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柏溪雪的绯闻风波早就平息了。毕竟还没到宣发期,柏的团队也不想被应捆绑,按部就班走完探班路透送花,社交媒体上就换了一波热点。
  只剩言真反而有些感叹:“原来炒cp是真的有流程的啊。”
  柏溪雪看她一眼:“是呢,都是演的。”
  “但又怎样?”,她似笑非笑,眼波潋滟动人,“观众捧场就行了,娱乐圈内无真事。”
  毕竟真心反而没人想看。
  她在心里悄悄地想——跨年夜的那个雪天,仿佛没存在过一样。
  既然如此,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把不堪都剖给对方看。
  言真却摇摇头:“真心是不一样的。”
  “观众不是傻子,真情流露,怎么会无知无觉呢,”她轻声说,“就像你和应拍的《去时》,肯定是演员动了真情,观众才会爱上角色。”
  其实娱乐圈的工作也没有柏溪雪嘴里那么不堪。言真想,特别是在她亲身接触过这份工作之后。
  台下固然尔虞我诈,但当帷幕拉开,摄像机里小小一方天地,永远会有人那样动情地演着悲欢离合的人生。
  无数人的梦想和欲望编织出那样华彩的泡沫。观众为故事欢笑流泪,又有什么可悲?
  柏溪雪隔着屏幕看她,似乎想说话。但助理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低头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事情似乎很急,最终柏溪雪只是抬手挂掉了电话。
  啪嗒。只剩下言真看着漆黑的屏幕发愣,觉得对方背影不知为何像逃跑。
  其实,如果不是她某天把衣服扔进洗衣机,从裤袋翻出了一张过敏药的说明书,她几乎也要忘记,自己曾和柏溪雪度过一个雪夜。
  有人曾神色复杂地靠在她肩头,眼神这样灼灼,却又在她低头时别过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言真没有把那张说明书扔进垃圾桶。
  也许以后还会用上呢?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努力保持轻松:万一又有谁过敏了,找不到说明书该多麻烦啊。
  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自欺欺人。
  承担一个人的喜欢,是轻盈又沉重的。就像絮絮的雪,积久了也能压弯枝条。
  她不知道树枝什么时候会折断,让雪彻底地坠下来。
  言真把手机收起。
  b市一别,她和柏溪雪果然没有再见面。只偶尔打过几次电话,言真记得有天她正好下楼买酱油,忽然接到柏溪雪的视频电话。
  她随手点开,居然发现对方正在泡澡。
  壁沿露出柏溪雪光裸的双肩,吓得言真一把将手机塞进外套里,耳朵里顿时传来柏溪雪大笑的声音。
  “喂,”她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就这么怕看到我啊。”
  这是怕不怕看到柏溪雪的事儿吗?言真可真怕她这模样被路人看见,又生什么事端。
  于是她板着脸,也不管柏溪雪在那头嚷嚷,大步流星走回自己的出租屋,关上门,才把手机从上衣口袋里掏了出来。
  柏溪雪仍在浴缸里泡着,懒洋洋地,像一条美人鱼:“你走路速度很快诶。”
  言真怒视她:“稍微有一些女明星的自觉好吗?”
  “又没有露到哪里啊,”她无辜地举起双手,水便哗啦啦地从她手臂上落下来,“除了你又没有别人能看见。”
  她笑嘻嘻:“而且你还是个老古板。”
  柏溪雪确实没说错,她泡在下沉式的浴缸里,手机放在一边,言真只能看见她水面上露出的肩膀。
  但柏溪雪的确长了一张很漂亮的脸,她趴在浴缸边,托着下巴洋洋得意地看她。热气氤氲,水珠顺着光洁的脸往下淌,言真就觉得自己或许该给柏溪雪打钱。
  下一秒她就听到柏溪雪笑眯眯地问:“言真,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
  ……言真一把捂住了自己的摄像头。
  她黑屏了很久,直到柏溪雪在那边笑够了,把话题转开,言真才重新爬上来。大概是怕她又消失,柏溪雪这次只聊了些有的没的,言真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直到话题重新出现转折。
  柏溪雪忽然问:“你最近有收到什么沈浮的消息吗?”
  什么?
  从柏溪雪嘴里听到沈浮的名字,稀奇就似赤道飘雪花。言真吓了一跳,心说难道那个邪门的cp视频真给柏溪雪看到了?
  现在又问起这个……柏溪雪该不会真要拉着沈浮炒cp吧?
  她心道,用疑惑眼神看过去:“没听过她的消息了,怎么忽然问这个?”
  柏溪雪却开始拼命摇头:“没事啊,我就随便问问。”
  她一脸讳莫如深,更是让言真觉得蹊跷。但她又知道再追问下去,柏溪雪又该生气,反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前任念念不忘了。
  于是言真也没敢去触柏溪雪的霉头,只能从她这坚决到可疑的态度中,小心翼翼地猜测——她最近是有什么大事,非要豁出去到这般田地吗?
  太厉害了柏溪雪。如果她真跟沈浮炒cp,这样狠的一个女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她默默地想。
  chris要下班了,带着那束花朝言真道别。言真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也到了下班的点。
  才发了会儿呆,手机里又有一堆未读消息。言真扫了眼工作群,决定假装看不见明天的工作,她点开微信,却忽然发现多了个不熟悉的头像。
  既不是卢镝菲,也不是柏溪雪。
  是安然。
  【安然:学姐,请问你方便和我见一面吗?】
  【安然:我就在杂志社门口。】
  相当直截了当的开场,直接把她堵在了下班门口,没有半点反应的时间。
  言真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架势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事。好在,她也不打算躲避。
  于是,她没有回复安然的消息,而是直接背上背包便往门口走去。
  安然果然在那里。
  一月了,几场冷雨过后,行道树已经开始簌簌的掉叶子,站在长长的阶梯上向下看,她看见安然一个人,沉默地等在门口。
  她没有穿之前那套运动服。大概也是刚刚下班,一件烟灰色的大衣披在她身上,薄薄的肩,乌黑整齐的马尾,脸上没有半点粉黛,就这样以一种冷峻而苍白的气质,抬眼看向言真。
  “学姐,”她朝言真微笑,笑容却很浅,“自从上次见到学姐,我都没机会和学姐单独打个招呼。”
  “所以我想和学姐单独吃顿饭,或者说,学姐晚上另外有约?”
  她幽幽的眼神落在言真身上,嘴角挂着一种讥讽的笑:“那样的话,我请学姐喝杯咖啡也行。”
  “我不吃没有名堂的饭。”
  言真淡淡地说。安然语气轻柔,但傻子也能听出暗流下攻击性的情绪。
  搞什么?总不是小两口吵架了,来找她撒气吧?
  她脸上写着沙包两个字么?
  她在心里无奈地笑了一下,在阶梯上站定,语气变冷了:“你还是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吧。”
  “我和沈浮分手了,”安然说,“因为你。”
  她扬起头,向言真弯起眼睛微笑,一张甜美的脸,一如从前:“我猜你会说关你什么事。”
  她歪头,手指绕着自己垂落的碎发,一种若有所思的小女孩情态:“其实,我也觉得不关你事。”
  “但是,我还是想见见你,”她甜甜地说,目光如同冰水,漫过言真,“你就当可怜我,和我喝杯咖啡,可以么?”
  言真这次是真的想叹气了。
  还是那句话,鸡鸣寺能斩孽缘吗?
  就算能,现在飞过去也来不及了。她算是明白了,安然就是冲着她来的,所以句句带杀气,万军之中不取首级誓不休。
  唉………
  言真放弃:“我咖啡因过敏。”
  “你请我吃个冰淇淋吧。”
  ……最后两个人居然就真的坐到了甜品店里。
  这场景实在有几分诡异,不论是在冬天吃冰淇淋,还是她们俩这一身黑白灰的通勤打扮,坐在这粉粉嫩嫩的甜品店里,都有一种格格不入的荒诞。
  莫名其妙地,言真想冷笑一下。
  她想起柏溪雪之前的欲言又止,难道柏溪雪是想来问她这件事么?
  不知为何,她心里觉得自己简直是有些悲惨的好笑——她看起来有这么对沈浮念念不忘吗?前任分了个手,个个都跑来打探她。
  好像每个人都对她多么一往情深,但实际上,她好像也没有多开心啊?
  安然坐在她对面,神色复杂地静静看她。言真感觉自己像个动物园里的猴。
  她索性假装无知无觉,摊开菜单问她:“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
  “那我要一份芒果忌廉芭菲,配榴莲班戟,都要最大份的,”她头也不抬,老实不客气地宰安然,“再给这位小姐来一份草莓芭菲,也要最大份的。”
  店员转身离开了,小小的一角重新恢复安静,她们俩人静静地面对面,彼此都心知这是开启谈话的最佳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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