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刘彻又被大金雕砸进怀里,心说这出去一趟也没轻啊,好像还更壮了,这大爪子大翅膀,更有劲儿了。
但他这次就很有眼色地什么也没说,捧着那块阿曜特地带回来的漂亮石头夸夸,还让人专门做个托盘来摆着。
第二天,李盛蹲在未央宫正殿的架子上被投喂肉条,一边吃一边支着一只耳朵听下边司马相如和公孙弘的报告。
建元六年的时候,唐蒙曾受刘彻之命,说服夜郎国和周边的一些小国,并入大汉,成为汉朝边境郡县,受天朝管辖庇护,并新设了一郡,名曰犍为郡。
一处蛮荒之地内化归附,那么,修建一条与之相连的交通线路也是很必要的,这样才能更方便管理统治,这条路,称作南夷路,要在崇山峻岭之间架起,实在是一件难事,为此,唐蒙禀明后,发动了两万名巴蜀边民参加劳役。
但因为条件恶劣开荒辛苦,巴蜀之地又多为少数民族,沟通和管理都很困难,很快,当地的酋长就率众反抗,唐蒙为了求功,暴力镇压过,但当地百姓也颇为胆气,两边僵持不下,故而这条路修了三年还没什么进展,进程就搁置下来。
直到不久前,公孙弘和司马相如先后出使当地考察,回禀天子。
“陛下,南夷道若要继续开下去,耗费极大,且巴蜀两地为此恐慌不安,实在是得不偿失,臣斗胆建言,不如就此放弃南夷道,改修西夷道,从蜀地以西开始。”
刘彻对着地图思考了片刻,答应下来,随后,司马相如主动请命,往蜀郡去督办此事。
旁边的宫女递上蜜水来,李盛歪头喝了两口,用翅膀尖尖往外推了下表示不要了。
那边刘彻正在温言嘱咐司马相如,务必要安抚好当地百姓,唐蒙之前镇压民役,手段太过激进,以至于民怨沸腾,路没修好不说,当地百姓对朝廷都有意见了。
司马相如自然是连声保证,他也是蜀地出身,比唐蒙更好沟通。
处理完一件事,刘彻站起来撸鹰鹰,还捏捏大金雕的大腿肌肉,李盛觉得有点痒,伸出翅膀推开,然后就被抱起来了。
从刘彻的肩膀上扭过头,李盛看着司马相如离去的身影,这一去,便是衣锦还乡了。
司马相如本就是蜀郡成都人,自由喜爱读书,学过剑术,年少时曾在景帝时期担任武骑常侍,希求有一日能显贵。
但景帝一朝崇尚黄老之学,而司马相如最擅长的是华丽铺张的辞赋,在朝中无法施展才华。
而此时,得知汉景帝的弟弟梁王正在招纳辞赋名家,司马相如便去投奔梁王了,以《子虚赋》名噪一时。
但不久后,梁王去世,司马相如没了靠山主家,便回了蜀郡老家。
回乡之后,司马相如就开始为自己造势,他有个好友是临邛的县令,假装很敬畏尊重的样子,作势几次三番来邀请他,甚至在门外等候。
两人这番作态,很快,整个县城都知道来了个贵客,连县令都得罪不起。
“神秘贵人”的人设很好用,不久,司马相如就成了临邛县巨富卓王孙的座上客,就是在这里,司马相如勾搭上了卓王孙寡居在家的女儿卓文君,两人私奔了。
后面的发展大家都知道了,两人私奔后生活穷苦,于是文君当垆卖酒。卓王孙丢不起这人,事已至此,司马相如也还算是个才子,他就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分了夫妻俩不少钱财。
直到后来刘彻即位,司马相如入了新帝的眼,因此得见显贵。
这次回乡,司马相如是以朝廷使者的身份,那是相当风光啊!蜀郡太守亲自迎接,县令在前面开道,老丈人卓王孙更是表示自己之前属实是老眼昏花,居然没看出这金龟婿是个潜力股!
于是,卓王孙很大方地又分了女儿不少钱财——“厚分与其女财,与男等同”。
叙旧寒暄过后,要开始办正事了,眼下最大的困难,是巴蜀百姓内心对于西夷道的抗拒。
而百姓中,首先要解决的,是当地的豪强大户们,只要他们态度软化了,事情就好办了,民役人工,财物运输,只要有了当地大户的支持,这些都好说。
当地人主要是不理解,为什么要费劲巴拉地给那些夷人修路,把他们纳入中国,他们并不是大汉子民啊!
这时,司马相如发挥他的才华,写了一篇《难蜀父老》。
以李盛作为后世人的眼光来看,这就是一篇洗脑鸡汤营销文。
司马相如在文中虚构了二十七个当地父老,来拜访自己,劝谏不要修这条路。
然后呢,胸怀宽广的司马先生就耐心地跟他们解释为什么要修这条西夷路,因为边夷百姓惨啊,路都没有,生活水深火热,天子仁德,就是要修了这条路与他们建立沟通往来,去拯救他们啊!
天子这样英明睿智,做的决定自然是对的,我们应当支持他,万众一心完成这件大事,此乃千秋大功啊!
然后那二十七个人就表示,哎呀啊陛下真伟大,我们当然是要身先士卒为天子完成这件事啊!
这篇文章还贡献了传扬千古的金句“盖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
这其中的“非常之人”是谁呢?当然是我们天纵英明的皇帝陛下啦!
——一篇词赋,既劝说了当地父老豪族,又吹捧了当今天子,还顺带着表了表自己的功劳苦心。
李盛不由得感慨,果然你们搞仕途的就是专业,就这才华,这头脑,司马相如要是在后世,少说也得是个自媒体大v。
第245章
这一年的初秋,金雕再次飞往边境郡县,路线趟熟了,李盛胆子也更大了,自己飞过几次后,又通过系统确定安全,大金雕在一个起风的晚上,带着三百鹰扬卫,马衔枚,蹄裹布,借着风声的掩蔽,深入了匈奴的草场。
夜黑风高,张次公紧紧拉住缰绳,靠着怀里的大金雕指引方向,大金雕的左爪踩踩他,他就左拐,右边翅膀拍拍他的右胳膊,他就右拐,一路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李盛在一丛灌木后面示意张次公停下,前面就是这次的目的地——辽西郡边界七十里外,已经有匈奴人提前来踩点探听,意图入侵边境,前面就是他们的帐篷,是一支小队,大概有一百二三十人。
自从马邑之战后,汉匈两边早就撕破脸了,卫青大破龙城,临走前不光把牛羊都赶跑了,还一把火把匈奴人的祭坛烧了个干净,搞得匈奴很丢脸,汉人都找到他们老家来耀武扬威了,他们必然是要找回场子的!
春夏时节,是匈奴人最忙乱,战斗力最差的时候;但秋收时候,情况就倒过来了,草原上的放牧已经告一段落,而中原正是需要人手农作的时候。
李盛得知匈奴人意图,但事情千变万化,他也不知道匈奴到时候会集中兵力攻打哪一处地方,全线防备未免代价太大,他也不会写字,最好的办法,就是带人来探听了。
只把这一百多匈奴人杀了有什么意思,还会打草惊蛇,倒不如就让他们来,提前打好埋伏,到时候来多少打多少!
张次公眼见着帐篷里漏出来的火光,耳边能听到匈奴人在里面商议,他低头小声问金雕:“阿曜?周边没有其他敌军了吗?”
大金雕在他怀里小小声地啾啾叫了两下。
张次公当即就想拔剑冲进去,把这些人砍了算完,他们有三百人,打起来胜算很大。
张次公刚把手伸到腰侧摸到剑柄,就被大翅膀按住了,他借着微弱的火光低头一看,阿曜闪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向他,还冲着他眨了眨,似乎不太同意的样子。
不让打,那大晚上地把人带过来是要干嘛?
不等他细想,阿曜就从他怀里钻出来,落到地上想飞,但风太大了,大金雕试着飞了一下,很快就落下来,收拢翅膀慢慢往前走,还回头冲着他看看。
张次公松开剑柄,他明白了——不是吧,这么刺激的吗?!
他有点害怕,跑到匈奴人帐篷旁边窃听,这也太冒险了!
怪不得阿曜这次出来,还非得带上上次被俘虏后归降的两个匈奴人,合着是来当通译的!
但阿曜还坚持站在地上仰头看着他,两只棕褐色的眼睛亮亮的。
张次公深吸一口气,向后打了个手势,后面的鹰扬卫中六个小队长愣了一下,但看着头儿都下去了,也很快跟着他下马,把那两个匈奴人夹在中间捂住嘴,一只短匕首就横在他们咽喉处。
几人轻手轻脚地跟在大金雕后面。
若事有万一,几个人还能互相支撑着抵挡一下,一个人就只能跑了。
剩下的人就在灌木丛里严阵以待,张次公想了想,吐出嘴里的咬木,又回头小声说了两句话,于是剩下的鹰扬卫都把弓拉满,箭上弦,紧紧注视着前面的帐篷。
最靠外的帐篷里面,几个匈奴人正在喝酒嬉笑。
几十年了,匈奴人还从来没遇见过汉人夜里来攻打的情况,不用想都知道,汉人不熟悉他们草原上的路线,白天来还会迷路呢,更别说晚上了,岂不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