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若他真能掌握住荆州,到底是他需要听董卓的命令,协助他攻伐洛阳,还是董卓需要听他的,做出退让,让刘协亲政,就未可知了。
这荆州啊,纵然是龙潭虎穴,他刘表也要去闯上一闯!
但他又没忍住,在收拾行装的时候啐了一口:“该死的董卓!”
到底是哪来的厚脸皮,能让他说出今日的那番话来!
果然是西域的风沙养人……
……
董卓其实猜都能猜到,刘表,以及同在长安的百官必定天天痛骂于他。但他这人债多不愁,连一点后背发凉的感觉都没有。
毕竟,若是真能靠着在背后说闲话就把他骂出个好歹,那群跟随刘秉的将领士卒,那些被大火烧了屋舍的洛阳百姓,估计早就把他骂死了。
就像此刻,张燕已又忍不住大骂了一句:“董卓这狗东西!”
“他烧什么不好,把少府的东织所和西织所也给烧了,现在要凑这么些人的朝服都凑不起来。哎……您手别抖!我又没骂你。”
刘辩:“……”
他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突然之间转换了身份也就算了,还要被“抓”来,凭借着记忆中的样子,画出记忆中朝臣的制服。他自小学习书画的本事,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吗???
偏偏那个姓孙的将军,也在这个时候探过了头来,无比挑剔地看着他笔下的图样:“你画的天子冕服,是不是和陛下的那身不太一样?”
他疑惑的目光锁定在了刘辩的脸上。
明明他并没有说话,却好似不难让人听出他的潜台词。
嘿,兄弟,你是不是还没从自己假冒皇帝的身份中走出来呢,所以在这种事情上掺杂着一些私人的情绪。
刘辩忍无可忍,一把将手中的笔摔在了一边:“那要不你来画?我说了多少次了,你不是也问过了吗,陛下的那一身根本就不是洛阳织工能做出来的,是独一无二的!是……”
是先帝不知道有多宠爱这个儿子,才费劲了心力给他弄出来的一身。
他要怎么画出来,怎么模仿?当然是只能画他穿过的天子冕服!
估计也只有这身还能做得出来。
朝臣的服饰也是同样,他凭借着印象之中的图案,能大略还原出一部分,但会不会出现朝服错位之类的问题,他也不敢确定。
不过反正现在洛阳都成了这样,能大概摆出个朝堂的架势都不容易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刘辩甚至想着想着,又有点想哭了。
“哎哎哎,你请你请……”孙轻连忙把笔递到了这位荥阳王的面前,免得他撂挑子不干了,剩下的人就真的抓瞎了。
陛下是什么身份?难道要让陛下画吗?
他近来要考虑的事情多着呢,听说那被荀攸举荐的荀彧近来求见了陛下,与陛下促膝长谈良久,随后,那荀彧竟得了尚书郎的官职,着手整顿朝廷秩序。
一件,是因官员人数少得吓人,暂时精简朝廷各部,只保留定旨出命、封驳审议、执行诏令、断案执法四个部分的职能官员,再加上各州刺史州牧,以及各位将军,组成现在的这个朝廷。
这样一来,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哎呀怎么三公九卿都没有合适资历的人担任,全部空空如也。
第二件事,就是对这些响应招贤令而来的人,定个大略的考评标准。由天子亲自一个个接待过去,显然是不太现实的事情。
孙轻对荀彧的印象还算不错,毕竟陛下都说什么他是王佐之才,也为朝廷的重建摸索出了框架,就是对荀彧有一点不满。
这人自己穷讲究也就算了,非要搞什么熏香傍身,怎么还得一边盯着天子六玺的制作,一边让官员筹办上朝的衣服啊!
他一个匪……哦不是,他一个闲散惯了的人,总觉得看着那衣服的草图,就浑身不自在。
“怎么要套这么重重叠叠的,”孙轻指点道,“还有那个什么鹖冠,把鸟毛插在头上,真的好看吗?难怪袁绍那些人在虎牢关外迟迟打不进来呢!为了保持形象,防止鸟毛被吹飞了,是干不出什么事情来。”
……
“那你还这么小心地保护着自己的头冠?”张燕冷笑道,眼看着孙轻自打来到这陛下送征之地,便已摸了自己的帽子五次,生怕头冠不正,丢了脸面。
“你懂什么!”孙轻向张燕回道,“我专门问过荥阳王了,他说武官的冠冕之所以要插鹖羽,是因为鹖代表勇武。陛下如此厚待于我们这些元从,让你当了司隶校尉,让我做了城门校尉,把天子近前的统兵权柄都交给了我们,戴个鸟毛冠算什么!”
可能这就是洛阳朝廷的风俗吧,也没什么不对的。
没看领了虎贲中郎将位置的吕布比他还搞笑吗,选的那两根鹖羽比他的还要长一辈,唯恐别人没看到,他不仅因为追随陛下早,得到了一个不低的官职,还顶掉了四世三公出身的袁术的官职。
这叫什么?这就叫弃暗投明的收获!
哪怕此刻的朝廷有多少钱粮大家都心中有数,必定开不出多少俸禄,但已足够吕布挺起胸膛来走路了。
不过,话虽如此,他还是免不了用着羡慕的目光,看向了另外的一头。
在这洛阳南郊的凛冽寒风中,不见绿意,可当陛下执起刘备与孙坚的手时,谁都能够看到这两人眼中的奋进之意,竟似已然置身于烈日之下,将目光照得炯炯生光。
但也实不能怪他们如此激动。
都以为陛下将会暂时在洛阳兴复民生,不便出兵,却不料还有两人得到了一份异常重要的委任,将去南方做一件大事。
对于吕布来说,那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惜陛下听从了郭嘉的建议,将此事交给了破虏将军和荆州牧。
刘秉的神情也并不平静,或许是因他发出了这一封封封官的诏书,愈发坐实了这个皇帝的身份,又或许是因为,他已在夺取洛阳后,又将向前走出一步。
他缓缓说道:“孙破虏,刘荆州,这夺回荆州的要务,朕……就交托给你们了。”
第67章
这话说得,远不似此前的誓师、劝学之词复杂,却足以让在场众人听出他话中的重视。
年轻的皇帝并未止步于收复洛阳,而是接连接见了数位响应招贤令而来的贤才,定下了朝廷框架,议定了元从官职,又快速查漏补缺,预备堵上荆州这个缺口。
种种举措,都让这些拥戴于他的人倍感欣喜。
更别说此刻,还是这样的天子纡尊情形。
刘秉话音刚落,刘备就已连忙答道:“陛下有托,臣等必效犬马之劳,竭力为之。”
孙坚也回答得快:“臣熟悉此间情形,必助刘荆州平乱!”
刘秉笑了:“好!好!有你二人联手,我何愁荆州不定!”
“来——”
刘备本想出口的话,因陛下这句笃定的判断又吞了回去。他本想问,陛下因郭嘉的一句需要一位汉室宗亲坐镇,就草率地将荆州牧的官职安在了他的身上,是否对他擢拔过甚,但在此情此景之下,这种疑惑也变成了心中的一句坚定的信念,此行荆州,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堕了陛下的名声。
正当他想到此处,就见陛下松开了他的手,几步登上了丈高平台。
被临时赶制出的衮冕吉服,因洛阳局势如此,虽在九章纹上并未偷工减料,但也远远不如先前陛下的那一身特制华服,甚至乍看起来有点“简陋”。可好像也正是因为如此,更能让人在第一眼间看到的,不是独一无二的布料,而是陛下的面容。
自九月里便追随于他的那一批人马,也最能清晰地看到,这张脸依然年轻,却已比先前多出了一份不容忽视的坚毅。若让没什么文化的张燕来说,那就是,陛下比之前更像陛下了。
不……好像不能这么说。不是陛下,谁能把司隶校尉这个官职封赏给他啊。
“诸位——”
刘秉朗声开口,也打断了张燕此刻那因对比而忽然分散的神思,他也忽然留意到,在陛下的身后,竟不知何时被人抬上了一尊木架,在其上展开着一张,绘有大汉天下的舆图。
十三州轮廓,历历在目。
“朕既收复洛阳,便当重振汉室声威,非仅讨董除贼一事,当令大汉十三州,重听朕之诏令!”
“重定江山,实为千里之行,请诸位尽展所能,争一个封侯拜相,留名青史!而这讨逆破虏大业,自荆州而始!”
“孙将军——”
刘秉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了孙坚。
陛下的这句话,实是解释了即将前往荆州平乱的孙坚为何会得一个破虏将军的名号。
按说这个“虏”字,本为汉室对北方外族的蔑称,前往荆州,与破虏搭不上关系,但显然,陛下的抱负,远不止步于击败董卓,证明哪一方朝廷才是天下正统,那对于也曾征战凉州的孙坚来说,这个破虏之名,就成了对他先定南方,后向北方征战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