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闵时安眼底满是不赞同,道:“旁人也就罢了,牵扯到西域,是否不妥?”
  “西域归顺大靳已久,兵政大权全掌握在我朝手中,又有何惧?”谢皇后神色坦然,语调平缓,打心底不把西域当成威胁。
  “也罢。”
  闵时安将这件事情揭过,又挑着向谢皇后讲述渡海发生之事,大多将宋晟忽略掉,着重描绘了那场渡海之战。
  提及和敬公主,她犹疑了一瞬,还是实话实话,又接着问道:“母后,儿臣嘱托闻柳和敬公主一事,可有不妥之处?”
  谢皇后指尖轻点她的额头,宽慰道:“和敬为大靳付出良多,北巫毁约在先,趁其大败,迎和敬回朝,又有何不妥?”
  “算算时日,宋晏晅和萧望京也该到了。”
  “是。”闵时安偏头,懒散应道。
  和敬公主回京之事早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只是闵时安当时睡得正死,错过了最热闹的时日。
  百姓们敲锣打鼓都未能将她吵醒。
  现下更是早早围在了街道之上,期待着一睹和敬公主真容,男子怀中大多揣着自家崽子,女子则是臂挽花篮,准备向和敬投花。
  在万众期待中,宋晟和萧望京并驾齐驱,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率先映入眼帘,身后则是和敬公主出嫁时的十里红妆。
  皆完璧归靳。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你推我搡着争先朝队伍投掷花朵,甚至有女子的手帕顺着宋晟的肩膀滑落。
  闵时安在宫墙之上静默望着,宋晟似有所感,精准向红墙上看去,撞进闵时安眼底。
  第17章
  和敬公主回京,赐居长公主府,天崇帝下令大赦天下。
  闵时乐照旧隔几日来骚扰一趟,跑来看似控诉实则炫耀一番。每次都被气势汹汹的小公主提溜着耳朵拎走。
  闵时安用过早膳,在庭院里逗猫,纯白色的猫生了一对异瞳,配上长而翘的睫毛,煞是好看。
  一声惨叫突如其来,猫毛炸起,一蹬脚从闵时安腿上跳走,快得只看见一道白色残影,便消失在了庭院中。
  闵时安眉头紧皱,终归没忍住赏了来人一下爆栗。
  “皇姐!”闵时乐捂着额头,呲牙咧嘴有些委屈道:“原想着我得了稀罕物件给皇姐瞧瞧,既然如此,那我还是走好了!”
  闵时安闻言头都不抬,从案几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直接无视一旁疯狂跳脚的闵时乐。
  “皇姐,我说!”
  “我!要!走!了!”
  闵时安不耐烦“啧”了一声,书被丢在案几上,发出“啪”的一声,闵时乐瞬间跟鹌鹑一样,缩着脖子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要滚快些滚,发什么疯?!”
  闵时乐双眸含泪,委屈巴巴从怀中掏出一个墨绿色金纹香囊,颤颤巍巍递给她,道:“皇……皇姐。”
  “东西留下,你滚。”闵时安斜睨他一眼,轻扬下巴,毫不留情道。
  闵时乐又哭着跑出了公主府。
  周围人早已见怪不怪,唯有那小公主上前“嘘寒问暖”,于是闵时乐哭得更厉害了。
  闵时安没把那香囊当回事,准备随手丢掉之时,却嗅得一股怪异刺鼻的味道。
  还有些熟悉。
  她瞬间紧绷起来,小心翼翼打开香囊,用指尖捻了一撮粉末,又仔细嗅了一下。
  闵时安神色阴沉地盯着指尖上的朱红,而后将香囊收起,对一旁的春桃道:“把三皇子殿下请过来。”
  “是。”
  春桃动作极快,闵时乐不到半刻钟便又出现在了公主府,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脸上泪痕斑驳,活像只花猫。
  “东西哪来的?”闵时安一双狐狸眼中满是怒意,紧紧盯住闵时乐,她强压着脾气,沉声问道。
  闵时乐顿时腿都吓软了,瘫着身子靠在木柱上,颤着声音道:“街……街上买来的。”
  他怕再被打,长吸一口气,迅速交代完这个香囊是如何买到的。
  上京城中有家胭脂铺子,专卖些女子的物件,足足有三层之大,胭脂占了一层,其余珠钗首饰、香囊挂件等分散在剩余地方。
  这香囊便是他看着好看,于是便买了两个,送给玉玲珑一个,另一个则给了闵时安。
  “把那个香囊要来。”
  闵时乐见她脸色不好,也不敢废话,立刻脚底抹油去找玉玲珑拿另一个香囊。
  好在玉玲珑就在公主府不远处,闵时乐怕香囊有问题,索性将玉玲珑一同带到了闵时安眼前。
  玉玲珑乖巧解下香囊双手递上,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软声问道:“公主殿下,是有什么问题吗?”
  闵时安听得玉玲珑的声音,心中阴霾都散去
  几分,她打开一看,仔细嗅了下,发觉是普通香料后还给玉玲珑。
  “无碍,你与时乐近日莫要乱走,玲珑乖。”闵时安放缓语调,摸了摸玉玲珑的头。
  “好呀,姐姐再见~”玉玲珑笑得眉眼弯弯俏皮道别,旋即抓起一旁呆若木鸡的闵时乐便跑出了公主府。
  “五石散。”闵时安轻声呢喃,有些疑惑,但兹事体大,她迅速更衣前去宋府,临走前吩咐春桃再去那胭脂铺买些香囊查探。
  碰巧遇上宋晟刚忙完政务回府不久,闵时安拿出香囊,直接开门见山道:“五石散长达十年之久不曾现世,如今又怎会突然出现?”
  先帝一生励精图治,凭借着卓越的胆识谋略,在夹缝中压制世家数年,最后却因五石散而驾崩。
  自那以后,朝政彻底乱套,世家争权夺利,最后宋氏不费吹灰之力胜出,手握大权,也是从那开始,宋晟推出“禁五令”。
  现存的五石散全部销毁,正在制作的工序全部停掉,药渣也加以焚毁,任何地方或任何人只要被朝廷查出五石散,方圆十里,均诛九族。
  若是被人检举,则被检举者夷九族,周边之人不用受其牵连,并且检举者可加官进爵。
  一时间人心惶惶,为自保只得上交现有五石散,不敢再私藏。
  少有胆大的,私自藏那么一些,却被人检举,当即宋晟下令在闹市中夷了那人九族。
  那天长街之上血流成河,石砖都浸染成了猩红色,经十余年之久,那道街的砖还留着淡淡粉红色。
  闵时安那天也悄悄去围观了,当晚就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烧了足足半月才好转,她身体不自觉打个寒噤,到现在都还有些阴影。
  宋晟瞟她一眼,闷笑一声,打趣道:“殿下抖什么?”
  “臣可不敢诛殿下九族。”
  闵时安咬牙阴恻恻道:“本宫现在便诛你九族!”
  宋晟指节轻叩桌面,垂眸道:“殿下稍后再诛臣九族不迟,眼下不如先向臣讲讲这五石散从何而来?”
  闵时安轻哼一声,有条不紊地把今日之事来龙去脉讲述完毕。
  宋晟听完,却并未说些什么,而是反问道:“殿下如何看?”
  她一愣,有些不明白宋晟是什么意思,但眼下正事要紧,她沉吟片刻道:“我手中香囊里的五石散定是有人误放进去。”
  “我已命人前去购置一批香囊,若有异样她必定早已来报。问题应当不在胭脂铺。”
  闵时安眸中闪过寒芒,手中茶盏出现裂纹,她语气降到冰点,冷声道:“若幕后之人是有意为之,其心可诛!”
  她不敢想,若这五石散没有恰巧落到她的手中,上京城又该陷入怎样的混乱之中。
  宋晟伸出手,修长手指放在白瓷玉桌上,丝毫不显违和,闵时安垂眸望去,这才惊觉手中茶盏碎成渣,手上传来刺痛,一派鲜血淋漓。
  闵时安顿时松开手,碎渣落在玉桌上发出稀碎响声,宋晟叫府医来简单包扎后,二人再次相对而坐。
  “这次便不向殿下讨银子了,下次定要仔细些才是。”宋晟眼底含笑,向新摆上的茶盏中斟了杯茶。
  闵时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暗骂这狐狸嘴欠,好话到他嘴里便变了味。
  “那依殿下来看,此事该从何查起?”
  闵时安对他突如其来的问话,下意识开口道:“我认为……”
  话开了个头,她蓦然闭上嘴,面色不虞盯着宋晟,片刻后开口呛道:“本宫是来向仆射检举此事,怎得仆射闭口不谈,单问本宫是何意?”
  宋晟不紧不慢喝了口茶,意有所指道:“臣是想看,殿下的本事究竟有多大。”
  “宋晏晅!”
  闵时安忍无可忍,她的自制力在宋晟面前不堪一击,也不知是不是命里犯冲,她咬牙道:“我是在同你商讨正事!!”
  “你的态度最好给本宫放端正些!!”
  宋晟眸中笑意加深,他温声道:“是殿下,臣知错。”
  “臣以为,此事要先从源头查起。”宋晟一瞬敛去笑意,正色道:“香囊工序简单,但香料研制颇为繁琐,且同香囊常非一家所出。”
  “查明此后的利益往来,离真相便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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