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贺英杰压抑着敛下戾气,恢复成平日里半真半假的调笑模样,他说:“小也,你对我真的好渣啊。”
池昉弯起眼睛笑了笑:“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评价的人。”
然后,他拿起咖啡杯,出门洗杯子去了。
新的一周,继续忙忙碌碌。
韦亚楠扎在电脑前,赶工赶到喝水都顾不上,正敲着计算器,隐约听到隔壁办公室传来熟悉的声音,她这才停下手里的事情,起身走到隔壁串门。
许清源拎了一盒腊味来给王学霖,感谢他周六愿意换班,王学霖道:“客气什么啊源哥,举手之劳的事情,这你拿回去!周六我帮你值,今天你就帮我值了,不都一样嘛。”
“哪能一样,周六值班连日带夜的,周一只需要晚上,拿着吧,店里多出来的。”
王学霖盛情难却,眼见韦亚楠进来,连连求助道:“亚楠姐!你看源哥客气的,快劝他拿回去!”
韦亚楠抿嘴笑:“拿着吧小王,他想给你的话你怎么都推不掉的。”
“哎呀这……”小伙子挣扎无果,只得收下,“好吧,谢谢源哥。”
“值班没什么事吧?”许清源问道。
“没事,一个电话都没有,村委里也安安静静的,就我和池老师。”王学霖想了想,“哦,晚上有位池老师的朋友来找他,不过他们聊了会儿之后,很快那位朋友就走了。”
“朋友?”韦亚楠奇怪,“池老师刚回咱们村,怎么就有朋友来这儿找他?”
“不太清楚,全身上下是那种贵贵的气场。”有钱人的味道就是这么直接,王学霖不认识对方穿的戴的是什么牌子,但质感低调不起来,一眼便能感受到价值不菲,相较之下池老师偏向洋气那一挂,同样有别于他们小乡村里的普通人,这两个人是朋友,似乎并不违和。
韦亚楠心想,难道是贺总?她之前在拙泉山居遇见过好几次住在那里的贺英杰,那人和池昉相熟,形象的确是这么回事,很贵气。
韦亚楠正要开口,只听许清源突兀地结束话题道:“小王,那你忙,今天晚上我会值班的。”
聊天聊得好好的,王学霖被这个生硬的转折带得愣了一下:“诶好……”
有点迷惑……前天先是池老师心脏疼得怪怪的,后来那位有钱人进门的表情也怪怪的,今天怎么连源哥都变得怪怪的了?王学霖百思不得其解。
走出门,韦亚楠留意着许清源的神情。她差点疏忽了,许清源怎么会乐意聊池昉呢,因为宝宝的意外,本来好生亲近的两个人彻底断交,那段时间的许清源特别伤心,素来不抽烟的他学会了吞云吐雾,整日由烟熏着嗓子和眼睛,总把自己关在那间带着落地窗的客房里。而离开的池昉,一天都没有回来过。
她曾经试图开解,小心翼翼地劝说道,池老师也没料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他同样很难过的,阿源,别折磨自己了,放下吧。
许清源的嗓子被烟呛得沙哑,布满血丝的眼睛发红发痛,他绝望地说,我放不下,我做不到……
韦亚楠的鼻子泛酸,不忍心道:“再养一只金毛吧,从小养起,一样的。”
许清源摇摇头,像是无人能够理解他的痛苦,不愿意再回答。
后来,过了很久,也许时间真的是最宝贵的药,那个人慢慢振作起来,像是回到了从前的那个阿源。韦亚楠高兴于他放下心结,就连池昉回来了,周五晚上大家为他接风洗尘,开车来接人的许清源甚至和对方打了招呼。
太好了,她想,阿源总算想通了,明白那不是池老师的错,只是一场不幸而令人难过的意外。
可是,次日清晨她竟收到马霏霏担忧的报信,说许清源独自去了墓地,本来周六值班的他,和王学霖调了班。
韦亚楠这才意识到,伤口并没有结痂,只是被埋葬到了更深处。
回到办公室,还差些时间才到下班的点,韦亚楠对那人说:“阿源,先坐会儿吧。”
办公室里没有多余的座椅,从前许清源过来看望韦亚楠,都是直接坐老出纳的位子,也就是现在池昉的办公位。
他望着那张桌子,没有过去。
韦亚楠怕他介意,忙道:“池老师回市里了,昨天晚上就回去了,要到周五晚上再回来的。”
“我知道。”
滞了滞,许清源走过去,坐到了池昉的办公椅上。
面前的桌子不像之前杂物堆积时那样死气沉沉,沾染了鲜活的气息。笔记本封皮上贴着凌乱字迹的便签纸,上面列了十几项待完成的工作,桌面储物篮里码着泡面和罐装饮料,一份文件被压在键盘下面,角落里有领导的签批意见,龙飞凤舞地写着“由池昉阅办”。
一个用铅笔书写的、小小的“唉!”字,偷偷摸摸地缀在旁边。
许清源移开了目光。
第81章 难以弥合的伤痕
期末阶段乱成一锅粥,科室里一个人被掰成三个人用,打印机都要抡出火星子了,池昉差点提不起信心周五晚上再赶过去鉴云村。但是,一想到像大爷那样期待宣讲课的村民大有人在,他还是决定咬咬牙,克服一下畏难思想,双休日继续当牛马。
然而,本来应该身心俱疲的池老师,为什么此刻被连架带哄地骗上了篮球场,说来话长。
下午在文化礼堂结束宣讲课,池昉路过了礼堂背后的篮球场,之前相熟的几位球员看见他就千呼万唤,池老师你回来了啊,来来来,打一场!
“不了不了,我还有工作要做。”池昉远远拒绝。
“玩一把吧,就当锻炼了,工作再忙也得劳逸结合嘛!”
“就是,我们队输惨了,缺大神归位,来,池老师你换我,上吧!”
“池神上一个!”
一连串的高帽飞到了他的脑袋上,有两名队员不由分说地上来抓他,最终一左一右地将他劫持上场。
打球打得头顶冒热气的王学霖也在场上:“池老师,原来你深藏不露,竟然是王者级别的,我申请加入你的战队!”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不打还是人吗?
池昉的球技十分拿得出手,哪怕被工作透支了体力,技巧还是在的,比分追得特别快。他们队伍里王学霖是拖后腿的那个,这小子太容易被骗犯规,池昉急得干瞪眼,中场休息的时候不停给他讲战术,比暗号,让他跟着自己的节奏来。
“这样会不会太奸诈了点?”王学霖的眼神清澈而愚蠢。
池昉抽了一下嘴角:“师父教什么听什么,不要发表意见。”
经过池老师保姆式传道授业,小伙子总算有点长进,最终队伍稳稳拿下胜利。池昉下场喝水,出了身汗倒把颈椎活络顺了,抖去点半死不活的班味,他用手掌大力呼噜头毛,汗珠飞溅。
王学霖见不得他这么糙,边回手机消息边扔了块毛巾过去。
“谢啦。”池昉笑着接过,仰起头猛灌矿泉水。
“兄弟们,源哥说他到了!”
一句话吓得人胆裂,池昉瞬间被呛到喷水,他急急用毛巾揩了把脸,手忙脚乱地拽上自己的羽绒服。
“我先走了哈,下次再打过!”
“这就走了?手才刚热呢。”
“再来一场再来一场。”
“真得走了,干活去了拜拜!”
开玩笑,池老师胆小如鼠,连看都不敢看许清源,怎么跟人打球?要是许清源见到他掉头就走,那他更加无法接受。
仿佛身后有鬼在追,池昉逃得飞快,他前脚刚溜,后脚许清源就到了篮球场。这点卡得太精准了,王学霖望着地上那一滩惊惧的水渍,再一次陷入迷思。
“来晚了,店里有点事情。”许清源脱掉外套,单穿一件短袖,箍着发带上场。
重新组队,王学霖和许清源刚好成为对手,小伙子方才学成了几招,正跃跃欲试,遂信心满满地扬言要挑战球王。
“狂了啊阿霖!”
“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了!”
“悠着点,阿源打球很凶的。”
球场碰到过几次,王学霖的水平许清源大致有数,那人球风实诚,经常给对手送分,但这回交手,原本单纯的小伙子竟然隐隐变油滑了,甚至有点冒坏水,好几次都让许清源憋闷得手痒。
又是偷袭又是假动作骗犯规,刁钻成这样,谁教的?
他屡次分神,让王学霖闪身起跳,竟然成功了一个三分球,对方兴奋地举拳庆祝:“耶!”
许清源暗下眼眸:“再来。”
夕阳渐沉,回到村委的池昉发觉了一桩惨案,他的手机丢了。
明明上完宣讲课的时候还在的,他清晰地记得,自己看完时间以后,就把手机揣进了羽绒服口袋里,现在满口袋都找遍了,车子里也看了,办公室和宿舍都被他掘地三尺,手机真的不翼而飞了。
这只手机池昉用了挺久,今年夏天出了新款机型,一向爱新鲜的他都没舍得换,因为这是许清源曾经爬下陡坡为他捡回来的。它见证了他们之间的第一张合影,之后,相册里的照片越来越多。池昉喜欢拍许清源,有时候是遛狗散步时的背影,有时候是垂眸时的侧脸,有时候甚至只是手而已,那个人问他,手有什么好拍的,池昉美滋滋地回答,因为我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