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当真?”太皇太后狐疑,说到这个份上了,只怕这个卫氏有一些本事的。
  康熙含笑:“朕少一个妃子却能得一个人才,何其划算。”
  太皇太后见此,睨了一眼地上的人道:“她若是早说,哀家也不会这么罚她,活该她要当个锯嘴葫芦!”
  “皇玛嬷说的是!”康熙含笑看了眼地上的夹板,道:“当日地动,她一把将孙儿扛起抛出了屋外,自己和梁九功一同埋进了土里,那日光景倒叫朕想起来她当初救先皇后的时候。”
  太皇太后信了,当初卫氏以一己之力就能将钮祜禄抱起,的确是个有能耐的,“卫氏有功。”
  康熙点头,道:“那夹板本是用来固定她碎了的腿骨的,怎么落在了地上,这几个不知轻重的奴才误我大清的肱骨之臣。”
  “这才哪儿到哪儿,就肱骨之臣了,”太皇太后冷冷道:“她不是一个画图的,伤了腿又不是伤了手,难道还不能继续为皇上效力?”
  康熙笑道:“皇玛嬷说的是,还好是地动以后废了腿,不是在这儿之前,要不然孙儿埋进去也无人相救了。”
  太皇太后笑嗔,“瞎说。这几个奴才一贯不解人意……”
  第73章
  康熙淡笑不语,太皇太后见他笑得清淡,分明置身事外等着她来发落,心头不快,便也冷了声音,“将这等不知数的狗奴才拖出去,打死了事!”
  其余妃嫔大气不敢出,康熙起身道:“卫氏孙儿便也带走了,叫太医给她瞧瞧,腿脚还能不能用。”
  太皇太后轻应了一声,长绮被扶了起来,康熙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赶紧将她背上。
  屋中一时皆陷入沉默,这时被拖到外面的几个嬷嬷接连不断的惨叫声传来,一声接着一声传来,叫人听得心惊。
  太皇太后今日被扫了面子,神色不好,沉声道:“都退下吧。”
  众妃起身,齐声道:“奴才告退。”
  她们出了大殿,看到庭中立着一人,穿着藏蓝色的常服,此刻负手而立,站在天底下,日头高照,他身影显得高大异常。
  众妃互相对视了一眼,心头惴惴,不敢有丝毫喘气声。
  地上的几个老嬷嬷被按着,板子一下一下地落在她们身后,从腿骨一直打到臀上,惨叫声一声连着一声,血水渐渐渗透了衣裤,染红了杖刑的板子,很快那嘶喊的凄厉减弱。
  初冬的风已有了严寒之势,杀尽了百草,将树上仅有的几片叶子也带落在地。
  众人浑身发寒,只看到帝王不住摩挲自己的拇指上的翠玉扳指,那身影冷硬地像是谁也触碰不到。
  等到杖刑施完,那道藏蓝的背影抬步离去。
  佟贵妃脚下一踉,脸色惨白一片,宜妃更是如此,攥着帕子恨得眼睛赤红,那个女人她凭什么!
  安妃心头怅然,摸了摸发鬓。
  ……
  乾清宫内,长绮咬着木棍,满头大汗,太医给她重新正着骨,腿骨嘎达的声音听得一侧的宫女不忍地别开了头。
  长绮目光丝毫不闪躲,看着变形的脚腕重新恢复到原来的地方。
  太医也忍不住佩服,在一边儿道:“娘娘,左脚已经接好了,您再忍一忍。”
  长绮没吭气,感觉汗珠一滴一滴往眼睛里钻,她咬着木棍嘴角勾起,只想笑。
  一旁的宫女儿轻手给她擦拭额头上的汗,“娘娘,别看了。”
  长绮生生看完了自己的双脚如何恢复到原位。
  “好了,娘娘真乃巾帼。”太医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写了药方,让人去煎药,又殷殷叮嘱了几句。
  长绮轻声道:“多谢!”她的声音有些哑。
  太医忙道:“臣当不得。”
  人走后,长绮躺在床上后背全湿透了,她笑了笑,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康熙回宫的时候遇到了接骨的几个太医,问了一声情况,太医不敢隐瞒,一一说了。
  康熙嘴角勾起,深眸没有一丝温度,“骨头这么硬。”
  他抬步入了院内,进了屋里看着床上的女人,她正攥着心口的一个东西,不知道在想什么。
  康熙走过去,“骨头接好了?”
  长绮没吭气,他坐下,道:“那几个嬷嬷已经被朕处置了。”
  长绮道:“那我该谢谢你。”她声音有些沙沙的,鬓角没有一丝湿痕,也看不出其余的情绪。
  “朕不惜惹恼老祖宗也要保住你,你是应该感谢朕。你叫我祖孙不合,这点苦头你是该尝尝。”
  “好一出宣誓权力归属的大戏,斗法很精彩,我看得很痛快。”
  康熙眯眼,对她的敏锐几乎是惊叹了,笑道:“若非朕今日心血来潮去拜见皇玛嬷,你可以想想自己的下落……”
  “南苑的侍卫又不是死的,太监随身携带的草图也恰到好处。”
  “怪朕去的晚了?”他不在意她的桀骜。
  “刚好,我吃够苦头的时候,皇上及时赶到,如天神降世一般,一个女人这样能被拯救,如何能叫我不心生感激,我如今心旗摇动,不能自持,只想着日后要多努力发挥所长,好报答一二。”
  康熙冷笑一声,“经过了这一日,你也该知道,朕对你是何等的宽容了。”
  他视线落到她红肿青紫的脸颊上,往日绝艳的脸没有一丝美感,只有丑陋,无比的丑陋。
  他伸手过去,放到了她的手上,她没有挣脱,他顺势掰开了她紧攥的手。
  手掌摊开,他看到她手心里攥的是一颗紫色的琉璃珠子,上面串着红色的线,挂在她的脖子上。
  是那串水晶葡萄上的一颗,最大,成色最好的那一颗。
  他去拿的时候她捏碎了珠子,只剩粉齑。
  他眸底是翻滚的怒意,长绮淡漠道:“力气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
  “少给朕来这一套!你以为这些伎俩能骗得了朕!”他赫然站起,眼中满是嘲讽,“你若果真在意朕的心意,岂会一次又一次地践踏,莫惊鸿是谁,你应该比朕更清楚!”
  长绮攥拳,侧头看他,眼中似有诧异。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康熙触到她探寻的目光,冷笑,“还要装下去吗?”
  长绮收回视线,没吭气,康熙见她从紧张到全然不在意,料定这个莫惊鸿一定与她十分亲密,大概是她那个时空的人。
  既然她心有所爱,又怎么可能全心全意对他呢,何况正如她所说,说不准她什么时候就离开了,他怎么可能去爱一个别人爱过的人。
  他冷笑着离开了,想起往日只觉得可笑,只是一场玩乐而已,她对他只有玩弄,为了离开,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长绮将脖子上的红绳扔了,嘴角一勾,莫惊鸿……
  你坏我好事!
  她眼前一阵模糊,鬓角有湿意滑过。
  ……
  十一月,大雪纷纷。
  随着隆冬到了,天气越来越冷,风卷过树梢,发出咴咴的声音,夜间若是细听,可以听到积雪压断树枝的声音。
  宜妃抱着双臂,在后殿燕喜堂等候,皇上已经有二十多天没有招幸后宫,想想当日在慈宁宫皇上投来的视线她就一阵后怕,她以为皇上不会再召见她了,索性,皇上还是想起她来了。
  宜妃在太监的带领下去了那个去过很多回的西暖阁,暖阁内皇上正在看书,和暖的灯光将他笼住,似乎那点冷意退去了。
  “皇上吉祥。”
  康熙放下书,看了她一眼,玩弄着手里的珠串,宜妃战战兢兢,道:“皇上为何这么看着奴才,可是奴才来晚了叫皇上等得久了?”
  康熙一笑,宜妃心头的大石落下,忍不住凑近几分,声音软中带着一丝央求讨好,“皇上,奴才知道错了。”
  康熙玩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错哪儿了?”
  宜妃打量着他的神色不见他往日的威严,仿佛他又变成了那个与她嬉戏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冷酷的帝王。
  “奴才不应该扫皇上的面子。”宜妃有几分愧疚,还有一丝不情愿,这分不情愿皆来自她不愿提及的那个女人。
  康熙了然,觉得这话也着实说得漂亮,但十分合他的心意,“既然知错,那你说朕该怎么罚你?”
  宜妃眼神水汪汪的,在灯下瞧着像是金光倒进了水潭里,漾着涟漪,她莲步微移,坐在他的身侧,“皇上还在生奴才的气吗?”
  康熙不吭气,看了眼眼前的女人,挑起她的下巴,宜妃顺势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侧,在他的掌心摩挲,“皇上……”
  康熙抱着人,“长绮……卫氏为了救朕压碎了腿脚,你明明就见到她的腿走不了路,为何还要说风凉话。”
  宜妃浑身一僵,缓缓起身,打量眼前这个男人,他玩儿手里的翠玉手串,脸上的表情更是不见丝毫波动,可就是这样的漫不经心才叫人觉得后怕。
  “我并不知她救了皇上。”
  “是吗。”康熙在灯火下看着她,直到人跪在了他的面前,他才道,“就算她没有救朕,看在她伤的那么*重的份上,你也不至于上赶着做个帮腔的,她何处得罪过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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