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留在黑暗中的少年扯了扯嘴角,对着自己袖口钻出来的那只小蛇道:“贪吃。”
  镝丸:?
  他们主仆一人一蛇斗气之时,七惠已经走进了一家店里。
  虽说店中只接待男客,但总有家中女眷三天两头找上门来的时候。鸨母挂着笑脸迎上去,显然以为她是店里客人的亲眷。
  “这位小姐——”鸨母裹着一件金鱼纹振袖,眉目间是老成的讨好之色,“可是来寻人的?您且放心,我们这儿的姑娘都规矩得很,没有人缠着要赎身的。您要是不着急,可以上楼坐一坐,我替您叫些茶点来……”
  七惠并不作声,却也随着她的指引上楼到里间去。她身上是鬼杀队制服,只在外面套上几层刚买来的圭。
  色泽浓淡合宜,举止端庄,寡言少语,脸色淡淡,却始终弥漫着清浅笑意,叫鸨母不禁高看一眼。
  女人看女人,总是更有体会一些。她一眼便看出这位小姐教养不凡,家中人出来犯浑要她带回去,也没有半分火气。
  这样的人,恐怕得是高门望族才能教导出来的娇小姐。虽说五官平平,但气质出众,一抬眸一挑眉,那威势便不是自家养得娇娇小莺儿能比得了的。
  鸨母想着,心里更加思索起来。近日有哪位大人物来自家做客么?日轮的客人倒总是家境不凡,但这位花魁大人胜了选,摆明了要歇息几日抬抬身价,要不是这样,自己也不会同意她在如日中天的时候休息……
  七惠见她神思恍惚,知道鸨母已经想歪。
  不过这正是她的目的。来楽原捉人的女子,通常不会将家中人姓甚名谁告知鸨母,只是安静等着,抓住机会将人带走。她就是要钻这个空子。
  女人将她安顿下来便走了。七惠在狭小的客间坐了半盏茶的时间,确定不会有人来,便轻轻打开门出去。
  那村庄里的人,想必是不会上到二楼雅间来的。一楼大堂里价位更便宜,选择更多。虽说颜色差些,但对这么一帮子庄稼汉来讲,应该是不会挑剔的——
  她从走廊尽头出来,神色自若地穿过失修的木板。数到第二十下时,一间房门忽然开了。
  “……您这一走,又不知何时才能再来……”
  是女人的声音。
  “哪敢让阿花小姐如此记挂?——等过几日,手里宽松……”
  “您总这样说……”
  七惠原本只是出于保险,贴在门后等他们讲完。但那男人的身影一出现在她眼前,她便立刻意识到不对。
  二楼的雅间,供的都是有名有姓的贵价女子。这人脚上的草鞋都快系不上绳了,又怎么买得起春宵一夜?
  第5章
  放在平时,也许就只是一个怪人做派。但这镇子离小村太近,她和伊黑来时心里都有设想。村里的人集体出行,又兼之老人的疯言怪语,这样一分析,大概正是往这楽原里来了。
  七惠思索半天,脸上却不显出来,只在女人快要关门时伸手拦了拦。
  “冒昧了……,请问,那人是您的客人吗?”
  阿花小姐并未对她起防范之心,只是脸上甜蜜的笑容散去,像是融化的蜜冰。
  “有什么事吗?”女人懒懒地倚在门框上,“如果是来找人的,劝你去隔壁那一间。小月可不比我,她最喜欢有家室的男人——”
  她话音未落,七惠便挤了进去,将门带上。
  “你、你做什么?”阿花小姐终于慌了神,后退到茶桌边沿上抵着,手指握紧了桌上一只印着唇印的杯子,“你想要做什么?!”
  “我想问问,刚才那个男人,他是每天晚上都会来吗?”
  阿花小姐原本不想回答,却碍于七惠腰间别的刀,哆哆嗦嗦开口:“……不是,他、他只是个庄稼汉,我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钱,但大约一个月会来上一次。”
  “一直是这样的频率吗?”
  “——以前会,来得更多一些。现在渐渐少了。”
  阿花小姐见她没有伤害自己的打算,将小小的瓷杯放下,鼓起勇气反问,“你问这些,是要做什么?”
  七惠本在垂眉沉思着,听了她的问题,微微露出一个安静的笑容。
  “只是问一问而已。……像他这样的人,在楽原里很多吗?”
  阿花点点头:“他们都是外面村子里的村民,不过给的钱够,我们当然也愿意接。我虽然不常出去,但偶尔和姐姐妹妹们聊天,知道一些。……像是其他店里,也有这样的人。”
  七惠了然,她点点头,轻轻朝阿花的方向抬手。
  “打扰你了,作为歉礼——”一股淡淡紫雾从她袖中散开,“好好睡一觉吧。”
  那是她和蝴蝶忍一道研制的药粉,不伤及人体,但一剂下去,要狠狠昏睡几个时辰。
  阿花在店里工作,自然要守花街的规矩,不能随意走动。今晚的事,等她有机会传开,七惠和伊黑恐怕早已经离开了。
  少女推开门,从容地走下楼梯,谢绝了鸨母的相送,原路返回了小巷里。
  伊黑一直在那里等着。他不做声,又隐住了气息,即使是鬼杀队的队士来了,也很难从黑暗里辨认出他来。七惠靠着他派出来的镝丸引路,才勉强找着人影。
  “……有结果了吗?”
  伊黑偏头,见她神色并无异常,心里知道这一行顺利。手上的包裹也懒得再提,统统塞回七惠手里。
  “正好撞见现场。”她低声道,“那些村民在楽原里消费是有规律性的,我打听到的消息是一个月一次,但以前会来得更频繁些。还有就是,那些人其实是很穷的,我看他们连崭新的衣物都没有,却能花钱找价格最高昂的女人……”
  “或许一个月一次的频率,和他们的钱财来源有关。”伊黑淡淡道。
  七惠点头,伸出手指想要摸摸镝丸的头,却被伊黑一下打掉。
  “别动手动脚。”他警告。
  七惠便收回手来,歪歪脑袋:“不摸就是了。今晚是不是要住在镇上?找间旅馆?”
  她话题跳得太快。伊黑顿了顿,才道:“可以。”
  *
  镇上旅馆很多。伊黑和七惠随便挑了一家,幸运地没有碰上只剩一间房这样的倒霉事。
  “明天出城,继续到村子里查看。”伊黑的房间里,两人面对面站着,“假如我们的猜测没有错,他们全村去花街消费,村里却没有留守的女人。”
  “那么很有可能,村里的女人都被换成了财物,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花大价钱道花街去的原因。”
  少年说完,又瞥了七惠一眼。
  “如果是这样,那么明天就需要你来做诱饵。”
  他直言不讳,并不在意少女作何想法,“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来伺机寻找破绽。”
  七惠心里倒没有什么不情愿的,她深知一切是为了找出整座村庄异常的原因,于是干脆地应了下来。
  “可以。”她说,“只是……,你真的不需要一点吃的?“
  她傍晚在镇里采购,多买的是能填饱肚子的米面和少部分jsg肉菜。
  伊黑无语至极,觉得这家伙做任务也不忘吃,压根懒得理她。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从旅馆里出来。到达村口时,里面已经有人起来干活了。伊黑和镝丸一起从侧边绕到村后去,只留了七惠一个人进去。
  “真是没有一点绅士精神。”她象征性抱怨了一句,将刀掩在羽织下,缓步往对头的井口走去。
  她一路走,一路能感觉到有人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那不是简单的打量,而是一种更加高高在上的姿态,似乎在判断她价值几何。
  还有一种更恶意,更深层的打量,因为藏得很好,只是一点点不明显的气息。
  七惠有些不确定,心里暗叹,早知道该让伊黑先生跟自己一道的,或者叫上镝丸也行。
  他们那种野生动物的直觉可比自己这样瞎猜有效多了。
  原有的猜测这下更加确定起来。七惠松了松握成拳的手指,刻意地敲响了一家村户的门。
  里面的人似乎在磨蹭什么,她等了许久,才等到人来开门。
  而随着开门一同袭到她面前的,竟然是一团湿漉漉的布。
  七惠眼神一闪,很快昏迷在了地上。
  *
  醒过来时,她正身处在一间洞穴里。
  洞穴并不算小,却泛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潮湿。空气里似乎能拧出水来。
  原本只是赌一把。假使村里的人并非主犯,而是听从命令行事,那么命令他们的人,一定是超越了这些庄稼汉加总在一起的强大之人。而且这位下命令的人并不需要被抓来的女人替他做些什么事情,而是要从她们的性命当中获得什么。
  这样一想,可供选择的范围就更小了。她将一切与主公的命令联系起来,猜测这一切的背后主使可能是鬼。
  伊黑小芭内自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还真猜中了啊。”她扭了扭身子,发觉自己被绑得严严实实,“……这时候倒希望我的运气不要这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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