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墓地里的东西可不兴乱吃的啊。
池昉有点好奇,走过去想瞅一眼被偷家的是哪户,结果绕到正面看到墓碑,他瞬间冻在了原地。
这居然是宝宝的墓穴。
“小贼”在偷吃的,正是摆在墓碑前的一盘狗粮。
“喂!”池昉拔腿冲上去,“不许抢我儿子的饭!”
第86章 二宝还是小宝
听到如此小气的呼喊,小土狗受惊蹿跳起来,嘴里塞满狗粮,无头苍蝇似的四处找躲避的地方。
“诶诶诶!”池老师倒也不是那么抠门的人,荒山野岭突然出现一盘香香的食物,禁不住诱惑情有可原,“别怕别怕,没有想吓你的意思!”
小土狗蹲躲到旁边的一棵大树下,呜咽了一声,没舍得逃开太远。
池昉喊道:“你先在那里等会儿啊。”
说罢,他轻吐一口气,走至墓前弯下腰,摸了摸面前小小的墓碑,接着把散落在地上的狗粮捡拾到盘子里。
“宝宝,二爸爸不知道你住在这里……”
池昉边说边蹲下身,视线与墓碑上金毛的照片齐平,就像以往和大狗亲昵对视时一样,脸上是笑着的。
“今天……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对吗?你想告诉我你现在住的地方,这样二爸爸就不会迷路了……”
一定是这样的,否则他怎么会不由自主地开车到墓地来,冥冥之中自有指引。
这家伙,难道自打他回村以后,就一直在天上苦脸犯难吗,爸爸和二爸爸闹掰了,没人告诉二爸爸它的新家在哪里,可得把它着急坏了。
“好啦,我现在知道了,以后可以经常来看你……宝宝,网上有卖那种纸扎的宠物别墅,还有天堂火腿肠,狗狗玩具,二爸爸下次来的时候都烧给你,好不好?再烧几个大金元宝,有什么我没想到的,你就自己在那边买……”
之所以了解得这么详细,是因为清明的时候,池昉已经弄过一回仪式了,他还特意烧了一张宝宝的照片,好让对面的世界知道这是给谁的,不过当时距离比较远,不知道宝宝最后有没有收到。
“那个时候……很痛对不对……你是不是特别害怕……担心我开得太快太远了,你倒下以后,就再也追不上我的车了……”
本来他不想再撕开这道伤痕,无论是对宝宝还是对他自己,都是无比痛苦的记忆。每每想象那傻瓜在国道上追车的画面,池昉就没办法管理好情绪,有时候上着班对着电脑屏幕,眼泪稀里糊涂就下来了,把旁边的同事吓一大跳,以至于到最后,他已经不敢再去触碰这件事。
可是,此刻望着宝宝的墓碑,他又一次听到心底久违的声音,那天要是送它回拙泉山居该多好,哪怕自私一点带它走呢,是不是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池昉的下巴细颤着,涩意满得完全压不住,他一边凝着笑一边泪流不止:“不说了……我们好久没见,应该开心才对,二爸爸不该说这些扫兴的话……”
泪眼朦胧间,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湿润的东西舔了一下,池昉下意识地缩了缩,定睛一看,发现那条小土狗不知什么时候蹭到了他的脚边,正用一双湿漉漉的狗狗眼望着他。
“你……不怕我了啊?”
小土狗又舔他的手背,舔完手背舔手心。
……简直太热情了,傻呆呆的,他要是坏人可怎么办。
“你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家呢,你也没有家吗?”
小狗汪汪叫了两声,仿佛想跟他对话似的。
池昉担心它是不是真的很饿,遂抓了一把狗粮递过去:“喏,吃吧,本来想等聊完再给你吃的。你既然分了我儿子的饭,平时有空就来陪陪它聊聊天,好不好?”
大概是从没见过这么愿意和狗说话的人类,小土狗没有吃那把狗粮,而是将自己的两条前腿搭在了池昉的小臂上。
这个姿势很熟悉,以前宝宝就喜欢这样搭着他,想让池昉抱它摸它的背。
“哎,我儿子要吃醋的,”他稍微抬了抬手,“你吃饭吧,不饿了么。”
小狗依旧固执地搭着他,仅用两条后肢艰难支撑着身体。
算命大师预言得真准,池昉的确有桃花精转世之嫌。以往招来男人女人也就罢了,或许他言行有失,无意间释放了不自知的信号,但现在连狗都招上了,这实在有些无辜,他可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当着宝宝的面,池昉恪守“父德”,决计不能撸别的狗。他脱开那家伙,然后对宝宝的墓碑说:“宝宝,天黑得太快,二爸爸得回去了,等过两天,我把东西准备齐了再来看你。”
他接着冲小土狗摆摆手:“再见哦。”
然而,上山时是一个人,下山时却成了一人一狗。这小土狗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死心塌地地一路跟随池昉下台阶,咬着他的脚步紧追不舍。
池老师为难得很,它不会是想认自己做主人吧,连狗粮都丢下不管了,来真的啊?
他不禁慢下来低头瞅了一眼,小东西跟只脏脏包似的,不像是有主人,而且大概率是在墓地附近活动,靠偷吃祭品度日,饥一顿饱一顿,瞧着蛮可怜的。
但是,真要动了恻隐之心,又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仔细打算起来,自己现在吃住都在村委,突然养条狗可能会给村委的大家造成不便,而且总感觉这么做有点对不起宝宝,池昉过不去心里那道关。
“抱歉啊,我可能没办法收养你,以后我来看宝宝的时候,会给你带些狗粮的。”
他狠狠心加快脚步,下山后就赶紧跑上车,正要踩油门,池昉鬼使神差地瞄了一眼后视镜,好家伙,这小东西竟然没有放弃,仍是撒着腿汪汪叫着追过来了。
这一瞬间,它的身影与那天追车的宝宝重叠,池昉的心口快速抽搐了一记,毫不犹豫地开门下车了。
他曾无数次地想,如果命运能再给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丢下宝宝,不会再绝情地开车离开。
而现在,机缘巧合之下,他来到了墓地,无意间发现了宝宝的长眠之所,这条在墓前突然出现的小土狗格外亲近自己,总有一些似曾相识的眼神和动作,让他难以拒绝。
池昉弯腰捞起这条奔过来的小土狗,终于把它抱进怀里揉抚它的颈背。
他说:“好吧,我带你走。”
天黑透了,许清源看着监控屏幕,池昉还没有回来。
贺英杰是傍晚离开的,丢掉了来时的趾高气昂,许清源让他在登记簿上签了个字,对方连假笑都没心思装,表情失落中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许清源皱了皱眉。
联想到池昉手腕的勒痕,脸上的指印,或许当时发生的情况远比想象中恶劣得多。但是,池昉是非常骄傲的一个人,贺英杰如果敢那样对待他,那人怎么可能忍得了,还愿意继续粉饰太平,维护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不排除他就是很喜欢贺英杰,喜欢到可以折损自尊,忍受一些委屈。贺少爷有钱有闲,花样多,懂情趣,不至于无趣呆板,让池老师感到厌倦没意思。随便算算,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快一年,或许更久,早就超过了自己和池昉的那段历史,究竟谁才是短奏即止的插曲,似乎不难判断。
许清源下意识伸手去口袋里摸烟,却只摸到只打火机,没带烟盒。
他该戒烟的。这东西影响健康,有百害而无一利,身边的人都劝他别再碰,于是最近开始,许清源有意不带烟盒在身上,想抽的时候没法抽,多忍耐几次,兴许就能戒掉了。
他松开手,心想,下次应该连打火机都一起扔了。
想抽烟的渴望还是存在,甚至使他有些躁乱,许清源拿起水瓶喝水,很快瓶子就空了大半。
屏幕上,停车场的监控出现了车灯亮光,那辆熟悉的suv回来了。
路灯的光线偏柔,在漆黑的冬夜里,好似几只睁不开的眼睛,昏昏欲睡地照不醒。池昉熄火后摸索着下车,一只手用手机打光,另一只手抱着二宝——这名字是路上取的,正所谓贱名好养活,大俗即大雅。
犬类对于周遭环境变化具备天生的敏锐,来到这新鲜地方,小土狗亢奋地嗷汪嗷汪,叫声就没有停歇过。
“安静点安静点……”池昉嘘了又嘘,“你要是上班也这么吵,我怎么去向村长开口收留你啊?乖,别叫了噢!”
刚从墓地被带回来,二宝浑身上下脏得很,池昉还打算先给它洗个澡呢,眼下这动静,完全老实不起来,他能把这家伙洗明白么?池老师不禁对自己带崽的能力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小东西闹腾得厉害,终究是把值班室给惊动了,许清源打着手电循声过来,光线精准而笔直地照在了池昉的身上。
他问:“怎么回事?”
池昉面对他心情复杂,闷闷地说:“路上捡的。”
“路上?”夜色里,许清源的表情辨不明晰,“哪条路上?”
差一点点,池老师都要怀疑他在问自己,你刚才去哪里了。当然,池昉没那么自大,对方要是真的担心,又怎么会是这种生硬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