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语罢,张太医为纪吟查看了脖子上的伤痕,她皮肤白,男人留下的指印便显得格外恐怖,所幸伤得并不算严重,只是有些肿胀,涂几日药膏便能消退了。
  看诊完毕,张太医正欲告辞,纪吟却又叫住他。
  “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纪吟看了看侍候在旁的郑姑姑和宫女们,让她们先出去,待殿中只剩他们二人,她才开口问:“张太医,你能不能为我开些避孕的药?”
  此话一出,张太医脸色巨变,差点被吓个半死。
  “夫人莫要与微臣玩笑……”他睁大眼看着她。
  “张太医,我是认真的。”纪吟定定地看着他,哑着嗓音说。
  “事关皇嗣,微臣万万不敢开这种药,夫人也不要再提了。”张太医说完,也不敢再留,连忙拎上药箱告辞了。
  纪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说实话,有些失落,却不算失望,她早料到仅凭自己一两句话根本说不动张太医,只是还是忍不住报了一丝希冀,万一呢,万一成了呢。
  张太医离开后,纪吟一个人回到次间,坐到窗边的美人榻上,拿起昨日未看完的书继续看起来。
  她现在虽成了段伏归的笼中雀,男人对她倒还算大方,命元都送了不少金银首饰、丝绸绢缎过来,纪吟不爱这些东西,反要看书,元都也给她找来了。
  百无聊赖地过了大半日,酉初时分,郑姑姑命人在厅中摆上晚膳,恰在这时,段伏归来了。
  他来时气势汹汹,步子迈得极大,翻飞的袖摆似携了满天的乌云而来。
  郑姑姑等一干宫女见状都白了脸,连忙屈膝行礼:“见过……”
  “滚出去!”
  话还没说完,她们就被段伏归打断。
  众人都唬了一跳,竟是连看都不敢再看段伏归一眼,便连忙低着头退出殿外。
  这时屋内便只剩他跟纪吟了。
  段伏归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色之阴沉比昨晚更甚。
  “你要避子药?”他似乎是用尽全力隐忍着怒火才从齿缝间挤出这句话。
  纪吟见他反应这么大,心中也生出些害怕,但还是点了点头,“嗯。”
  段伏归见她表情如此淡定,连这个“嗯”字也应得风轻云淡,再也克制不住胸口的怒火,抬腿猛地揣翻了她身前那张食案。
  “哗啦”一声,杯盘碎了一地,纪吟就坐在食案后,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肩膀下意识抖了下,裙摆溅上了汤汁。
  郑姑姑候在廊下,听到动静,心头一跳,又是焦急又是无奈,早上才劝了夫人,谁知她竟半分都没听进去,又惹陛下发这么大的火。
  “你竟嫌恶我至此?不肯给我生儿育女?我和你之间,只有我允不允许你生,断没有你拒绝的资格。”段伏归道。
  “那我现在请求陛下允许我不生可以吗?”纪吟仰头望着他,白净的脸上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满是认真,乍一看仿佛十分乖巧,段伏归却被她这句话气了个倒仰,要不是看到她雪白脖颈上那圈还未消散的乌青,只恨不能再狠狠惩罚她一番。
  “我不允许!”他恨声道。
  纪吟敛下表情,冷笑:“难道你还真想让我生个孩子,再等他长大了,看他父母天天相互仇视,让他夹在父母中间不停被折磨。”
  段伏归被她的描述刺痛了,凭什么就相互仇恨呢,他对她已经如此仁慈,是她不识好歹,但凡她柔顺些,两人又何至于闹到这种地步。
  段伏归被气得太阳穴臌胀,额角的青筋一下又一下地跳动着,正要说什么,忽然反应过来,望着她笑了下,蹲下身来与她视线齐平,“你这是在故意激我么,我怎么能就这么如了你的意。”
  纪吟白了脸,错开男人的视线,紧握手指,一颗心直往下沉。
  她确实在故意激他,希望男人一怒之下应了她或是由此厌弃了她,可没想到他在盛怒的情况下竟还能保持理智,让她的打算就这么落了空。
  段伏归看到她的表情,知自己猜中她的心思,一时恼恨不已,“天下女子都是以夫为尊,我从未见过你这般不驯的。”
  “那你去找愿意侍奉你的女人就是,何必抓着我不放。”
  段伏归再次被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得他难受极了,也忍不住讥道:“先前还没瞧出来,你的口舌竟这般厉害。”
  纪吟冷笑,“我向来如此。”
  “行,那我倒要试试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说罢,不待她反应,段伏归便俯身过来将她压在椅子上,灼热的唇覆上她的。
  他又撬开她紧闭的细齿,去吮她香软的舌,纪吟不愿他得逞,不停推他肩膀,可男人肩宽背厚,孔武有力,犹如一块巨石,她这点力气哪里推得动,她越
  推拒,男人反用修长的双臂将她箍得越紧,纪吟只感觉自己仿佛被蟒蛇缠住了,身体半点也动弹不得。
  她又想将男人侵入的舌赶出去,可这番动作落在男人眼里反倒像迎合,越发得了意趣,捧着她的脸,动情地深吻起来。
  段伏归想,她脾气硬,身子却软得不像话,无一处不让他喜欢,尤其是这水润的唇,像枚香甜的红果,真想试试咬碎了是不是能流出汁水来。
  刚这么想,下一秒,他唇上忽然一疼,一股咸腥味便在舌尖蔓延开来。
  段伏归动作一顿。
  纪吟实在无法推开他,只能趁他不注意狠狠咬了他一口,她没留嘴,两人唇舌交缠在一起,她便也尝到了血液的味道。
  男人终于放开她,纪吟抬起眼睫,只见这张近在咫尺棱角分明的脸,唇周位置已染上鲜红痕迹,还有血珠不断从伤口处浸出,凝在那里,竟让男人冷峻锋利的脸庞平添几分瑰色,但他狭长的凤眸又那么幽邃,仿佛冻着千年不化的寒冰,又好似幽深不见底的深渊,散发着浓烈的危险气息。
  纪吟颤了下睫羽,先前只是骂他两句他就在床上死命折腾自己,现在她咬了他,只怕会变本加厉,不由让她生出几分惧意。
  段伏归确实有几分恼怒,可低头看到女孩儿带怯的脸蛋,那怒火便似潮水般消退了。
  “现在知道害怕了?故意损伤龙体,该治你什么罪?”他掐起她下巴。
  纪吟很想硬气地说“你要打就打,要罚就罚”,可想到前两次,那时实在难熬,而且她身上还没好,真要再来于她无异于酷刑,还会增添怀孕的风险,如果有的选,她又何尝想自讨苦吃,便垂下眼,不说话。
  难得见她“服软”,段伏归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也不计较她咬自己的事了,只是面上依旧严肃,想吓一吓她,免得她当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又瞧见她紧抿着的唇,因方才的吻微微红肿,反倒愈显饱满,仿佛一片刚浇灌了晨露的花瓣,润泽光亮,还隐约能闻到这花瓣散发出来的幽香。
  只这一眼,段伏归的火气又上来了,朝她俯身过来,纪吟扭头一躲,那截犹带乌紫的细白脖颈就这么明晃晃地落到了男人眼前,眼神往里探去,还能看到衣领下半掩着的暧昧痕迹。
  段伏归这才想起自己昨晚干的好事儿,他那时被她气得不轻,便故意加重了力道,想来她身上还没好,便按□□内的欲望,带着武茧的大掌轻轻握住她后颈,拇指轻轻抚上青紫的肌肤,“还疼吗?”
  他这句话,倒似有些怜惜,但在纪吟看来也不过是猫哭耗子而已,便又扭了扭头,想离他远点,不答话。
  这本是拒绝的态度,但相比起她先前说的那些诛心的话,此时竟也算得上乖顺,段伏归便没跟她计较。
  过了好一会儿段伏归才松开她,今晚是不能留宿了,男人又安抚了两句,这才起身离开了。
  纪吟这才抬起眸,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口,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他今日没逼她行那事儿,身体的痛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她真怕自己怀上,少同房一次,她就少一分怀孕的几率,纪吟真的不敢想象自己要是在这种情况下怀上了该怎么办。
  她并不奇怪段伏归能查到她要避孕药的事,经过上一次的迷药,男人现在对她必定是全方位的监视,她今日把人都赶出去只留张太医,郑姑姑绝对会报给元都,元都不敢审她,却会去审张太医,张太医虽是齐国旧人,可她跟他既无利益也没恩情,张太医不敢说谎,只能老实交代。
  光明正大地避孕这一条路是走不通了,她必须得想别的法子,可她现在被看得这么严,该怎么办呢?
  段伏归踏出玉樨宫,元都一直候在门口,听到动静忙迎上来,一眼瞧见段伏归唇上的伤口,愣了下,“主上,您的嘴受伤了?”
  段伏归下意识抿了下唇,现在还隐隐作痛,看来她下嘴着实不轻。
  “无妨,不过被只雀儿啄了下。”他道。
  元都先是疑惑了下,这宫里哪儿来这么凶狠的雀儿,又有哪只雀儿能近主上的身伤了他,而后才明白过来他说的雀儿是什么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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