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一个声音,有些老了,但中气很足,这人的身体想必健康。他在说什么......?他在说——
  “......我们家的女孩儿麻烦了您这么长时间,实在是不好意思。天海家必然会送上相应价值的回礼,还请您让我们把她带回......”
  另一个声音她是熟悉的,主公大人的声音。主公大人的身体又有所好转了,叫人欣慰。但他似乎很愤怒,声音虽然平淡,但怒气依然有些掩藏不住。
  毕竟他都直接打断对方说话了。
  “不必回礼。”产屋敷看不见眼前的人,但他在这一刻没有任何恢复光明的欲望,“七惠是鬼杀队的人,是我的孩子。”
  “她不会回去天海家。”
  对面的老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垂下头。他身后的仆从皆是心惊胆战,这位连当今天皇也要敬着捧着,指望他能亲手算上一卦。这毕竟是天海家的不传秘术,而又以家主能力最强,卜算最准......
  果然,仆从从余光里看见老人的手指微微一动,摩挲了片刻手腕上的珠子,又听见他开口:“不知能否取来阁下贴身物件,老朽可无条件帮阁下算上一卦。算什么都可以,事业、姻缘,或者......”
  他的视线落在产屋敷血脉尽显的上半张脸上,勾唇一笑:“寿命?”
  产屋敷没有因为他冒犯的话语产生半分情绪上的波动,只是平静地重复:“她不会回去天海家。”
  老人不再说话,他盯着产屋敷面上的红痕,沉默地转着手里的珠串,转速越来越快。仆从斜眼看着,心跳也越来越快,一直到呼吸不畅,面色青白,几乎要窒息昏厥时才听见家主的声音。
  “三十岁。”老人笃定道,“三十岁后,你必死无疑。”
  他料定对面这个自大的年青人总要大惊失色了,毕竟没有任何人能对自己生命的界限无动于衷。却没想到产屋敷竟然还有些惊喜。
  “三十岁。”他微笑起来,“比我父亲活得还要长。”
  老人:......
  他又深深吸了口气,平静下来,重新说起七惠的话题。他要把人带走,这次也不再是为了什么别的用途,而是要她做整个天海家唯一的继承人。
  “独一无二的地位!”他说着,有些自顾自地兴奋起来,“天海家上上下下,都要服从她的指令,即便是我,等到她的占卜术远胜过我之后,也只能听命于她。这是什么样的权力!”
  “天海家的财富、权势、人脉,尽为她所用。”老人有些厌倦地看了看正屋的布置,“而不是被困在这里,做一个粗鲁的、只懂得挥刀的护卫。”
  产屋敷抿了一口茶,里头也掺了药草,喝上去满口生香:“鬼杀队是为了保护人类的生命而存在的。”
  “没错,人类的护卫。”老人认同了他的话,神情却更不屑,“人类,有什么好保护的?”
  “贪婪、刻薄、恶毒、自私。人的本性。这种生物,有什么被保护的必要吗?”
  产屋敷听了他的话,眉头微微一动。他没来得及说话,主屋的门从侧面被人拉开了。
  七惠的手指按在她的日轮刀上,神情平淡,每一步都走得缓慢而端庄。从这一点看,要说她是天海家精心培育的大家小姐,实在不为过。
  但产屋敷知道她现在心里多半想杀了这老头泄愤,他没有出声,只因为相信七惠自己的判断。
  如果她真的要杀,产屋敷也不会多嘴。
  七惠走到老人面前。她站着,老人跪着,两人的视线碰在一起,七惠立刻皱起眉毛。
  “别看我。”她说,“很恶心。”
  老人看着她的脸,同样神色不佳:“......孩子,天海家需要你。我向你承诺,你的弟弟——那个残次品,在你回家前就会处理掉,绝不会留下来碍你的眼......”
  “残次品?”七惠歪头,嘴角轻轻抿着,“我以为我才是呢。”
  她的话音很平静,老人却露出一副懊悔的表情:“那是我们太守旧,传统这种东西,有用才该遵守。”
  他抬头看着七惠,又变了一副神色,当真像个老人殷殷期盼着子女一般,含笑叫她:“七惠,外公还从没亲手教导过你......”
  但无论他是什么样的神态,什么样的表情,七惠始终平静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株植物一样,没有任何反应。jsg
  她吵也好闹也好,生气也好委屈也好,有些反应,老人才知道下一步棋往哪里走。但她一动不动,这......
  “说完了吗?”她淡淡地问。
  没等老人回话,她动了动脖子,快速地抽出刀鞘,手臂下狠劲一甩。
  ——天海家家主连带着仆从一起飞进了院子里。
  产屋敷视若无睹地喝了一口茶:“没事吧?”
  “他们有祖传的办法锤炼□□,到了家主的位置,不说刀枪不入,至少这点打击不在话下。”
  七惠没当回事。她根本不在乎天海家的人一切所作所为,当她的力量在增强,足够为自己的生命负责后,她也不再担心悲鸣屿先生或其他人会为了她的安全,让她接受天海家的庇护。她可以冷漠地拒绝天海家,却无法拒绝发自内心为她着想的悲鸣屿先生。
  事实证明,强大是一切难题的答案。
  *
  另一边,正在带着小女孩照子东躲西藏的炭治郎,也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他刚在路上遇到一同通过最终选拔的我妻善逸,和他分享了七惠送来的饭团、面包,被他抱着哭了一条路。
  “呜哇——可是我马上就要死了啊!!”善逸脸颊两侧的金发因为他的眼泪而变得湿漉漉,“为什么要在死之前让我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以后我就再也吃不到了啊!呜呜呜——”
  炭治郎黑线:“不会的,这一次任务顺利完成,我会请求七惠再做一次。她人非常好,当然,你也不能因此认为可以随意提要求。要知道她愿意做料理给我们吃完全是出于好心,我们不能因为这样......”
  善逸:......
  善逸被他念得险些快要不害怕了。
  两人到了任务地点,进入小楼,各自负担起保护一个小孩的责任。炭治郎即便嘴上不说,但他心里是认为自己可以做到的,即使这栋楼里闻上去并不只有一只鬼。
  他想,他要抓紧解决这只鬼,保护好照子。如果可以,更应该要赶在最糟糕的事态发生之前救下照子他们的大哥。
  在炭治郎来说,很多人都在他保护的范围内。他并不因此觉得疲惫,纯善的天性令他把一切责任化作动力。
  从进入鳞泷先生手下开始,他的天赋虽然自认不高,但足够努力。他见识过七惠和鳞泷先生的对招,所以从不自大。他耐心,仔细,从不放过任何一个杀鬼的机会。在此之前也从未失败过。他可以做到的,他可以的......
  炭治郎从未想过要从鬼手底下保护一个人是如此的困难。在此之前,他身边只有祢豆子,后来的珠世小姐和愈史郎也都是鬼物之躯,他们是杀不死的——至少短时间内。受些伤更不在话下,只要不是被斩首,都能恢复愈合。
  但现在不一样。
  照子是人类小女孩,她别说不死,连一点伤也不能受。断手、断脚、或者头上被砸开一个大窟窿,她都会死。即便不死,这些伤也会给她造成永久的痛苦。
  炭治郎在响凯的鼓声中,恍惚般想起七惠的刀。她的刀很普通,没有任何改造,但就是那样一把刀,能和鳞泷先生轻松地打上几百回合。
  他身上的旧伤在隐隐作痛。好吧,也许并不只是隐隐,骨折的伤处那些支出来的碎骨已经狠狠地刺痛了他不知道哪一块的内脏,身体里已经乱七八糟了吧......
  如果是七惠在,她一定不会这么狼狈。炭治郎苦笑着想,他还是太弱了。保护一个小孩就变成这样,又要怎么完成和珠世小姐的约定?杀不了强大的鬼,又要怎么把祢豆子变回人类?
  祢豆子?对......祢豆子......
  他的小腹忽然收紧,鼻腔里灌满了浓烈的、血腥味十足的空气。鼓声重重一响,似乎连灰尘都被惊动,但在炭治郎来说却是正好的刺激。
  他默念着水之呼吸的招式,头脑逐渐恢复清明。
  唯有强大,是这个世界通行的钥匙。
  所以他一定要变得更强、更强才行。
  第44章
  响凯的攻击变化多端,配合着房间的转移,更显得速度极快。他的风刃像利爪一样划破榻榻米,也卷飞了那些曾经被人践踏在地上的稿纸。
  炭治郎不知道他的遭遇,但却能分辨出那上面写满了字。写满了字,就是别人的心血,他下意识地避开。那些飞舞的稿纸却给了他躲开攻击的灵感,短而快的呼吸,加强肌肉的韧性,调动浑身的感官去感觉!去闻!去想象响凯的攻击沿风而来!
  炭治郎睁开眼睛。
  他闻到了。腐烂的,宛如湖边石头上青苔的味道。
  他找到了破局的办法。
  *
  炭治郎从楼里出来时,其他鬼已经被全部打败了。大概是善逸出刀了,他想,心里有些很浅的悠闲。虽然与他痛苦而沉重的担子相比只是一点点,但这一点点也足够让炭治郎感到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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