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明明是寒冬,闵时安却陡然觉得屋内有些闷热,应当是炭盆烧得过旺,她干笑几声,应道:“大人说笑了。”
“本宫尚没那个本事,并且我也并无何事瞒着你。”
二人又闲聊几句,闵时安实在受不住这黏稠的氛围,随意找个借口便走了。
刚下轿撵,她便看到春桃手中捧着红丝绸在府门口来回踱步,春桃闻声回头快步走来,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宋夫人来了。”
闵时安脚步一顿,皱眉重复道:“宋夫人?”
“汀兰小姐。”
汀兰!
闵时安眼睛一亮,嘴角疯狂上扬,眉眼间的笑意毫不掩饰,她大踏步回到府中,瞧见院中相互依偎的两人时,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萧望京连忙松开宋汀兰,涨红着脸将她往身后带了一下,独自顶着闵时安不善的目光,拱手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闵时安没理他,斜睨着春桃,眼神质问,府中为什么多出一个脏东西?
“奴婢没瞧见萧公子。”春桃垂首,低声赔罪:“奴婢知错,不会有下次。”
闵时安目光来回审视着萧望京,视线触及二人十指相扣的手时,她深吸一口气,冷声道:“谁许你来公主府的?”
“臣……”萧望京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将宋汀兰遮得更严实了些,他道:“汀兰思念殿下已久,加之臣也久仰殿下威名,故同汀兰一道前来,殿下见谅。”
闵时安冷哼一声,这才发现宋汀兰一直躲在萧望京身后,她面色缓和下来,柔声道:“躲什么?”
她上前两步,宋汀兰这才从萧望京身后走出,她护着肚子,面若桃花,道:“时安,我有喜了。”
闵时安想要扶她的手僵在半空,脑子一片空白,好半晌才回过神,情绪被撕扯开来,一半欣喜一半忧虑。
她的汀兰,不仅成亲了,还要做娘亲了。
“身子可有不适?几个月了?男孩女孩?名字可想好了?”闵时安把萧望京推开,单手揽住宋汀兰的腰,垂眸看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接着道:“怀着身孕怎么还到处乱跑?”
她小心翼翼扶着宋汀兰,缓步向正堂走去。
萧望京落后两步跟在她们身后,目光紧紧盯着宋汀兰的背影,双手紧握成拳,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我身子并无不适,一月有余,大约是双生胎,尚未想好取什么较好。”
宋汀兰不疾不徐地回答着闵时安的问题,落座后瞥了眼一旁站得笔直的萧望京,道:“把东西给时安。”
随即萧望京便将腰间别着的匕首取下,双手呈给闵时安。
“这是北丰最好的工匠打造而成,小巧又锋利,是我画的设计图,快瞧瞧如何。”宋汀兰满眼期待,视线紧随着匕首游离。
闵时安浅笑着接过,柄首和刀鞘为黑檀木所制,拿到手中她便闻到轻微的檀木香气,其不加任何雕琢,保留着檀木原本的纹路,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将刀刃抽出,刀身微弯以玄铁打造,刀刃处闪着寒芒,靠近刀尖处的刀背上有两个倒钩,定能将敌人的皮肉撕扯下来。
“铛铛——”
萧望京以剑身格挡,同匕首撞击在一起,火花四射。
他不曾料到闵时安的突袭,只凭本能出手,并未控制力道,闵时安被震得虎口发麻,她收回匕首甩了甩险些废掉的手,朝着宋汀兰满意道:“匕首好极,人还凑合。”
身在北丰,总要有真本领才能护住她的汀兰。
宋汀兰的心高高悬起又轻轻落下,她嗔怪道:“时安,你没事打他作甚?手无事吧?”
随即她狠狠瞪了萧望京一眼,接着凶道:“你用这么大力做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公主打你你便受着,挡什么?”
闵时安摇摇头,拉着宋汀兰继续交谈起来,萧望京在旁罚站般站了半个时辰。
末了,宋汀兰才告别道:“我还未曾看望兄长,便先回府了。”
闵时安将二人送至府外,直至马车不见踪影才回到府中。
送走了客人,春桃重新拿出红丝绸,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一干下人布置府内,他们动作很快,不过半日时间便装扮完毕。
然而此刻宋晟的心情便不是特别美妙了,本来自家妹妹回家是喜事,结果人先去了公主府不说,还带回来一个碍眼的,紧接着又得知她肚子里还怀了崽。
他当即单独将萧望京带到院中。
一刻钟后,宋晟缓步回到屋内,身后跟着一瘸一拐的萧望京。
实在是萧望京来得不巧,宋晟前不久收到宋晨递来的消息,称下毒之人找到了线索,经过各种查证,可以确定凶手是一个叫胡月的人。
此人是宋府专门负责购买下等小厮和奴婢的丫鬟,平常存在感极低,但就是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导致宋晟身中剧毒。
但胡月早已不知所踪,仿佛人间蒸发了般,宋晨暗中搜查数日,在乱葬岗发现了她被啃食殆尽的尸身,其头颅卡在石缝中,得以幸免,还能看出些许原本的面貌来。
这下算是死无对证,即便知晓胡月是受人指使,细查下来恐怕又要费一番功夫。
宋晟心中隐约已有答案,让宋晨去查不过是为了寻找确切的证据,倒也不着急,于是命他务必追查到底。
“兄长,你……”宋汀兰哭笑不得,却也无话可说。
于公,宋晟品阶比他高;于私,宋晟是他妻子的兄长。更何况,此次能够带宋汀兰回京,也是靠宋晟应允。
因此无论如何,他是万万不能还手的。
“汀兰,无事。”被打得浑身快要散架的萧望京故作潇洒,他站到宋汀兰一旁接着道:“是我同宋大人在院中交谈时不慎摔了一跤。”
第27章
随着宋汀兰的到来,和敬仿佛争宠较劲般来公主府也愈加频繁,闵时安也不好推辞,被绊住脚之后便令春桃前去宋府传话,让宋汀兰不要再等她了。
一两次也便罢了,次数多了,泥菩萨况且有几分气性,更别提宋汀兰这样高傲的人了。
“瞧,你干娘笑得多开心!”宋汀兰左手被婢女搀扶着,倚在门框上垂眸不再言语,右手拢着小腹轻轻拍着。
屋内谈话的二人一顿,齐齐看去,闵时安心脏漏跳一拍,随即狂跳起来,她的眼神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生怕宋汀兰出什么岔子,她连忙去扶宋汀兰,和敬慢了一步未帮上什么忙,在后面急得满头大汗。
闵时安特意又铺了一层狐皮毯子,看着宋汀兰安稳坐下后,松了口气道:“汀兰,你还怀着身孕,不要乱跑。”
“萧望京呢?”
宋汀兰抿了口茶,笑道:“哪里就这么娇气了?”
“不过是佑儿和鸢儿想你罢了。”
和敬试探性伸手摸向她的肚子,见宋汀兰没有制止的意思后,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上,笑容满面道:“竟是双生胎,辛苦姐姐了。”
“定下了?”闵时安语气中充满了遗憾,视线停留在宋汀兰的小腹上。
宋汀兰瞥了她一眼,掩着袖子打趣道:“只定下了最后一字,阖府上下都在待公主赐名,奈何殿下总不得
空,这不我便登门来求殿下赐名了?”
和敬收回手,眸光微动,讪讪笑道:“是妹妹的不是,只念着姐姐,未曾考虑周全。”
“哪里,殿下身份尊贵,妾不敢担。”宋汀兰声音本就柔婉,有喜之后更甚,她继续笑道:“恰好两位殿下都在,妾斗胆求殿下为鸢儿赐名。”
和敬倒没有托大,宋家嫡女萧氏正妻,相比她这个“来路不明”的公主而言,自是天差地别,因此她很是识趣地告退了。
闵时安起身相送,被和敬婉言劝回,二人便目送她离去。
最后定下“云鸢”二字。
“鸢飞凤舞,翱翔云端。”闵时安扬唇一笑,接着道:“希望云鸢能够自由自在长大。”
“时安,借你吉言,必定会的。”
许是此次经历太过窘迫,又许是临近年关,和敬有些日子没再来过,而闵时安则是再无后顾之忧,恨不得干脆住在宋府。
一来宋汀兰年后便要回到北丰,二来她也想借此机会同宋晟增进感情,顺便盯紧他的动向。
兄妹二人都十分得体有分寸,她与宋汀兰谈笑风生时,宋晟会回避去处理公文;当她与宋晟商谈要事之时,宋汀兰便会找萧望京花前月下。
期间和敬一直没有动静,闵时安派春桃留意着,若其有任何异常举动便立刻汇报。
她犹豫了瞬,最终还是决定先把和敬放一下,去了显阳殿。
谢皇后近来也十分忙碌,满后宫妃子若干,四大世家的人倒是不多,名门闺女便多如牛毛了,她维持各种势力平衡的同时还要筹备宫宴。
今日总算忙里偷闲一会,她便把闵时安传召到宫内。
“时安,这些日子你总往宋府去,同宋晏晅可曾有何进展?”谢皇后靠在坐榻上,宽大的寝衣落在白瓷玉地砖上,褪下了素日的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