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众人附和,说一诺可是咱班的最强大脑!
同学还记得,当年滕彧常拿相机来学校采风,拍拍这、照照那,上课都没忍住,很快被老师没收,没收了他再买新的,算下来,毕业前一共被没收两台单反和三部卡片机。
而当年冒险拍的照片被保存下来,收进相册,珍贵的青春定格为永恒。
有人找到宋乐琪,以及宋乐琪身后正凝眉刷题的姜河——那是唯一一张有姜河存在的照片。
滕彧拉了把椅子坐下,那边的喧哗和他无关,本就是唐一诺非要找相册,他不好拂她的意,因他清楚,唐一诺虽长得甜美,人也聪明,但处处要占到上风,当着这么多人,面子大于天,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主厨眼尖,殷勤递上一份七分熟牛排,他不动声色接过,拈起刀叉,兀自吃起来。
同学都说,怪不得彧少现在自媒体做得风生水起,粉丝都快百万了,你看人家上学的时候就懂得如何取景、如何抓拍,拍出的照片有故事感。
有人借势拔高,说那是光会拍照就能有粉丝的吗?那得才貌双全!
阿谀奉承此起彼伏。
唐一诺注意到坐在长桌最边上的姜河,过去打招呼。
高三后,两人的联系就停留在微信朋友圈,而恰巧她们都是不爱发圈的人。当年姜河和滕彧谈恋爱的事她也知道,那时还感慨,有的人看上去波澜不惊,没想到早就蓄谋已久,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滕彧缺少一点勇气。
“我都听我爸说了,姜伯伯前段时间来家里做客。你回来也好,咱们同学朋友的在老家一起发展,不愁没有门路。”唐一诺说。
看来父亲能找的门路都找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麻烦唐一诺她爸。
姜河不动声色,上来就戳人痛处,这并不是一种示好,虽然也可能没有恶意。
“只是我上大学后就再没接触过酒店,以后能不能混下去,真不好说。”姜河坦言。
唐一诺问:“你大学学的啥专业来着?”
“哲学。”姜河微低头。
唐一诺好奇:“那你怎么没出国呀?不是说真正的哲学在西方嘛,名校数不清的。”虽然她知道,依姜河的学习成绩,混个名校很难。
姜河清楚,有些刺激不一定非要应激,有的人说话看似无意,但你手足无措的样子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于是她带着几分调侃回:“西方的东西可以直接拿来用吗?要真是那样,我爸就不会去你家拜访了。”
唐一诺哑然,佩服这人虽闷声不响,却总能偶尔说出让人措手不及的话,作出惊掉下巴的事。比如和滕彧谈了恋爱又分手,比如辞公职回家接班,看来也是不怕折腾的人。
玩笑归玩笑,不能太过,姜河知道分寸,转圜说:“回老家的好处就是能多陪陪我爸妈,心里也算有点安慰。”
唐一诺陪笑:“是呢,咱这地方主打一个百善孝为先,孝道最大。”
姜河觉得唐一诺并不扭捏,便真诚夸她几句,但很明显,她没能感受到这份真诚。
因为唐一诺说:“况且还有滕彧呢,他这人最重感情,咱都同学,能帮肯定帮。而且他挺厉害的,这几年更是跟他爸办成好几个地产项目,名副其实‘小滕总’,我爸每次提起他来就夸,搞得我看他都带滤镜了呢!”
唐一诺很是爽快,在人群中搜索目标,直接喊滕彧来。
姜河这才注意到,他已经换了身衣服,那身柔软的米色套装已经换成薄款的黑色大t和蓝牛仔裤,又是另一种风格,带点洒脱的野性。
有人在溪边放仙女棒,姜河转了视线,不看他。
“滕彧,你手里几个俱乐部不是搞得特好嘛!我记得有帆船、超跑,还有个什么用来路演的咖啡馆吧?怎样,要不要加入新生力量?”唐一诺仰着头问滕彧。
“什么新生力量?”滕彧从服务生手里接过香槟。
唐一诺朝姜河努努嘴。
没想到她真要给自己介绍资源,姜河表情错愕。
虽然回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她不想让滕彧觉得,自己落魄到这个份上。
滕彧貌似并不在意,只问唐一诺:“新在哪儿?”
“诶,你别这样嘛!”
唐一诺轻轻推他,和着玩笑成分。她当然知道他和姜河那段历史,可在他们的圈子,这不算什么,感情或者说爱情是低廉的,都是为利益服务。
再说两人就交往了一年而已,这都过了四年,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刚才在一楼唱k的男女有几个都亲到一起去了,不过是及时行乐而已。
“也不是不可以。”
滕彧忽然改口,意味深长看着姜河,更像挑衅:“帆船俱乐部需要会员具备基本操作技能,超跑俱乐部需要申请人拥有至少一台保时捷911以上级别的跑车,咖啡馆需要申请人验资或者股权。”
姜河眼睫闪了下,避开他咄咄逼人的视线。
“喂,滕总,公事公办就不厚道了,大家同学一场,帆船和跑车什么的暂且不说,那个咖啡馆不是有好多同学都是会员嘛,既然姜河回来了,就顺手把她拉进来呗!”
“顺手?我可顺不了。”滕彧再次否定。
“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唐一诺也不放弃。
本就是无中生有,这局面看着像是姜河死乞白赖要加入滕彧的俱乐部,而滕彧又死活不给面子。于是让人觉得,旧情人的那点藕断丝连彻底没了,人走茶凉,管它相爱的时候有多么死去活来?
“有钱就是好。怪不得我学生为了创业连学分都不要了。”
宋乐琪探过身来,她从来都不怕撕破脸,因为本就不是一个圈子,也谈不上得罪谁,没有利益关系,说起话来便也不顾及轻重:
“什么对社会的贡献啊,什么小我融入大我啊,都白扯!说这些有啥用?当上道德模范又怎样?资本为牛马设置了门槛,人家才不鸟你那套评判标准呢!尤其现在经济不景气,‘资本家’更得抱团取暖。和这帮人凑什么热闹?”
最后这句是说给姜河的。
在场的几个人都闻到火药味,滕彧也对这突如其来的批判感到匪夷所思,只不过他听过太多,经历的也不少,宋乐琪是学院派,理论批判是家常便饭,没必要和她掰扯。
于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那照宋老师的意思,‘登海十大道德模范’都得免费加入各种商会、俱乐部?这不强人所难吗?人家本来要宣扬勤俭节约、艰苦奋斗,我非得拉人家一起搞钱,回头还硬塞一跑车?”
这话说完,大家都笑了。
唐一诺笑得最大声,替滕彧说话:“宋老师快饶了他吧!其实滕彧的俱乐部一直在做慈善。”又语重心长对滕彧说:“不过滕总,你得坚持助人为乐,咱该帮还得帮!”
她眼睛再次示意姜河。
可姜河的视线在缤纷缭乱的面孔里穿梭,仿佛置身事外,从头至尾也没什么表示。
不知为什么,她这副模样让滕彧有种隐隐的挫败,让他想起高三那年的一些日子,他热情似火,却始终走不进她心里。
那些愁绪又丝丝缕缕发出新芽,让他烦躁。凭什么掌控全局的人是她?凭什么她说好就好,说分就分,想来就来,想聊就聊,凭什么?他才不要让她得逞,尤其这一次,他确信,自己定力十足。
滕彧横下心说:“宋老师刚才说的没错,入会有门槛。我们这个圈子不敢说有多高大上,可父母辛苦攒下的家业也不能坐吃山空,总得有点拿的出手的东西吧?她有什么呢?”
空气凝滞,在场的人除了滕彧,多少有点尴尬。
宋乐琪听不下去,跳出来:“滕彧,你别太过分!”
滕彧微微闪身,避开她锋利的手指。
唐一诺也下意识往他身边挡了挡。
姜河怕乐琪冲动,忙握住她手,不想再无用耗下去,刚才他也说了,是陌生人,没必要聊什么,何况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大家好好玩,失陪了。”
俩人刚要走,傅明瀚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用他最擅长的技巧化解尴尬,点名道姓说:“行啦!你瞧瞧你们,长多大还那副死样儿,还跟高三那会似的,吵吵闹闹,互相揭短,然后上课讨论该说说,出去郊游该玩玩,这说明什么?咱同学情谊最珍贵,职场可没这么真诚的!”
气氛稍有缓和,滕彧视线扫到姜河,刚才那番话不仅没解气,反而更淤堵,他也想问自己,究竟怎样才好受?
“要不再等会吧,一会有蛋糕吃。”唐一诺喊住她们。
“还有蛋糕?”宋乐琪忽然想到什么,脑子“嗡”了下。
“聚会不能吃蛋糕吗?多特别的日子,别走别走!”傅明瀚过来,挡在她们身前,一脸真诚,“吃了再走,不差这一会儿,好不容易回来,晚上还得温泉走起呢!”
滕彧没说话,远远看见酒店工作人员已经把巨型蛋糕送过来,正在拆包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