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男子此刻也正盯着巫箬,嘴边浮起一丝笑意,“这就是名动长安的连玉儿?是有几分姿色,不过也太名不副实了吧。”
  老鸨连忙解释:“公子,你误会了,玉儿她真是生病了,这位是请来瞧病的大夫。”
  “大夫?怎么女人也可以当大夫的吗?”男子绕着巫箬转了一圈,步伐不稳,看来真是喝醉了。
  只见他把手一挥,喝道:“我不管,爷花了这么多银子,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叫连玉儿起来陪爷喝酒!”
  “可、可是公子,玉儿她……”
  “连姑娘病得不轻,恐怕一时半刻是起不了床的。不如我替她敬阁下一杯,算是赔罪如何?”
  老鸨正不知如何是好,眼前这男子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谁想一旁的巫箬居然静静地开了口。就见她端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茶双手递到了男子面前。
  男子却并不接过,只是盯着她不说话。
  巫箬淡然一笑,“怎么,怕我下毒?”
  男子微微一哂,夺过她手中茶杯一饮而尽,“就算有毒又如何?”
  话还没说完,就觉天旋地转,倒地不起。
  一旁的老鸨大惊失色,连话都说不清了,“巫姑娘,你这、这是……”
  “不用担心,先扶他去客房休息吧,一切后果我来承担。”巫箬镇定地说。
  翌日清晨,当男子从昏睡中醒来时,一睁眼便瞧见巫箬正坐在几旁悠闲自得地饮着茶。霍然起身,指着巫箬怒道:“你这女人,居然真得下毒!”
  巫箬慢慢地放下茶杯,回身看着他,“若我真得下毒,阁下现在还能这么中气十足地骂我吗?不过是些醒酒和助眠的草药罢了。”
  “那又如何?”很明显男子早已察觉到其中端倪,却依旧不依不饶,“敢戏弄本大爷,就只有死路一条。”
  态度如此嚣张,但凡有些血性的人大概都会拍案而起,再不济也会辩驳几句,可巫箬却平静地站起身说道:“阁下乃大贵之人,何必与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计较?”
  “哼,大爷我就喜欢计较,你奈我何?”男子绕着她不紧不慢地踱了一圈,“不过你要真想让我消气,就先报上名来。”
  “我的名字不是什么秘密,阁下出去随便一打听都能知道。”
  “不亲口说又何来诚意可言?”
  巫箬的眉头第一次不经意地皱了皱,但还是平静地说出了她的名字:“在下姓巫,是水月堂的大夫,阁下哪天要是伤了风可到鄙馆就诊。”
  “姓巫?”男子闻言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我听说,巫氏在殷商时期可是医学传家的大族,莫非你是那一族的传人?”
  “天下姓巫之人何其之多,我不过恰好会点医术罢了,可不敢冒充巫族后人。阁下要问的我已经回答了,还请信守诺言,不再追究此事,告辞。”
  说完,径直提起药箱离开了。
  男子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习惯性地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巫族,呵,有意思。”
  第5章 花中魁(二) 神秘女子前来看病,她是……
  距离花魁大赛还有三天。
  因为驱除了邪气,连玉儿很快恢复了原本丰腴动人的身姿。她本善歌,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大赛,也不怎么休息,便又开始练歌了。巫箬知道她的执念,劝已是无用,便只求做好自己的本分,每日为她配好调养身子的药。
  这天刚送走醉花阴来拿药的丫鬟,一个青衣人突然来到了水月堂。
  虽然她脸上蒙着面纱,刻意隐藏自己的容貌,可巫箬还是闻到了她身上一抹淡到几乎无味的异香。
  “姑娘是来诊病吗?”她把手中的药材放进药柜里,回到诊桌后坐下。
  青衣女子点了点头,身姿摇曳地走到诊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天然一种风流韵味。她撩开一段袖口,将皓腕递到巫箬面前,说道:“听闻巫大夫医术高明,我最近觉得身体不适,还望大夫能查出病因。”
  巫箬搭上她的脉门,只觉她脉象凝滞无力,问道:“姑娘近日可是经常觉得头晕目眩,体力不支?”
  “确是如此!”青衣女子语气开始急促,“最初还只是一日一次,这几天却越发严重,时不时便觉得天旋地转。巫大夫可有治病良方?”
  “你这病倒也好治,就看姑娘愿不愿意治了。”来医馆的人自然都希望药到病除,早日康复,巫箬却明知故问,说出这样一句奇怪的话来。
  “这……”青衣女子竟也没有立刻回应,“你打算怎么治?”
  “这病的来由想来姑娘自己应该很清楚,要治也很简单。只要你不再点那能使人消瘦的异香,按时饮食,这体虚之病便能无药而愈。”巫箬的目光落在对面女子的腰上,虽然隔着衣服,但还是能看出那是一段令无数男子疯狂的柔软纤腰,“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姑娘切勿为了一时执念,伤了自己的身体啊。”
  “你胡说什么!”青衣女子闻言勃然大怒,“唰”地抽回自己的手,“看来你也不过是个庸医,治不了病,还找恁些借口!”
  说完,转身便离开了水月堂。
  巫箬看着她消失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夜,街上远远传来三更的梆子声。水月堂的后院没有点灯,却因天上的皎月,银辉满地。药圃里的一株株幼苗沐浴着月光,长得娇嫩可爱,巫箬正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执着水瓢一一为它们浇水。
  这时,两团白光忽然从不同方向飞进了后院,落地后化为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竟是小音和小元姐弟俩。
  “都查到了?”巫箬放下手中的东西,问道。
  “我亲自出马,还能有问题?”小音双手叉腰,少女特有的娇嫩脸庞上满是得色,“这次的花魁大赛虽说有很多人参加,可热门人选只有三个,一个是醉花阴的连玉儿,一个是听雨楼的红药,还有一个嘛,就是秦淮小筑的头牌,因为一段纤腰不盈一握,所以大家送了个花名给她,名叫绿腰。她们三个也算得上是长安三绝了,连玉儿善歌,红药善琴,而那个绿腰则最擅长跳舞。巫姐姐,你应该能猜到今天来的那个女人是谁了吧?”
  巫箬点点头,“为了保持纤腰,那绿腰姑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不仅刻意节食,还不知从哪儿弄来那能使人迅速消瘦的‘无骨香’熏体,却不知长时间使用会害得身体虚弱无力,最后力竭而亡。”
  “她这样做还不是想打败连玉儿当上那什么花魁。”小音撇了撇嘴,“我听城里那些整日呆在青楼的鬼说了,她和连玉儿原本都是一个教坊出身的。可是因为连玉儿体态比她丰腴,更受客人欢迎,又善唱歌,所以总是压她一头,后来还做了醉花阴的头牌。绿腰气不过,于是每日勤加练舞,想从这方面和连玉儿平分秋色。她本来就瘦,为了舞姿动人,更是把一段小腰瘦得比竹竿子还细,没想到这一点反而吸引了一大群客人,所以后来也做了秦淮小筑的头牌。但她还是处处都要和连玉儿比个高低,这次的花魁大赛更是势在必得。我看哪,那盆会吸人精气的牡丹八成就是她暗中送去的。我已经查过了,那盆花出自一家名叫‘云烟’的花铺。”
  “做得好。”巫箬笑了笑,又看向一旁的小元,“我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嗯!小元找到了!”小元重重地点了点头,伸出胖乎乎的胳膊,小小的手里面紧紧攥着一个木盒,“都在这里面呢。”
  巫箬打开木盒,里面只剩了小半盒香料,味道和绿腰身上的一模一样。她捻起一小截,细细端详了一番,而后又放在鼻尖下闻了闻,沉吟片刻后说道:“这香和牡丹花一样应该也出自那家花铺。本来我不想管这闲事,可现在看来必须得去那儿看看了。”
  “行,咱们马上出发!”小音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是我,不是咱们。”巫箬却一盆冷水给她浇下去,“那间铺子不是等闲之地,你和小元都留在水月堂好好给我看家。”
  “别啊,巫姐姐。”小音顿时急了,“这么热闹的事怎么能不让我去瞧瞧呢!”
  “你要一去,还不打草惊蛇?花灯会的礼物还想不想要了?”
  “啊?”小音哀嚎一声,她是真想去凑热闹,可是这“热闹”跟礼物比起来……她只得一跺脚,作出痛苦的抉择,“好吧,我不去了,不过你得答应我把我和小元想买的东西都买回来。”
  “成交。”巫箬无奈地摇摇头,独自走出了水月堂。
  按照大唐律例,日落之后各坊门就要关闭,除非疾病、婚丧,禁止人行。如果犯夜,被金吾卫抓到,至少要鞭笞三十下。可是当巫箬出现在与通济坊整整隔了五座里坊的升平坊时,一个金吾卫也没发现她的踪迹。
  很快,她就找到了那间名为“云烟”的花铺,紧闭的大门和招牌都有些旧了,看上去再寻常不过。巫箬四处看了看,最后绕到了它侧面的小巷子里,那里一排高墙,将花圃围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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