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紧接着,她关闭窗扇,打开了一张照明阵图,确保光芒不会发散出屋子。
云澈痴痴地望着她,低声道:“甜儿……”
段甜儿压低声音:“云澈前辈,你还是唤我段小姐比较好。你深夜贸然到访,何事?”
云澈竟直直说道:“我想见你。”
段甜儿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拿起挂在卧榻旁的金缕囊,从中取出一张画像,拍在桌面上:“你是想见她吧!”
画像上的少女与段甜儿颇为相像,但细看之下,两人神态完全不同,画上之人的气质温婉,全然不似段甜儿这般明媚灿烂。
云澈看了一眼画像,便回望段甜儿,他的眼眸澄净清澈:“我想见你。”
段甜儿皱了皱眉,从金缕囊中取出了一只淡绿色封皮的小册子,又拍在桌面上,凉凉地看了云澈一眼,示意他来取。
云澈拿起翻阅,内页第一张,竟画着他做的白鹤纸鸢。
他微微怔了一下,抬头看向段甜儿。
段甜儿没什么好气:“这是我从家族祠堂里取出的一位先祖奶奶的遗物。”
“我们段家每位先祖的牌位后都有一个小匣子,里面是他们生前所选的陪伴物。这册子便是那位先祖奶奶小匣子里唯一的物品。”
“册子上原附有一道极强阵法,像我这样的天才,解开倒也不难。”她看向金子,“我厉害吧?”
“呜——”金子趴伏着,回想起主人那两个月没日没夜破阵的样子。若不是后来她发现册子上的阵法类似她父亲布阵的风格,从而找到了破解的线索,可能至今都无法解开。
云澈微微张嘴,向后翻去,每一页皆是他的画像,准确说,是十九岁时他的样子。
那时候,他的眼神和现在一般澄澈,而面部的线条则略少了几分如今的刚毅。
这些画像共有五十多张,描绘了他不同的神态与动作。
他已翻阅到倒数第三张,画中是他与那位貌似甜儿的温婉女子一起放飞白鹤纸鸢,他们牵线的手握在一处,相视而笑。
倒数第二张中,那女子搂着他的腰,笑靥如花,二人同坐在一柄状若云舒的飞剑上,剑身在云端翱翔。
而最后一张,竟是他二人共眠于卧榻之上,那女子依偎在他怀中,神情温柔缱绻。
云澈的瞳孔微微放大,心中一叹,原来,她竟也心悦他!
她把他制作的纸鸢记在心中,将他每一丝细微的神态都深深烙入记忆。
只是,她更爱红尘繁华,更看重家族荣耀。
最后三幅画里的情景,在现实中从未上演。
他们从未共枕眠,甚至连手也未曾握过。
曾经,他满怀期待地将纸鸢送给她,她只是扫了几眼,便随手丢在地上。
他曾自豪地向她提及自己的命剑,而她当时也显得毫无兴趣。
云澈还在晃神,段甜儿带着自嘲与讽刺的声音响起:“若不是我看过我们家族历代先祖的画像,若不是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记下他们的生辰,我怎会设想你二人可能有所交集?我又怎会耗费两个月的心力去破解那册子上的阵法?从而揭开了你们这段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云澈心绪纷乱,一时说不出话来。
段甜儿冷冷说道:“我不关心你们当初为何没在一起,但云澈前辈,您觉得这样有意思吗?选一个相似的人做替身,重演你们做过的事。抱歉,今后恕我段甜儿,不奉陪!”
语落,她推开窗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云澈走到窗边,停下脚步,苦涩的声音从喉间溢出:“甜儿,你相信我,那最后三张画像中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难道,仅因我十九岁时曾心仪过一人,五百年后的今日,我便失了深爱另一人的造化?”
“仅因她们的容颜相似,我便无法拥有爱与被爱的资格吗?”
段甜儿心念极快,眸光微微一动,却立刻转身背对着云澈:“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
云澈沉默半响,见段甜儿终未转回身来,飞身而出,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段甜儿关窗,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
她无力地倒在卧榻上,咬着手指头哭。
“呜——”
金子想起主人解开那册子后,哭了整整三日,当时段府上下皆以为她过于思念越桓泽。
[1]“纵我不在,子宁不嗣音?”取自《诗经郑风子衿》。
第61章
一个月后,四名弟子拜别扶风山主。
扶风山主对沈雪凝不加理会,对另外三名晚辈则关怀备至,传授了远途御剑节省灵力的法门,并叮嘱飞行时需在前方设一道灵力,驱赶飞鸟与预探障碍。
之后,他肃然说道:“本座将前往东海蓬莱岛蓬莱洞天闭关入定,为期十载。期间,将切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闭关之境,不可中辍。”他扫视三名中意的弟子,“望你等再攀高峰,亦须万事谨慎。”
他的目光凝在沐宁身上:“沐丫头,日后若有需要,你可随时至扶风山中居住。本座已吩咐泉林、羽昊和其他侍从,山中一切资源,包括本座的宝库,任你调用。本座不在时,你便是此山的山主!”
沐宁正要致谢,扶风山主摆了摆手:“小丫头,跟本座还见外什么。”他瞟了一眼越桓泽,又叮嘱沐宁:“一心向道,神女必克襄王。”
沐宁:“......”
离别在即,弟子们整衣正容,向山主郑重作揖。
三人召出命剑,沐宁携了沈雪凝,三柄剑腾空而起,化作三道流光,向益州驰去,很快隐入天际。
四人按宗门传来的消息飞抵了天玄广场。
到达时,元澄宗主、两位师尊并众元婴长老带领全宗弟子齐聚相迎。
元澄命陆珩宸、越桓泽和沐宁上台,当场宣布他们三人晋升长老,分别入驻青辰峰、天桓峰和静宁峰,台下一片欢呼。
散会后,三人的恩师分别设宴,欢迎活动持续到了晚间。入夜后,三人返回各自驻扎的峰头。
天桓峰雄浑霸气,静宁峰清灵秀美,青辰峰温雅如玉,每座灵峰皆已布置妥当,青辰殿、天桓殿与静宁殿中各安排了几名侍从随侍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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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越桓泽一早去寻星炼,商讨在天桓峰建造器阁“玄匠堂”的事宜。
师徒二人伏案共绘图纸,数番推敲,力求将此堂打造成与器炼堂并立的炼器佳所。
沐宁睡到天光大亮,心道,今日说什么也要歇一歇,可怎么个歇法呢?
思来想去,决定前往天桓峰游玩,她自语道:“越桓泽虽是个钻钱眼的主儿,倒也不至于把整座山头圈起来,收香火钱吧?”
沐宁揣了一袋金子,到了天桓峰。
此峰山势博大,苍松翠柏交织成林,层叠的岩石错落林立,山风轻拂,气息辽远。
她饶有兴味地悠游赏景,不久后遇见一名天桓殿的侍从。
侍从恭身禀报:“越真人一早便已前往星渊峰,预计晚间归来。”
沐宁闻言扁了扁嘴,顿觉此峰索然无味,决定回自己的驻峰修炼。
回到静宁峰后,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沐宁欢声道:“珩宸师兄,你来了呀,是特意来看看我的峰头吧?”
陆珩宸郑重说道:“的确是特意而来,特意为你而来。”
沐宁见他神色端肃,忙问道:“师兄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陆珩宸:“的确是顶顶要紧之事。”
沐宁:“师兄请讲。”
陆珩宸凝视着她,目光温柔:“宁儿,我心悦你。自打第一眼见到你,我便钟情于你。你可愿意,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沐宁怔住了。
回想起陆珩宸对自己的诸般照顾,已远远超出了同门之谊,若说他对她生情,早已有迹可循。
只是她一片芳心全然给了越桓泽,对其他男子的情感从未多加思量。
回首看去,方才察觉那份情意竟如此醇厚。往日种种疏忽,此刻想来,令她心生愧然。
静宁峰四季如春,在这醉人的春风中,沐宁静立许久,推开层层叠叠的记忆窗格。
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与陆珩宸在一起的每一段回忆都是暖色的,他从未令她伤心,亦从未令她失望。
危机时刻,他及时出现在她面前,如天神般拯救她。
寻常岁月里,他若庭前玉树荫庇着她,给她关怀,予她支持。
而另一人却屡屡惹她生气,如今,他对她的一段不幸遭遇又有了放不下的介怀。
她分明瞧见了他的那颗真心,可那颗心像是生了翅膀,忽近忽远地飞,总在指尖将触时,一扑棱就跑了。
陆珩宸始终温柔地注视着她,等待着她的答复。
终于,沐宁开口说道:“珩宸师兄,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陆珩宸如水的眸色在一瞬间朦胧:“宁儿,能告诉我原因吗?”
若是其他男子追问,沐宁或许又要说出“只愿潜心修行,无意儿女之情”,而陆珩宸是她视若长兄之人,她叹息着说道:“珩宸师兄,我心悦越桓泽,我的一颗心已全然属于他,无法再给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