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困了,那朕也困了。”玄烨和岫钰一起躺到床上,他有些旁的心思,可是看着岫钰伤了的那条手臂,他又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心思,感叹道:“这个天气,洗冷水怕是要着凉。不洗吧,还真是难受。”
岫钰知道‘大猪蹄子’处理完了正经事,又开始动歪心思了。她还真是搞不太清楚这位皇上哪儿来的那么多精力,看来能当皇上的果然都得是精力非比寻常的人才能成。
不过么,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岫钰仍是往玄烨身边靠了靠,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而后温温柔柔地问道:“这样,可还会燥热么?”
玄烨摸着岫钰的额头,道:“罢了!只要有你在侧,我又何必再多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啊,是我心里最软的地方,朕认输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您认的是什么输啊?”岫钰被玄烨圈在怀中,的确有一种上一辈子不曾有过的安全感:“您可别忘了,几十年后…”
“还是在这个地方,还是在这张床上么!”玄烨答得很快,仿佛那承诺、那誓言已经刻进了心里:“你是个万事都可记住的聪明人,我这个皇上也不笨啊!只要是我真心说出口的话,便一世记得,你只管放心。”
“放不放心的,几十年后自有分晓。”岫钰能感觉到自己的上眼皮已经在找下眼皮打架了,她打了个哈欠,道:“困了,皇三爷,咱们歇了吧。”
“你歇吧,朕看着你睡。”玄烨方才说什么‘洗冷水’的话也不全是假的,此刻河堤的图纸经岫钰修改已经让玄烨很满意,人在兴奋的时候当然没那么容易睡觉。他又想起岫钰说她自己还有‘致命’缺点这件事,便捏了捏岫钰秀挺的鼻梁,道:“方才的话还未说完,钰格格究竟有什么缺点,足以‘致命’啊?”
所谓‘困来如山倒’,岫钰真的已经困到不行了,奈何这大猪蹄子皇帝就是不肯放她睡觉。迷迷糊糊间,她回说:“我字写得不好,如若不然…”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她竟睡着了。
话听了一半真的会让人抓耳挠腮,玄烨又摸了摸岫钰的额头,道:“如若不然,你便如何?”
岫钰往玄烨怀中钻了钻,道:“睡吧,真困了。”
“好吧。”玄烨瞧着岫钰那困极了的模样,总算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左右日子还长着,你心里那些事儿,终有一日朕会全部给你挖出来。”
岫钰呢喃着:“挖与不挖,又有什么意思
。左右我都来了这儿,是您的人了。过去,并没那么重要。”
见岫钰已入梦乡,玄烨一下又一下轻轻抚着她背脊,那副那不想放手又怕弄醒了她的模样,简直是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在其间了。
确定了怀中人已经睡熟,玄烨压低了声音道:“你这个没心肝的当然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就想知道她的一切,自然要有过去,还要有你放在心底的秘密。现在你不肯说,当有你不说的原因,或许是还信不过朕。不过朕相信,终有一日你会和朕坦诚相见,你我之间,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秘密。在此之前,朕不再问你,朕向你保证。”
原本已经睡着的岫钰仿佛听间了玄烨的话一般,又往他怀中钻了钻,呢喃着:“学文学理的,又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也不值得您挖来挖去的。”
学文学理?这个词儿让玄烨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自问他不是个闭塞的皇帝,便是洋人传教士带来的学问,他都愿意用心学习,可是岫钰,这个从关外来的格格,说出口的话,做出来的事儿,仿佛是西洋传教士都不知道的。这些,难道真的就像岫钰口中说的那样,都在关外流行着么?
同样的夜,孝庄也没睡着。主子没睡,苏茉儿自然也始终陪在床边。
“苏茉儿。”终究还是在床上躺不住了,孝庄起身下了床。
苏茉儿拿了狐裘给孝庄披在肩上,笑道:“格格今儿个怎么睡不着了,睡前也没喝茶啊。”
孝庄拢好了狐裘,下了床,瞧了苏茉儿一眼,道:“我如何会睡不着,你不知道?”
“格格心里的事儿,奴才哪儿能全都知道啊。”苏茉儿扶着孝庄在卧榻上坐下,拎起茶壶,往茶碗中倒了些温水:“太夜了,格格就不要喝茶,也不要喝奶茶了。”
孝庄握住苏茉儿的手腕,道:“你别忙了,陪我坐坐。”
“是。”苏茉儿福了福身,坐到了孝庄对面。
桌上的蜡烛结了个花出来,孝庄喝下一小口水,才道:“岫钰在狩猎场上伤了的事,你不是不知道啊。”
“格格原来是因为这个睡不着啊。”苏茉儿心里固然有一分计较,可嘴上却不能说,还是要听她家格格自己说。“奴才还以为,只有皇上的事儿会让格格如此上心。”
孝庄叹道:“如今,发生在郭络罗氏身上的事儿,和发生在玄烨身上,又有什么区别。”
苏茉儿试探着道:“格格的意思是…”
“所谓‘树大招风’,我早说过,在这后宫之中,恩宠太过不是什么好事。”孝庄看向苏茉儿,“你也是有了多少经验的老嬷嬷了,发生在岫钰身上的事,你怎么想?”
“奴才能怎么想啊。”苏茉儿迟疑了一下,终是道:“格格,奴才说句不当说的,就钰格格的样貌和性情来看,即便咱们皇上把对她的宠爱收起来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便不会找上门儿了么?您当年做太宗皇帝妃子的时候,吃的那些苦也不全都是因为太宗皇帝的恩宠吧。依奴才看,钰格格是个有福气的,该经历的都经历了,也就长大了。”
“是啊。”孝庄也和苏茉儿一起感慨着,她眉心又皱了起来,道:“你说,这事儿是…”
“这奴才可不敢说。”苏茉儿起身走到孝庄身前,将自家格格扶了起来:“您不是说您到了养花儿种草的年纪了么,这些事儿啊,奴才相信皇上会处理好。”
孝庄却摇头道:“玄烨啊,他的确是个英明的皇帝,可他英明也只英明在前朝啊。这后宫中的事儿啊,他还差两把刷子。”
第40章
南苑狩猎再快活,终究有结束的那一日。岫钰实在没想到,她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回去的时候竟然要吊着一条胳膊。
马车里,小陶一边给岫钰换药,一边说:“师父刚进京城便遇袭,狩猎场上又伤了,不想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都很困难。”
看着小陶那脸愁苦,岫钰都忍不住笑了:“瞧你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我都不觉得有什么,你愁什么?”
彼时马车正跑在路上,小陶知道他们师徒两人不论在车里说些什么,外面都不会有人听到。她将药膏放回药箱,回说:“您怎么还这么不放在心上!您做总工的时候,有人给您下绊子您就不在乎,做皇上的妃子可跟做总工不太一样!一个不小心,有可能…”她用手掌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直把岫钰逗得笑出声儿来。
岫钰道:“就算我像你一样发愁,那便如何?一来,我不知道对方是谁。这二来么,便算是我知道了,难道还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岫钰摇了摇头,叹道:“大概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往后,你我加着小心就是。”
“这都不是加着小心就能避免的事情。”小陶十分认真思考着,道:“您也不能太过收敛,该叫她们知道您厉害的时候就得叫她们知道,不然那些欺软怕硬的就会觉着您是个花瓶儿,是个软柿子,可以任她们揉捏!”
岫钰看着自己这条伤了的胳膊,想着小陶说的话,若有所思。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看向小陶:“你说,皇上他…”
“您的那位皇上啊,在前朝大事上精明,后宫的事于他而言,大概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评判’当朝皇帝,小陶也是大着十二万分的胆子了。此刻,她看也不敢看岫钰一眼,眼睑低垂着,有点儿后悔自己刚才说出口的那句话。
看着小陶的模样,岫钰扬起那条没受伤的手臂,摸了摸小陶的后脑勺,道:“怎么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徒弟如今不过是说句话而已,就怕得如此不得了?”
小陶还是没敢看岫钰的眼睛,直说道:“小徒弟吃过说错话的亏啊。”说着,她把衣袖撸了起来,胳膊上面赫然是被鞭子抽过留下的疤痕:“在宫里做奴才,说错话也很惨,像这样的鞭痕,我背上也有。”
岫钰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她固然知道小陶在遇到她之前吃了很多苦,可是当这些苦化作伤痕出现在她眼前,那种冲击感还是太过强烈了。
“小徒弟…”岫钰极少这么喊小陶,这回她小心翼翼将她的小徒弟搂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就像长辈爱护幼辈那般。
小陶终究不是个小孩子,也是个从‘刀山火海’里面走出来的成熟大宫女了。没过多久,她便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从岫钰的怀抱中直起了身子,笑道:“师父,其实见到你之后,我有的时候甚至会想,也许我这几年所经历的,就是为了让我能够更好地扶助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