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这一场战争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艰难,汉军劣势明显,尽管早已知道这次会打赢,但李盛还是想先去看看。
他在沙漠边境停下,看着身后神情严肃的张次公等人,有些犹豫要不要带他们进去,这次行动会深入本部边缘,危险系数还是很高的。
韩说看着半空中飞着的大金雕,伸出手臂让它落下,摸摸它的翅膀:“阿曜,我们都信你!“
大金雕蹭蹭他的下巴,还是没动,只是眼睛盯着天边的残阳,爪子来回踩着,看起来有些焦灼。
一直等到太阳落下,李盛才带着他们一路绕行往里面走,马儿都裹蹄勒口,人的嘴里也都咬着一块软木,这些年来鹰扬卫没少跟着大金雕出行,一系列道具都是齐全的。
就算能提前预知危险躲开敌方,李盛也不敢带着人走近了,一直慢慢地绕着圈走,好在外围的巡逻兵还是比较少的。
到了最外围的牛羊圈附近,李盛不敢再往前,示意后边的人都躲在一片灌木后,为了安全,他们的马都没骑过来,留了一百五十人在十里地外看着马,剩余的一百五十人跟着大金雕潜行过来,幸亏这一大片灌木还算高大。
把这群人留下,李盛迅速飞起来,往最中间的高大王帐飞去,这一夜,伊稚斜单于正斜坐在高台上饮酒,一边饮酒一边和身边的两个人说着什么,时不时地把怀里的一个汉女搂过来摸两把,下面是一队歌女,身上披着红色的纱布载歌载舞。
今天这个日子也是李盛算好的,今天是月圆之夜,伊稚斜最爱在月圆的晚上邀请部下饮酒作乐。
“汗王,还是把这个汉人女子拖下去吧,不知怎的,我今夜总觉得不安,这女子是之前上郡郡守的女儿,于我们有生死大仇啊。”
伊稚斜哈哈大笑:“乔桑果,你也太小心了,这个汉人女子连咱们说得什么都不懂,就算她能听懂,她能跑得出大漠吗?我知道之前你被奸细偷听过吃过亏,你若是不放心,待会儿酒宴结束,我就把她赏给我的近卫们玩儿。”
从军营里走一遭再出来的女子,非死即残。
那个乔桑果举起酒杯:“汗王说得是,倒是我多心了,喝!”
李盛蹲在帐篷顶子上看着那个汉人女子,发现事情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当伊稚斜说出“近卫”“玩玩儿”这样的字眼时,她的眼神很明显不一样了,但她低着头,谁都没注意到,要不是李盛花积分开了多方视角,根本就注意不到。
那女子很快又平静下来,继续麻木着神情被身旁的伊稚斜搂在怀里。
她一定听得懂匈奴话!
现在的难题是,该怎么把她带出来呢?
李盛蹲在帐篷顶上往四周看,注意到了西南角上那一片牛羊圈,脏乱不堪的矮栅栏里有不少被掳掠来的女子,最角落里有一块地方,是几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女人,有汉女,也有其他异族女子。
李盛忍着内心的怒火恼恨,飞过去细看,有一个身上披着一件泥灰色毯子的女子,身下的毛毡已经被献血染红后又干涸板结,她面无血色,只有胸膛处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她是被奸辱后怀孕了,然后又被逼着放牧,流产了。”系统的声音都不自觉低落下去。
李盛只觉得胸口闷闷地疼,呼吸都难受起来:“她还能活吗?”
“如果在你原来的时代,还有可能。”
但是现在......
李盛实在不忍,轻轻落下来落在她目光所及的栏杆上,映着月光,它爪子上刻着如意纹的金制爪环发出闪亮的光。
那个已经有些发晕的女子拖着身体靠过来,伸出满是细小伤痕的手,努力抬高,轻轻摸了摸那个金环。
“如意纹,小篆的平安刻字,大鹰,你是汉人养的鹰吗?你是来接引我的魂魄回到中原的吗?你知道吗?我就叫如意。”
说完这几句几乎是用气声发出来的话,她急切地喘了两口气,唇边露出一点微微的笑来。
“临终前摸一摸汉家的如意纹,我也满足了,大鹰,你要是能回中原,替我去北右平贺家看看好不好?”
说完这些话,她仿佛自嘲一样叹息起来:“我真是要死了,居然说起这些胡话来。”
柔软的翅羽抚上她满脸泪痕的面颊,李盛满怀伤痛地看着她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
北右平,贺家,放心,我会替你去看的。
尽管不忍,但李盛还是做出了决定:等王帐中的那个女子被带出来,就用这个贺姑娘替换掉她,匈奴的近卫不会怀疑为什么是个死人,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带回那个女子,然后寻机把贺姑娘的尸身带回中原,他会让刘彻为贺姑娘追封女君。
又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期间,李盛趁着周边人都睡过去了,把贺姑娘的尸身一点点用爪子拉过来,贺姑娘很轻,比九岁的刘据还要轻很多,这让李盛心里很难受。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为了防止那个女子叫出声,李盛暂时打晕了她,至于那几个近卫,李盛去找张次公要了迷药把人放倒,这几个人也一直都在喝酒,喝晕了正常。
趁着药效的几分钟,他把贺姑娘的尸体摆过来,然后费劲吧啦地把被替掉的女子带出去交给张次公,等那几个侍卫清醒过来,看着面前血淋淋的死尸,他们撇撇嘴:“大汗都把人弄死了,这还怎么玩儿?扔出去喂狗算了!”
那几个人随便派了个人把尸体扔到外面去免得滋生疫病,尸体被扔在了一处沙丘下面。
趁着夜色,李盛带着人过去,把贺姑娘的尸体也带上,一行人顺利离开了大漠。
第275章
李盛一行人离开了草原,向汉朝边郡进发,也幸亏霍去病已经把匈奴右部打穿了,汉朝国境线西移,他们紧赶慢赶,得以在天亮之前踏进了上郡的城门。
一见鹰扬卫的令牌,城门守官不敢慢待,立刻迎接一行人进了上郡太守公府内。
路上,李盛已经知道,昨晚救下来的这名姑娘姓齐,名叫齐淑,其父齐为寿曾担任过一年半的上郡郡守,在四年前迎击匈奴本部的突袭杀掠时以身殉城,但却也成功引匈奴人入城后囚在边瓮,以火箭烧死了三百匈奴精锐骑兵。
匈奴人为此衔恨,把他的女儿掳走折辱践踏,从十四岁到如今的十八岁,齐淑能活到现在,全靠装傻充愣委屈求全,她擅胡琴,会唱歌,单于也过于自大,认为一个弱女子不可能走出大漠,就一直把她当个稀罕物件一样养着,每当有宴席或是来客,让她起舞奏乐以此向来人炫耀。
齐淑这些年来,只当自己是木偶一般,那些匈奴汉子调笑蹂躏,她全都憋着一口气忍下来,甚至还能忍着恶心和他们献媚。
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寻机杀了伊稚斜为父亲报仇,可她作为被掳来的女奴,连饭都吃不饱,头上连一根木钗都没有,每次进入王帐都要被搜身,好不容易熬了四年,能近得了单于的身,就听见他说要把自己送去供近卫取乐。
她只觉万念俱灰,只想孤注一掷跟伊稚斜同归于尽,可当时的餐桌上连酒杯酒壶都是金制,金器性软,是伤不了皮糙肉厚的伊稚斜的。
再看看桌下那些被搂着的汉人姐妹,她这些年能苟延残喘着活下来,这些姐妹们帮了她不少,若是能成功也就罢了,可若是一击不成,反而平白牵连这些无辜性命。
被拽出去的时候她已经绝望了,可等她醒来,她却被好好地放在马上一路狂奔,身边的人说的都是汉话!
齐淑只觉得自己在做梦,知道他们带着自己敲开了上郡的城门:“鹰扬卫奉命行差,见令通行不得有误!”
上郡的大门打开了,齐淑见到了熟悉的面孔,她想喊出来,可嗓子里却仿佛堵了一块棉花,最终她痛哭着拼命向正在巡查的那个守官叫起来:“二叔!二叔!是我,是淑儿啊!”
齐淑的叔父叫齐为康,见了久别的侄女儿,一时间竟不敢相认,等了解了情况自然是惊喜交加,叔侄二人自有一番泣泪。
昏过去一次,又拖着这样孱弱地躯体长途奔袭,张次公怕齐淑病倒,先把她交给了齐为康,自己则是快马加鞭去北右平寻找贺姑娘的亲人,眼下天气炎热,尸身放在地窖里还能保存,万万经不起迁挪了。
当晚,贺姑娘的弟弟便连夜赶来,一见姐姐的尸体,当即泪流不止,贺姑娘本名贺凭心,小字如意,他名叫贺随,两人是龙凤双胎一母同胞。
直到夜里二更,温度降下来了,贺随才带着姐姐的尸身回北右平,姐姐被掳走后,他母亲就一病不起,去年冬天去世了。
“我要把姐姐安置在母亲的墓旁边。”贺随的眼睛还红着,嗓子也是哑的,说着话,忍不住又要落泪,他下马对着张次公等人深深一拜:“公等与我贺家有大恩,来日若有驱使,自当效命,家姐入土为安要紧,请恕我少礼了。”
贺家离开了,又等了两天,张次公辞别齐为康,带着齐淑去 前往长安面见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