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那……你要是实在想叫池老师来吃饭,就去吧,源哥这两天心情挺差的,能推他一把也好。”
“心情差还不是自己作……”马霏霏懊恼地揉揉脸,“好吧我出马,一个两个的真叫人操心!”
许清源站在廊下抽烟。
春雨绵绵,像飘摇的丝线将断未断,空气中浮着青草与泥土被打湿的潮气,风一吹,闷闷地往身上裹来。烟的滋味并不舒服,呛着嗓子,但他还是习惯性地抽,即使已经戒了有一段时间。
池昉说,要调来东山学院,为的是离他更近一点。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缺口被填满,那个人终于选择了他,愿意放弃市里的繁华与自由,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可是,预想中的满足并未产生,相反,焦躁和莫名的愤怒隐隐盘旋在许清源的胸口,令他禁不住想对池昉发火,毫无道理,却难以遏制。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你恨他不选择你,他现在选了,为什么还要对他冷脸,发泄你自己都无法谅解的情绪?
许清源质问着自己,他不明白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马霏霏从窗户里面往外望,发现了她要找的人,但是时机不太好,源哥正在抽烟。这是生人勿进的信号,代表着许清源此刻的情绪非常糟糕,聪明人不该过去触霉头,尤其是“池老师”三个字,属于危险品易燃物,万万不能携带。
“怎么又抽,不是戒了么……”马霏霏想去不敢去,纠结得绞手指。
“害怕惹恼源哥”和“为池老师发声”的两种思想在乒铃乓啷打架,她深吸一口气,正要挪动脚步,只见视线更远处,从院子门口进来了一个人。
是池昉,他一只手卷着二宝,另一只手撑着伞,柠绿的大衬衫被风吹鼓,像阴天里突然加笔的一抹张扬亮色。
一点不夸张,这个瞬间,马霏霏感觉乌云消散,堪称雨过天晴。
望着雨幕中出现的人,许清源有点怔,手上的烟都来不及掐灭。
池昉跑到廊下收了伞,呼噜了把头毛,然后挑眉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
“……偶尔抽一根。”许清源将烟头熄了,扔进灭烟桶里。
他没有在池昉面前吞云吐雾过,虽然烟这个东西,于他而言永远与池昉有关,但许清源并不想让对方知道。
“你以前不抽的,学这个干什么,对身体又不好。”
“你自己不也抽?”
“真会抓人小辫子,”池昉笑道,“那我戒你也戒行不行?”
许清源看着这张笑脸,不由得想起那天池昉的眼神,难过,无助,偏又倔强地与自己对视。
“你送它过来,是不是打算回市里去了。”
池昉把二宝放到地上:“上了两天宣讲课,差不多了。你收留我的话,那我就在拙泉山居待到假期最后一天,你不收留我的话,今天晚上我就开车回去了。”
明明是他自己的去留,却偏偏将选择权交给别人。
“店里忙,没房间。”许清源生硬地说。
对方的表情暗了暗。
“哦,行,那我过会儿走。”接着他又指挥二宝,“乖,去窝里吧,再陪你玩半小时。”
小家伙摇着尾巴,登登登地领着主人去自己的小别墅了。
明明池昉在拙泉山居从来没有住过客人的房间,满不满房都不影响他留宿,但他似乎将许清源的那句话视为拒绝自己的借口,一反常态地没有撒娇抗议。
不顺着挽留他,他接受,发现了沈若瑜的存在,他也不问。
甚至他的那句“你不要我了?”,许清源回应得冷漠,而池昉此刻就当没有发生过似的。
最骄傲好面子的是他,现在逆来顺受、默许着许清源冷待的也是他。池昉的举动,就好像是在获知对方并不需要他以后,自觉腾地方让空间,方便许清源去“出轨”一样。
甚至连出轨都称不上,他们已经分手了。
这算什么,又是那套“时髦”的理论,情感是流动的自由的不安稳的,没有天长地久,有的只是因为不想被舍弃,从而妥协、忍耐、装聋作哑。
许清源的心口闷得厉害,他快步跟过去,池昉正蹲在地上给二宝捡玩具,裤脚湿了一圈,鞋边都是走山路蹭的泥。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池老师正要回头,手臂先被一股不由分说的力气拉了起来。
“阿源……?”他整个人被突然拉拽着走,“诶诶诶干吗?”
“跟我过来!”
第103章 “我爱你”
茶室门被关上,许清源拉得太急,差点把池昉拽摔了。对方抓抱住他的肩膀,半真半假地开玩笑:“怎么了这是,杀人灭口啊?”
许清源低沉地问:“你今天回去?”
“啊?是啊,不是说房间满了嘛。”
“你之前住的都是客人房间?”
池昉眨眨眼睛:“噢,你肯让我睡你那儿的话……”
很近,所以接吻太容易,许清源擒握住池昉的后颈狠狠地亲他,这个吻一点征兆都没有,导致池老师毫无防备,阵阵电流从尾椎处快速攀升,刺激得直冲头皮。
“嗯……哈……”
粗暴一点也没关系,因为他正被强烈索取着需要着。池昉回应着许清源,手伸进衣服里抚摸对方的背脊,又探到前面来,触觉到那炙热的心口。
接吻的时间不长,许清源放开他的时候池昉还没尽兴,半眯着眼睛伸过去下巴,还想接着亲。那人垂眸问道:“你要回去吗?”
池昉摇摇头,沙哑地说:“不回去了,阿源,亲我,还想亲……”
这副表情实在过分,许清源把他的脑袋按在肩头,不让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有机会逞凶作恶,他钳制着池昉抱了一会儿,直到呼吸平复下来,才略略松开对方。
池昉的脸上满是贪心无厌的控诉。
许清源硬生生视而不见,道:“东山学院的事情,我叫你好好考虑,你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讲这个那就泼冷水了,旖旎的气氛被打散,池老师冷却下来后坐到椅子上,用胳膊支着脑袋:“两边校长都同意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没办法重新考虑的。”
“你做决定之前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你以为自己做得很对,我还得夸你是不是?”
“我怎么不对了,为什么不能夸我,”池昉不明所以地反问,“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想让你对我有信心,这有错吗?”
许清源驳斥道:“我不需要这样的信心。你每次开车回市里的时候都路过的,那周围什么样,学校水平又是什么样,你比我清楚。放着好好的市中心高校不待,马上要升职的岗位也不要,突然跑到东山来任性什么,你这是对自己的人生好好规划认真负责的态度吗?”
类似的话早就被池会长翻来覆去地提拎过,亲爹骂他一晚上也就罢了,许清源又继续说教,池昉既不服气又感到委屈。
“教训起我来倒是凶得很……你忘记自己当初偷偷卖掉拙泉山居了吗,你跟我商量过了?”
提起分手时的龃龉,许清源皱了下眉:“不要强词夺理,这根本是两码事情。”
“本质上有区别吗,你不也是先斩后奏自作主张?甚至你明明答应我在先,绝对不会卖掉拙泉山居,我最起码还来告诉你了,你呢,一直把我蒙在鼓里,要不是那天我突然回来撞破陈武德的事情,你瞒我一辈子都有可能。阿源啊阿源,得亏我是个男人,我要是个女的,你这行为就是骗婚。”
“我骗什么……婚?”猝不及防地,那个人被噎得脸热,“不要乱用词。”
“怎么,你觉得不是?一起同居一起生活,养同一个毛孩子,你还把面馆开在我学校旁边宣示主权。阿源,诚实一点。”
如果性别允许,恐怕许清源会认真又负责地告知池昉,不能随便同居,得合法持证才可以,然后池老师就被稀里糊涂抓去民政局签字画押了。
许清源道:“我卖掉拙泉山居,买家给我钱,我可以和你有一个得到充分保障的未来,而你调来东山学院,除了让你自己的生活、工作、前途都降级以外,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地方?”
这正是池昉等着的话:“阿源,你当初为了什么我现在也是为了什么,我想要的也是和你有未来。我知道,你现在生气,认为我蠢得不行,胡乱糟践自己的人生,这心情可太对了!因为当初的我和现在的你没区别,我不要你犯傻为我牺牲掉拙泉山居,就像你心疼我去东山学院一样,我们能不能互相理解一下对方,嗯?”
理解……他该怎么心安理得地把池昉困在自己身边,明明那个人的天空很广阔,可以飞到更高更自由的地方,他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默许池昉折断翅膀,从此只能在地面羡慕地仰望别的飞鸟。
“……我不管你什么理由,既然还没开始走调动,总有能反悔的余地,这件事情我不同意,你说什么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