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在圆明园里的日子很悠闲,这边树多水多,又在城郊,比府里凉快多了,他早上带着弘昼和弘历出来跑一圈,看着两个小朋友在湖边打拳练武,然后回去坦坦荡荡馆吃饭,吃完饭两人去四时书屋念书,李盛就在这边看会儿锦鲤,看烦了就随便出去逛逛,逛累了随便找个阴凉睡觉。
舒服啊!
这生活,比胤禛快乐轻松多了!胤禛最近多思多虑,夜里睡不着还去湖边散步消愁,被咬得满头包狼狈地逃回来——漆黑的夜里,他傻不愣登地跟苏培盛俩人提着灯笼在蚊虫最多的水边走,蚊虫天性趋光,不咬他咬谁啊!
胤禛愁什么呢?——他得到消息,皇上有意派一位皇子往边陲巡视军情。
康熙四十六年,准格尔部派人入西藏袭杀和硕特拉藏汗,和硕特部汗位的最后一个直系男性继承人被杀,和硕特部大乱。
康熙早就看青海和硕特部不顺眼了,之前青海诸部怕满清武力收编青海,曾经在清朝对准格尔的战争中无视朝廷诏令,连军需战马都不给如数提供,康熙心里就憋着一口气。
如今趁着青海和硕特部大乱,他干脆下旨取消和硕特汗位,重新分封各部长;汗位没了,第巴也无需存在了,改为中央直接任命的噶厦。
这相当于把青海上百年以来根深蒂固的权力基础连根拔除,重构青海的权力组成,同时又削弱青藏之联系。
但这一番布置下来,青海一方必定是暗潮汹涌人心不安,于是,康熙四十七年九月,便派出都统阿尔纳、总兵李耀前往驻防,果不其然,发生了军事冲突,还好清军胜利了。
但边陲事务繁多人心不齐,康熙想派一名身份贵重熟于军事的皇子去镇着。
胤禛得知这个消息后,便一直在想,这个人选会是谁呢?最好是谁呢?
若是十三没被圈禁过,他一定举荐十三,胤祥心思缜密武功娴熟,与他数十年来交情深重,且二人之间自有默契。
但既然出了废太子那档子事,若是他举荐胤祥,便胜算不大,若是不能成行,还不如举荐十四。
先年十四与老八相熟,但这些年来两人渐行渐远,有自己照顾着,十三帮忙拉拢着,宫里娘娘也不愿儿子亲近胤禩更愿意让他亲近自己这个亲哥,也时常劝着,因此,这几年来,十四也是自己的人了。
只是十四到底年轻,且数十年来顺遂无事,没经过磨炼,心性不坚定,人心多变,他也怕放十四出去后,这个弟弟手里有了兵有了权,经有心人一挑拨,再跟自己离心了怎么办?
可是,若不用十四,还有谁呢?
跟他亲近的皇子中,也就只有十三十四还能撑得起这事儿,且在皇上心里,也还有些份量了。
胤禛愁得不得了,无意识间,手底下的小梳子给元福梳了一遍毛,又梳了一遍毛,还不停手,要梳第三遍。
狗狗身上的毛毛是掉不完的,只要梳,就会掉,李盛看着自己的毛毛在旁边已经攒了一大片,无奈地抬爪按住铲屎官的手——你歇会儿吧!
唉,当狗狗也是要有付出的,比如,被迫梳毛,为铲屎官释放心中的压力。
但是也不能梳起来没完没了啊!虽然狗子不会秃,但是胤禛今天心思浮躁,手底下这手劲儿拿不准,他也不是很舒服啊!
李盛刚才一边被梳毛,一边听着胤禛在那自言自语,这会儿胤禛又看着眼前的一堆名单皱眉头,李盛很快就闹清楚了他在愁什么。
他想了想历史上的事情发展,把胤禛拽去了年氏居住的上下天光。
年氏正带着三格格睡午觉,听见外面的声音,忙忙地出来:“爷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这大中午的。
是啊,元福怎么非得把自己拽过来呢?
胤禛由着宫女伺候着换了衣服躺下,看着旁边年氏的侧脸,自从年羹尧被自己斥责后,年氏很是惶恐了一阵子。
其实年氏很懂事也很规矩,他无意迁怒于自己的女人,只是年氏毕竟还年轻,经过的事儿也少,被年遐龄来信告诫后,更是小心谨慎,连带着三格格也不那么会活泼了。
这几个月来园子里避暑,心胸一开阔,这才好了些,母女俩恢复了以前放松愉快的样子。
都是他哥哥的罪过,年羹尧也太过桀骜了些。
年羹尧?
胤禛“呼——”地在床上一个仰卧起坐,坐起来了。
是啊,青海用人派物,必经四川,年羹尧已经被皇上官复原职,现在是四川巡抚,若是能再进一步,当上总督,那就正好能节制青海军需啊!
那十四身边也就有了自己的人了!
“爷,怎么啦?”
“没事,爷想起些事儿来,你好生歇着吧,我得去书房一趟,晚上让人备上锅子,爷过来陪你用晚饭。”
说罢,胤禛便披上袍子往外走去。
留下年氏一脸懵。
李盛打着哈欠看了一眼胤禛急匆匆的样子,又趴下继续睡了,响鼓不用重捶,能当上皇帝的,果然都是聪明人。
第184章
圆明园中,有一处极为阔朗轩逸的景致,连亭修阁,房舍高大,院子中央,是一个百米见方的人工湖,湖中央是一个八角形的小亭子,此时,胤禛就和十三皇子胤祥、十四皇子胤祯在亭子里说话,旁边蹲着一只元福,很机警地一直竖着耳朵,转着脑袋四边看个不停。
雍亲王府中都是自己的人,但园子里有不少皇上当初留下来的内务府的宫女太监,人多眼杂,眼下皇上还仍旧在畅春园,他也不能把人清查,不然反倒像是有事似的。
胤禛特地挑了这么个地方说话,亭子隔着岸边很远,就算是有人窥探,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四哥,你真要举荐我去青海?!”胤祯原本端着茶碗喝茶,一听这话哪儿还坐得住,手上的茶水撒了一身,他顾不得擦,站起来身体前倾,神情殷切,紧紧盯着他四哥。
胤祯从小就爱舞枪弄棒,当年大皇子直郡王掌军,他就羡慕得不得了,一心也想往军中去,可惜一直未能成行。
早些年对战准格尔,他排行太靠后了年纪也小,没能跟着去;
后来这些年,朝局动荡,皇上一方面看重前边几个大儿子,又疼爱后边生的小儿子,排行不上不下的这些阿哥未免就被冷落些,他就算有这个心也不敢说出口。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好机会,若是四哥这个已经参知政事的亲王肯为他作保,皇阿玛说不定就能同意了!
胤禛伸手把弟弟衣襟上的茶叶梗摘下来,摆手让他坐下。
看着胤祯还坐不住,旁边的胤祥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你没见四哥在这四面漏风的亭子里见我们?还把元福弄过来放哨?说不定这会儿岸边就有人伸着脑袋看呢,你还这么不安静,非要人看出端倪来?”
胤禛看看胤祥,到底是经了事沉稳了,他转头看向胤祯:“你若是有十三这个谨慎小心的劲儿,我也不用叫你来嘱咐一回了。”
“自从四十七年废太子,又圈了直郡王,皇阿玛一直不肯让皇子接手军权,如今放手,也是不得已,青海势力交错局势不安,你这是第一遭出去办差,年纪轻资历浅,说不得便有些小人,在你身边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引着你办了些糊里糊涂的事儿。”
说到这,胤禛停住口,看了一眼胤祥,盯着胤祯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十四,你十三哥在这里,我也不避讳什么,当年他的事你也知道,就是无妄之灾,皇阿玛的性子,是宁可杀一千也不肯放一个的,若是让老爷子生了一丝疑心,你我都担不住!”
说完这句话,胤禛的声音压得更低:“胤祉一向在军中无人,这次皇上难得放权,他自己去不了,也没法子安插别人,只怕心中不甘,我不信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亲弟弟去青海。”
“做成一件事不容易,可若是存心捣乱使坏,这可不难,你我一母同胞,又是我举荐,若有万一,你的罪过,便是我的罪过,来日若是老三登临大位,咱们兄弟如何,你自己想!”
自从那年让元福给他送了那个手拿音乐钟,这些年来四哥也转了性子,待他一向和气关爱,甚少这样疾言厉色,闻听这话,胤祯心头猛跳了一下,当即正了脸色,斩钉截铁道:“我去了后只管听皇命办事,谁的话也不管,四哥,你放心,你担着干系举荐我,我必不负你!”
胤禛定定地看了他几眼,坐直了拍拍他的肩膀:“四哥信你。”
胤禛办事一向是雷厉风行,转过天第二日就前往畅春园求见康熙。
其实,康熙的人选也很有限,从上往下数,老大老二老八废了,老三修书,老四一向不擅军事,老九老十更不行,十二是个冷性子。
无非就是老五、老七、老十三、老十四,再就是下边更小的皇子们。
如今胤禛来一说,又在老爹面前说了一通十四是多么日思夜想地想去为皇父尽忠,还私下里做功课去找他问青海的地图部落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