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长绮见他松了松衣服领子,笑道:“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我也一样。福全,你又败了,真是个笨蛋呢。”
他眼前有些花,恍然意识到什么,“你,你!”
长绮捏住他的手,道:“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这么卖力地打探我的底细,就是为了讨皇帝喜欢,是不是,然后再把我抓起来,对不对?
我在你们眼里狡诈,你与他又是亲兄弟,他就算对你有所怀疑但还是会启用你,而且你也可以装做一幅受辱的模样力劝他除了我,由此你也就清白了是不是……”
“你这么想是对的,若是妥协一次,日后说不准还要被我威胁,唯有实话实说才能在免除后患……”
“可惜了太迟了……”
……
十月的寒风凛冽,刮在人的脸上刺疼无比。
冬雪一连下了两日,一人一马在大雪中疾行,凄寒的风吹过,马上的人吃了一口雪,立刻咳嗽起来,周围一片萧条冷落。
远山给天勾了边儿,阴沉的天倒扣下来,像是一个沉沉的盖子,怎么也掀不开。
福全收回视线,无论他如何抛却脑海中的画面,可那些画面还是会时不时涌上来,她留下的书信仿佛吃人的魔。
“早点回去,找个合适的理由,把你这几日为何失踪圆好,当然,你也可以想别的招数对付我,我等你来。”
“记得多给我弄几张路引,送到这个客栈,我每隔七日会来问一次……”
他竭力避免再去想书信中的内容,脸色阴沉地抽着马儿,心头的郁怒仿佛这阴暗的天,一口气连行数日,他在寒风里苦熬,心头的晦涩杀意依旧难解。
赶到大同,当地的巡抚与他的属下立刻迎了上来,二人只见他神色惨淡,唇色无光,一双眼睛像一经风雪冻着了似的,不免有些惴惴,“王爷,您这些天都去哪儿了!”
“出城一趟,去同周围县的县令打探了消息,令他们也细心访查。”
“这事儿您叫底下的人去就是了何必自己去一趟。”
福全轻应了一声,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他没有说话,进了屋,要了热水和吃食,倒下就睡了,属下有心要细问也只能等到他起来。
十一月很快到了,山西这儿不能一直留着,福全上奏皇帝要求回京,书信中极力劝谏皇帝不应该在一个女子身上耗费如此精力。
不过数日,皇上的圣旨与密旨皆来,密旨中令他再探查一段时日,若他一定要回来,他会让常宁来接手。
福全脸色愈发阴沉,深黑的眼睛里是说不出的情绪,直到今日他哪里看不出皇上对那个妖女是真的上了心,她到底有什么好。
脑海里滑过一个画面,他立时如芒在背,整个人像是被滚水烫过一般,坐立难安,眼神变得愈发复杂难言。
盯着密旨上的“常宁”二字良久,他终是喟叹一声,上奏皇上,自己愿意为皇上分忧。
这个冬日,裕亲王在山西四处巡视,既是寻人,也按照皇上的旨意做个巡按,整日亲力亲为,忙得宵衣旰食,有时连身边人劝说也无法令他停下。
冬日里,他生了一场大病,这一病就病了几些日子,直到进了腊月才好。
过了凛冬,康熙听闻裕亲王如此卖力,以至于病了也不肯休息,心中感动不已,想到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也不能不将他召回来。
福全经过冬日的煎熬,到了春日里终于等到了皇上的旨意。
他手中是这些日子在巡视各个县时,让属下偷偷开具的路引,路引去往各处,还有户籍……
她说,只要他帮忙开具路引,遮掩她的行踪,她会永远消失,永不出现在他面前……
太便宜她了,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中,这太便宜她了,他神色阴沉无比。
这日夜间,他偷偷去了城外,一路疾行去了此前的那间客栈。
拉过客栈老板冷声道:“最近可有人来询问是否有人在此寄放东西?”
老板被他的凶神恶煞吓到,立刻道:“有,每隔几日就有人来问。”
“她住何处,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那女子留了一封手书,说要是有人问起她的住处。就将那书信给他。”
福全一愣,接过书信,她难道就不怕他找她算账,还是料定他不会将她如何!
福全得了地址,次日便去了那个地方,到时,那个女人正对着一棵树打拳,虎虎生威。
听到他的脚步声她微微扭头,看到他的那一刻一点都不惊讶,反而挥了挥手,露出一口皓白的牙齿,精光一轮的灿烂仿佛被她收入眼中,他呼吸略停了停,几乎拔腿就要走。
时至今日,他依然没有面对这个女人对她做下的那些事。
长绮转过了身子,笑眯眯地看着他,“路引拿来了吗?”
福全躲闪的视线在落到她臃肿的身子那一刻僵住,很快他整个人震悚起来,站在原地几乎不能呼吸。
红日之下,他只觉如坠冰窖,像是见了什么吃人的饿狼,被咬住了脖子。
风暴骤然落尽他眼里,后牙几乎被他咬碎,想也不想急急走去,粗暴地将人拉回屋子里将她抵到门上,杀意顿时弥漫在周身,“你想死是吗?你是不是想死!你这个疯子!这就是你的打算是不是,你为了拉我下水你做到这个地步!”
他掐着她的脖子咆哮,呼吸凌乱,已不能继续思考,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犯了死罪。
“打了他,听到了吗,打了他!”他一向沉静的面容如碎裂的冬湖,“听到了吗!”
“你吓到她了。”长绮忍着脖子上的疼,伸出手,捏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骨一挫,轻松地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移开,往自己的肚子上放,语调残忍又温柔,“来,摸摸她。”
福全颤抖着缩手,丝毫不敢落在她的肚子上,仿佛那里面是吃人的魔鬼,他后退却被她死死抓住。
“放手!放手!”
“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为什么!”他大怒,既然她已经不想活了那么他就成全她。
第61章
他再次扼住她的脖子,不想她的速度也不慢。
他感觉到一阵剧痛,吃惊地低头,痛意惧意混杂一处,整个人发起抖,抬眸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又是气又是疼还有无法忽视的羞耻,不想她手下又是一用力。
福全吃痛,额角青筋暴突,声音走了调儿,“撒手,撒手。”
“是不是痛并快乐着?”她的声音低低的诱惑迷人又危险嘲讽。
他声音再次走了样,去抓她的手,咬着牙:“你速速撒手,否则……”
“否则如何?”她抬了抬下巴,凑近,脸上是装出来的天真与恼意,逗惹着他,“如何,还要动她吗?”
他嗬嗬冷笑,双目赤红,“说得好像多么在意他似的,你不过是为了拉我下水,为你逃离保驾护航!他只是你的利用我的工具!”
“工具,至少我没想过要她的性命,你呢?杀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杀手无寸铁的妇孺,你算什么男人,也配说我!”
他额头上布满汗水,“你疯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嗯!”
“嘘,小声点儿,你吓到她了。”长绮红唇勾着,一个骤然转身,“哐啷”将他压在门上,目光直视着他,“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你们不知道!”
福全喘着气儿,捏她的手腕,她像是不知道疼似的,根本不松开,“就算你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你也是皇上的,嗯!”
“我不认,我不愿归属他,所以无效!”
“认不认由不得你说了算。”
“是吗?”她变得柔情万种,眉眼之中是不可掩藏的妩媚多姿。
他耳根通红,咬着牙,弓着腰,疼得五官扭曲,一时佝偻在她的胳膊上,语气多了几分恳求,“你松手……”
呵,她怎么可能放过一个对她动了杀意的人,伸手钻入他的衣服里,拿走了他怀里的几张路引,福全按住她的手,“路引不在我怀里!”
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往下落,他擒住她的肩膀,努力压下喉间不断溢出的变调和眼中的翻滚的潮涌,“我放你走,但是他不能留,就算是为了你自己,一旦事发,你可想过多少人死。”
“那就别让他知道。”
“你,你……”
“别一副为了我好的样子,福全,你若是可信,就不会出现在这儿了,这么一个把柄在我这儿你怎么可能叫我活着!”
他抽气,额头上布满了汗水,“我说到!做到!”
“我要活,她也一样。”
“你动动你的脑子!”他大喝一声,眼神赤红,“皇上的心机远远超出你的想象,他甚至能猜到你去了大同,只要他想抓到你是迟早的事儿!”
长绮轻笑,眼神里是决然,“那就别让他抓到。”
“我还有一府的人要照料,我还有妻儿,我不可能为了你冒险。”他语调里甚至带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安抚与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