么严重。”
可以忍受。
裴寂青意有所指说:“人的口味都是会变的,即使曾经再喜欢的东西都会随着时间抛之脑后。”
魏迹看着裴寂青今日特意带出来的婚戒,露出一抹苦笑:“是我不够了解你。”
裴寂青直来直往地开口道:“老实说,我看到你的时候的确很惊讶,也祝贺你现在的一切,毕竟这是你一直追求的,今天我来见你是希望我们以后就当陌生人的关系,关于下城区的一切,就忘了吧。”
魏迹眼中露出一抹痛苦之色:“寂青,你对我太狠心了。”
裴寂青将那些珠宝拿出来,将一个小手提箱推过桌面:“你既然拍下了,这都是你的了,我不想让我的丈夫知道我和一个alpha纠缠不清。”
魏迹眼神真挚:“我之前没想过打扰你的生活,你卖这些东西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吗?或者是沈晖星……”
魏迹以为他可以有机可趁了。
裴寂青立刻否认说:“没有。”
魏迹:“你们当初那样急匆匆地结婚,只凭高适配度信息素,寂青,你有想过他真的爱你的全部吗?我们见过彼此最落魄的样子,可他呢?”
魏迹的话就像是魔咒,直接戳中了裴寂青的痛处,喉间甚至忽然涌上一股铁锈味。
裴寂青甚至觉得要是他们有那样高的适配度就好了,至少他们还有一样真实的东西,可是他们说什么都没有,有时候他觉得那就是牵连着他们的一根虚伪的绳索,沈晖星知道真相的时候,那根维系着谎言的绳索也会断裂,等沈晖星发现所谓灵魂伴侣不过是一家荒唐事,那些被谎话腌渍过的日夜,还会充斥着温情吗?
当初沈晖星将适配度检测报告揉成团扔进纸篓的动作行云流水,碾碎的何尝不是他们之间最后那点稀薄的可能,他眼底闪过的,流星般转瞬即逝的怜悯,当时事业需要的助力,才成就了他们这段婚姻。
“爱对于我们来说没有那么重要。”
魏迹听见裴寂青的声音像浸了水的丝绸湿黏冰冷:“沈晖星永远不需要知道我曾经跟一个混混在一起过,我们不该见面的。”
这话彻底撕碎了魏迹伪装的谦谦君子的假面,他骨子里就是个流氓。
魏迹眼尾透着猩红,掌心的烟灰,簌簌往下碎,他恍惚看见命运像是沿着年少的镇痛药物汩汩渗入血管:“我当初就不该心软放过你!我就应该不顾一切地标记了你,就算下地狱也要拉着你一起。”
第11章 沈晖星不会出轨的。
什么文雅这些词跟魏迹根本没什么关系。
他就是下城区的一条疯狗。
第二次裴寂青和他见面,魏迹就和几个人在打架,指节沾着带血的玻璃碴,踩着地下渗出的脏水,犬齿咬住匕首刀背的瞬间,血珠顺着他的狼尾发梢滴在地上,就和放学后的裴寂青对上了眼神。
当时裴寂青他妈还活着,他被管得很厉害,穿着雪白的校服衬衫,站在那里就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她告诉裴寂青说这些人盘踞在下城区的鼠群,每天脑子里就只有暴力,魏迹把沾着血的匕首在地上人的衣物上蹭了蹭,顺便一脚踢在了那人的膝盖上,很快就听到了一道痛呼声。
此处的监控探头早被他们用弹弓射爆,这条路原本是裴寂青上学的必经之路,他心中暗想着倒霉。
“好学生,过啊。”
魏迹对着裴寂青指了指路。
裴寂青抿唇攥紧书包带走过,摩托车从街区外传来,魏迹踹开面前横陈的几个手下败将,当时下城区黑市流通着一种劣质信息素兴奋剂在售卖,魏迹自然参与在其中,警察包围了他们住的废旧仓库,魏迹抱着账本逃了出来,火舌舔舐了纸页,裴寂青的房间就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扣扣扣——
裴寂青还在做题的时候,他突然看见了自己窗户外面有个人,魏迹整个脸贴在了窗上:“好学生,开一下窗。”
裴寂青诧异地打开窗户,看见魏迹是攀着管道上来的三楼,他当即吓得将窗户又关了回去,很快传来一声痛呼声。
“我就借住一下!”
那之后裴寂青就被魏迹骚扰上了。
吃了闭门羹并不影响魏迹出现在裴寂青身边,上下学的路上,魏迹就揣着兜在不远处尾随着裴寂青。
裴寂青那时的白衬衫永远熨得没有褶皱,书包带子端正卡在肩胛骨中央。魏迹咬着薄荷糖斜倚在巷口看着裴寂青,他穿着黑色皮衣,耳垂上的耳钉随着他嚼糖的动作在阴影里闪动。那些骂着私生子的嘲笑声从身后刚冒出来,裴寂青只是刚将英文单词本又翻过一页,不远处留传来拳头砸进肉里的闷响。
染黄头发的混混被魏迹踩在地上,一边踢一边道:“再骂一次,老子下次废了你!”
魏迹太能打了。
裴寂青垂眼收过视线。
魏迹甩着渗血的指关节跟上来,下一个路口的时候,裴寂青把口袋里创可贴递给了他。
魏迹冲裴寂青笑得张扬,金属耳钉被夕阳淬成碎金,说你终于理我了,裴寂青偏过头,说你别来找我了。
魏迹温言突然凑近裴寂青。
裴寂青在魏迹呼出的热气里轻轻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