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宪宗成化帝早年偏宠万贵妃,子嗣稀薄,到了后面宫内才有孩童啼声,弘治帝朱佑樘是成化帝第三子,前面的两个哥哥都是年少早夭,所以,实际上,弘治帝是长子,而第四子,也就是次子,便是兴王朱佑杬。
  弘治皇帝一生只有一个张皇后,两人琴瑟和谐恩爱一生,但膝下却只有武宗朱厚照一子,而今武宗无子,弘治帝这一脉的大宗中再无继统之人,便要从小宗中,也就是弘治皇帝这一辈的诸王中选继承人,而兴王佑杬列诸王第一,号称“长王”,未就藩时每逢有国家典仪,都是他带着弟弟们行礼。
  武宗绝嗣,无论是以血缘还是以皇家玉牒论起,朱厚熜都是第一顺位。
  至于后世所言“就算不按照宗统来,又怎么样?既然把这个机会给了朱厚熜,他就得感恩”云云,李盛只想冷笑,若不能服众,远看有燕王朱棣北上勤王,近年有宁王朱宸濠起兵谋反,无视皇家宗统?只怕张太后没这个胆子。
  屋子里面传来说话声,李盛瞥了一眼门口边上的一堆护卫,要过去偷听,只怕有点困难,他果断赊账让系统转播。
  “殿下何必来此,臣病了不打紧,要是连累了殿下,便是我的罪过了!”眼下皇帝病重,朝野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兴王府,朱厚熜眼下最要紧的,是要稳住。
  “张师傅病了,我总要来看一看,何况我并不进去,又戴了药囊,不必挂心,好生养病才是。”
  屋子里的人都被赶出来,两人的说话声低得近乎气声。
  “殿下当谨慎持重,正在风口浪尖上,府中上下,都要安静规矩。”
  “我已然吩咐下去了,张师傅放心便是,我还带了些药材,让大夫看着用吧,不要吝惜。万望张师傅快些好起来,日后,也好继续辅佐孤啊。”
  最后一句话,朱厚熜说得尤其轻,张景明对上幼主的眼睛,自然知道他说的,不只是兴王藩邸,更有来日。
  眼下皇帝病重,卧床淹缠,生机微末,若有个万一......
  他神色一肃,强撑着在床上伏卧下去:“臣自当万死以报。”
  朱厚熜探望完张景明便走出去了,临离开前,他望着老师身旁伺候着的人:“你这脸上怎么弄的?这印记越看越像猫爪印。”
  那小厮顶着满脸猫爪形状的红印一脸迷茫,昨天他一醒就忙得脚不着地,哪里有时间照镜子看自己?府中都顾着老爷的病,也没人理会这个。
  听着这句话,在树上悠哉哉晃尾巴的黄色大猫猫有点心虚地把自己往树叶后面藏了藏,咳,当时他一着急,劲儿就大了点,那不是没办法嘛。
  第100章
  朱厚熜慰问完老师就离开了,张景明端着药,想起那天恍惚间看见的大黄猫来,再看看自己身旁的小厮,便问起来。
  “向文,你还记得那日是如何醒的吗?”自己这一场病得突然,向文怎么就醒得那么巧了?
  主人家问话,向文不敢撒谎,当下就都说了。
  听着小厮说是突然醒的,忙完一阵子后才觉出来脸上有些许肿痛也没当回事,直到世子来,说他脸上有猫掌印子。
  张景明端着药碗一口干了,皱着眉头让他上前来看。
  过去了半天,那印记已经不明显了,但是仔细看还是能分辨出来,确实是梅花一样的猫掌印。
  他心下已经能确定,那天见到的大黄猫肯定不是幻觉,那就奇怪了,只听说过狐仙,却从没听说过猫精的,这猫来到人家门户,不偷鱼不吃肉,给他小厮一顿打就跑了?
  若说是有仇怨,那也说不通,向文这脸上可只有印子,别说血迹了,就连个挠伤的破皮都没有,猫儿发了狂都是伸爪子要挠人的,他曾见过猫一爪子下去伤得人满脸都是血。
  难不成竟是来报恩的?他无意间救过这猫,这猫知道他要有此一劫,故而特地守着人,把向文叫醒来救他?
  说起来,哪家儿郎小时候没偷看过些神鬼妖仙的奇异故事?张景明病在床上,喝了药困劲儿上来,不免有些胡乱思绪。
  李盛在这边待了两天,看着张景明好起来才放心,期间因为一些无法避免的原因,间接帮助三棵植株化作春泥,破坏草帽连个,偷吃鸡大腿两个、鱼肚子肉三大块、鸭脯片肉一盘。
  对此,李盛对负责看守厨房的老范表示抱歉并暗中保证会补偿他;同时,对张家府上的厨娘于婶子给予高度评价,下定决心等后面去京城的时候要一定要问问于婶子有没有前往的意愿。
  与他悠闲放松相对的,是张景明的大管家愁得要掉头发,张家府上仿佛遭了猫群报复,厨房和花木被轮番袭击,要不是如今时局特殊,他都想去庙里拜拜了。
  些许鸡鸭鱼肉倒还是小事,他们张家背靠兴王府,不至于连这点东西都拿不出来,何况那猫似乎很懂规矩,要吃什么就只吃什么,把一条鱼吃完还会把刺归拢到一起,也不糟蹋别的吃食。
  要命的事情是,那株月白色的兰花是老爷最近的心头爱,为此还专门值了人浇水看护,搬进搬出地伺候,这宝贝花,居然被连根拔起扔在花坛里晒得都干巴了!他看见的时候简直是倒吸一口凉气。
  老爷最近可能一心焦虑他们世子殿下的大事,那花的事报上去,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就完了,但是管家还是担忧得很,把院子里的几株名贵花苗都搬走了,就剩下几颗绿油油的普通花树。
  李盛瞥了一眼门前的花木,再看看已经出来散步的张景明,跃上墙头跑了。
  李盛蹲在树杈上,指挥着系统给他开导航,去找谁呢?差点就成了朱厚熜老丈人的一位三朝老臣,大明朝前任户部尚书——孙交。
  孙交是成化十七年的进士,名列二甲第十一名,一甲也就三人,也就是说,孙交全国排名第十四名,可谓英才。
  而中举时,孙交是二十七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且相貌堂堂进退得宜,很受当时南京兵部尚书王恕的重视。
  有了大佬背书,孙交自己也争气,在成化年间历任吏部郎中、太常寺卿、经略边夷要塞;到了正德一朝,孙交又进位户部右侍郎、南京吏部尚书、户部尚书。
  最终,因反对武宗把太平仓赐予幸佞之臣,“以守正见忤”,受到排挤,因此致仕,回了故乡湖北安陆县,也就是兴王朱佑杬的封地。
  孙交回了老家后隐居在城北九峰山,研究学问,闲来与旧友诗文唱和,毫无悔怨,端的是心境超然。
  当时的兴王,也就是朱厚熜的老爹就很欣赏这位,看重孙交的品行与才干,与他交往甚密,还专门把阳春台旁边的一块闲地割让给孙交“以益其宅”。
  后来兴王得知孙交家中有一女与世子朱厚熜年岁相当,便起意定下儿女亲家,但当时的孙交不欲攀附皇亲惹来政治上的麻烦,便婉拒,尽管如此,兴王却没有丝毫不快,反而欣赏他的坚持和胆色,两人照旧交游。
  后来朱厚熜即位,孙交被起用,但曾经与皇帝议亲的孙家女儿却不好再嫁,在家中侍奉父母,一生尽孝。
  李盛这次去,就是要看一看孙家女儿的品性,若是品德能力都过关,他觉得还是能搓合一下小儿女的。
  想到朱厚熜的皇后,李盛就想叹气,他登基后是由张太后主持选定的陈皇后,朱厚熜并不满意,连带着对陈皇后也有些迁怒,这位陈皇后也不得善终。
  但其实,朝局乃至后宫的争端,与无辜的陈皇后有什么关系呢?当时的嘉靖帝在这件事上很不该为难一介弱女子。
  李盛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注定要与朱厚熜统一战线,但他也想做一些改变,当年的孙交为女儿为家族颇多顾虑,但是如果朱厚熜登基即位呢?
  孙家姑娘一生不嫁,一辈子附居兄嫂,在苛待女子的古时候又有一段旧事,只怕也不那么好过。
  李盛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但他想试一试,若是孙家女儿为皇后,朱厚熜必然爱重——后世骂世宗什么的都有,但是世宗是个大孝子,这件事大家都承认,孙家女儿是父亲生前相中的,相比张太后做主,相信朱厚熜更愿意是孙家女。
  至于之前不肯,现在肯了,孙交会不会被人说是趋炎附势,李盛表示,小爷我就是天意,就是祥瑞,我说孙家女有凤命,那她就是有!
  不过眼下,还是得先看看人再说,还得看朱厚熜和这姑娘对不对脾气。
  一边想着事情,李盛很快就跑到了孙家,跳上墙头挠了挠脑袋,然后蹲坐下来,甩着尾巴看着孙家姑娘坐在廊下就着日光读书,旁边三两个丫头在旁边就着日光做些绣活儿。
  “姐姐,你看咱们家来了只大黄猫,还挺俊俏呢。”一个梳着双丫发髻的小丫鬟指着李盛说道。
  明代不许买卖人口,于是奴仆都是以“义女”“义子”假称。
  “果然,是一只金丝虎,这猫真威风,尾巴毛好长。”另一个丫鬟开口附和,她梳了一根大辫子,正帮忙劈绣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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