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在高空,金雕把海棠花放开,自己则稍收翅膀调整姿态,迅速直线下潜,稳稳落到了地面上。
在海棠花下落的一瞬间,底下的骑兵们拉开弓箭,伴随着凌厉的破空声,一只只羽箭冲着那朵海棠花射去。
但花被带得太高了,最终,只有一只羽箭射中了花柄。
刘彻看明白了,阿曜是迎着日头放落的花,要射中,首先就要眼睛好,能迎着日光看中目标发箭,其次还要有臂力,才能把箭放得又高又远,最后,还要有准头,那花远远看过去都只有一个点了,隔着那么远射中一朵花,这可不容易呢。
“方才是谁射中了?”
“臣张次公,拜见陛下。”一个穿着红衣的郎官翻身下马,跪伏见礼。
刘彻眯了眯眼睛:“张次公,朕记得,你父亲叫张隆是吧?当年是父皇身边的卫兵,出身轻车兵中的武射吏?”
“陛下说得没错,张隆确实是臣的父亲。”
“好,起身吧,你父亲当初便因擅射而得了父皇赏识,你如今也是骑射出众,不坠先辈声名,不错,赏!”
“谢陛下!臣誓死为陛下效忠!”
张次公很激动,今日能得陛下青眼,是他没想到的意外之喜。
他望向在一边的树杈上梳理羽毛的大金雕,真是他的贵人,啊不,贵鸟啊!
在上林苑游览的一会儿,跑了马,刘彻便带着车驾回宫了,李盛玩了一天,也有些累了,懒得再飞,钻进车厢里摆烂,摊开两只大翅膀冲着刘彻嘤嘤叫撒娇,想让饲养员给按摩一下翅膀。
刘彻把大金雕费劲儿地抱过来。给他揉揉翅膀根部,捏捏翅膀尖尖,梳理一下羽毛,擦擦背上的浮尘,正当李盛被揉得昏昏欲睡的时候,他听见了饲养员酸溜溜的质问声:“你怎么把送我的兔皮又拿去送给卫青了?”
李盛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扭头看向刘彻:天哪!你这么小气的吗?!
而且那是我猎来的兔子皮!我打的!我哒!
不过饲养员还是要安抚的啦!
李盛凑上去贴贴,又毫无尊严地被拉开翅膀像个大母鸡一样摆弄了一会儿,哎,算了,反正是在车里,就随他吧。
等回了宫,大金雕从马车车厢里钻出来,昂首挺胸地张开翅膀,又是一只威武霸气的帅气鹰鹰了。
不过,韩嫣干嘛也怪怪的,还用这个眼神看着他,跟怨妇一样?
第二天他就知道了,卫青进宫来看望姐姐和小公主,韩嫣碰上了,两人说话的时候,就一直看着人家手臂上的兔皮护臂。
明明就是一副很普通的护臂啊,甚至连绣花都没有!
行吧行吧,真是的,两脚兽真麻烦!
李盛当天就出去又打了两只兔子回来,一只灰色,一只灰白,直接送去了少府,等做好了,他用爪子勾着一副灰白色的亲自送去了弓高侯府上补给韩嫣。
真是,你都富裕得拿金丸打鸟雀玩儿了,家大业大的,缺这一副护臂啊?
第225章
最近宫里的气氛很沉闷,窦太皇太后生病了。
馆陶公主已经住在了宫里日夜看护,陈皇后也顾不上求医问神地求子了,只忙着去照管外祖母——老太后才是她们母女最大的依靠啊!
刘彻见祖母病了,心情也很低落,虽说祖孙之间政见不合,但是当年他七岁被立为太子,窦太后和馆陶公主都没少出力,他少年登基,也是祖母在后面为他掌舵,这些年来,祖母对他,是真心疼爱。
刘彻去太后宫里侍疾,回了未央宫便把宫人们都撵出去,自己招招手把阿曜叫过来,一边帮大金雕梳理羽毛,一边小声地说着儿时的旧事。
李盛对于这种事已经习惯了,从二凤、小朱、老四。到现在的刘彻,当皇帝嘛,压力很大的,经常有烦心事。
饲养员emo了,又不想跟别人说话,就抱着自己的毛绒绒念叨念叨,李盛非常熟练地把自己调成了省电模式,只需要乖乖被撸被抱着,然后时不时蹭蹭刘彻的下巴,用翅膀碰碰他的手臂,起到一个安抚的作用就行了。
但刘彻只沉默了一天,第二天,他就重新传召近臣,趁着窦太后病重,无法在插手朝堂,迅速果决地开始了第二次“尊儒”行动。
李盛站在未央宫正殿前的高墙上,望着一拨又一拨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再远眺那边窦太后的长信殿,不由在心里感慨:帝王家的真情,或许是有的,但是这点亲情,放在王权政斗面前,就显得格外单薄了些。
窦太后重病倒下,且医者断言身体状况再难回转。
这对亲孙子刘彻而言,是一件哀痛之事;但对于急于掌权的少年天子来说,却是难得的机会,没了头顶上压着的太皇太后,刘彻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了。
刘彻是皇帝,年少而远志的他有自己坚持的政治主张,他希望复古圣王时代的礼学,他希望把私学重新统为官学,他需要人才,他大力支持兴教办学。
而“孔门”中的古代王官之学是诸家学说中保留最完整最系统的,有教材,有传承,这与他的政治主张不谋而合。
另一方面,他有着迫切的集权需求,年轻的帝王在心中已经描绘好了这个国家的新局面,他需要独断集中的权利,他才是这个王朝唯一的主人!
而在这一点上,时常随侍王驾的儒学,或者说经学学者们非常聪明,或许是为了迎合天子的心意,他们极度推崇《春秋》中的“大一统”观念。
无论是从办学传经,还是从中央集权,儒家学派的理念都非常符合天子此时的政治需求。
而历史上,儒学之兴,也由此而始。
建元五年三月,刘彻经过数年的努力,终于成功把其他学说都摒除在博士官之外,而独设《诗》、《书》、《礼》《易》、《春秋》五经博士,即后代所称“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刘彻亲自为天下崇尚孔学的的经学生,铺上了一条金光大道。
夏四月,平原君薨逝。
平原君是王太后的母亲,本来就在窦太后床前侍疾,身心俱疲,如今听闻母亲亡故,王太后当即心气激荡晕了过去。
处理完平原君的丧事后,王太后也病倒了。
两位太后都凤体不安,宫中谁敢作兴?于是自四月来,宫中便一直这样沉寂安静着。
小孩子的感受是很敏感的,连漪澜殿的公主珺儿歪在乳母的怀里,感觉父皇今天有点可怕,一点都不笑。
她乖乖地眨着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父皇在桌前坐下,不像以前一样闹着扑上去要父皇抱。
刘彻感觉额头一跳一跳地疼起来,王太后病得起不来床,他去探病,却仍拉着他的手让他一定要照顾舅舅田蚡,说如今太皇太后病重难医,当年老太后一手把田蚡和窦婴撵出了朝堂,如今窦太后已经无力干涉政事,不如就让田蚡复官。
刘彻听得满心不高兴,眼见着太皇太后时日无多,他如今大力尊儒已经是戳着老人家的肺管子推行新政了,朝中也有不少言论,田蚡才能是有的,且政治理念与自己相合,他肯定要用,眼见着太皇太后时日无多,又何必非得在这个时候多添波折?
而且,他毕竟是天子,中央集权是他想要促成的结果,他不愿见到窦太后干涉朝政贸然调动官员,压制他的军权政权,难道换个外戚,他就很欢迎了吗?
他不喜欢窦太后干涉朝堂,同样,他也不乐见王太后权柄过盛。
刘彻叹息一声,抬头看到珺儿正躲在乳母背后,有些害怕地看过来。
他笑了笑:“珺儿乖,来,父皇抱抱我们小公主。”
珺儿跑过去一头扎进刘彻怀里,小姑娘软软的身体还带着一丝蜜糖的香气。
“刚喝了蜜水吗?”刘彻亲自给女儿理了理头发,把刘珺抱在怀里掂了掂:“珺儿又重了。”
毕竟是盼了好几年的第一个孩子,刘彻还是很疼爱的。
历史上,这位卫长公主也最得汉武帝宠爱,“长公主”是越级晋封,且她的汤沐邑还是最为富庶的盐邑,两任丈夫皆尊贵无比,一个是第五代平阳侯曹襄,即平阳公主与第一任丈夫曹寿之子;曹襄病逝后,汉武帝为女儿做主赐嫁给了当时自己最为重新的方士栾大,还送了万金给公主,栾大最为尊贵的时候是封了侯爵,腰配六印的。
最后,就算栾大坏了事,尽管被骗丢面子很气愤,但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汉武帝也默许了栾大的高规格墓葬。
卫子夫的诸多子女中,卫长公主是唯一一个死在巫蛊之祸前,没被牵连的。
李盛就在屋里的架子上站着看刘彻哄女儿,不得不说,这样看过去,小公主的眉眼真是像极了父亲,尤其是被逗得生气了的时候,那种冷着脸皱着眉一脸不耐烦的小模样,跟刘彻一样一样的。
旁边有宫女捧了水来给金雕喝,李盛喝了两口,就摆摆翅膀不要了。
现在他常去的地方,都建了像是单双杠一样的木架专门给大金雕用,漪澜殿这个更多功能一些——下边是个小摇篮,是刘珺刚出生那会儿刘彻让少府做的,现在刘珺已经躺不下了,倒是李盛,把这个小摇床当窝了,偶尔进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