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春莺 第159节

  两人回到家,辛夷哭兮兮,一张小脸跟花猫似的,抱着温幸妤不撒手,确定娘亲没事后,才去问祝无执的伤。
  小姑娘表达了关怀,末了又小声嘀咕了句“还好是叔叔受伤”。
  宝杏赶忙捂住了辛夷的嘴,“我的好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辛夷这才意识到这样不对,毕竟叔叔救了娘亲。
  她像小大人般,朝祝无执作揖:“叔叔对不起,辛夷说错了话,您别生气。”
  祝无执自然不会和个孩子计较,温和道:“你说得没错,还好是我,不是你娘亲受伤。”
  说着,他看向旁边倒茶喝的温幸妤。
  宝杏和辛夷呆住,也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温幸妤:“……”
  她顶着三道视线倒完茶,略过了祝无执,看着辛夷道:“辛夷,这样说话确实不大好,谁受伤都不是好事。”
  “这样会伤人的心。”
  辛夷很聪慧,听完她的话,立马点头:“娘亲说得对,辛夷以后不会啦。”
  温幸妤夸了几句乖宝,让宝杏带她去喝睡前牛乳。
  屋子剩下两人,静默无言。
  温幸妤喝了杯茶,突然道:“你今天挨了一棍子,有没有想起点什么?”
  她期待地看着他。
  祝无执轻轻摇头,有些愧疚:“对不住,还要麻烦你一段时日。”
  温幸妤有些失落,摆了摆手:“罢了,你且安心住着养伤。”
  说完,她起身出了堂屋。
  祝无执垂下眼,微微出神。
  *
  第二日一早,衙役敲响院门,温幸妤怕知州认出祝无执,惹来什么麻烦,就给衙役说他头晕走不了路。
  衙役并未强求,只说温幸妤过去就行。
  到了衙门,知州问了几句话,便给陈胖子定罪下了大狱,并表示会彻查其受何人挑唆,诽谤祝无执和她的关系。
  温幸妤有些惊讶,猜测可能是祝无执之前暗中帮她收拾柳怀玉一事,让知州不敢再草草结案。
  不管怎么样,目前结果是好的。就算知州最后没查到瑞和香坊老板头上,她也会想法子对付回去,出了这口恶气。
  这件事后,流言渐渐平息,受了温幸妤恩惠的街坊,大多会自发帮她说话,香坊生意也慢慢恢复。
  只是祝无执迟迟不恢复记忆。
  六月底的时候,瑞和香楼的老板被抓了,但不是挑唆陈胖子伤人,而是大家意想不到的逃税和隐匿田产。
  本朝有关商税的律法严苛,惩罚手段酷烈。按照那老板所逃税和隐匿田产的数额,他名下包括瑞和香楼在内的十几处产业,尽数被官府回收,并罚巨额钱财。他本人受杖刑七十,虽说没坐牢,也丧了半条命。
  温幸妤没想到走向是这样,和宝杏感慨多行不义必自毙。
  *
  七月初七,乞巧节。
  慈州的乞巧节不比汴京热闹,*却也别有一番景致。
  每每快到盛大节日,温幸妤就忙得脚不沾地。这次有祝无执帮忙,要轻松许多。
  星河初泻时,两人忙完最后一单,熄灯闭店。
  长街两侧灯火灼灼,人流如织。
  祝无执扫过她疲惫的脸,温声道:“顺路去吃些东西罢,然后回家歇息。”
  从晌午到现在,两人忙得别说吃饭,连水都没空喝。
  温幸妤的确又饿又渴,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她和祝无执并肩汇入人流。
  街中走着形形色色的人,有锦缎罗绮的闺秀,有葛衣短褐的贩夫走卒,也有年轻夫妻相携。
  灯影幢幢,许多吃饭的小摊和食肆都坐满了人,两人一时找不到地方吃饭。
  人流越发稠密,灯影缭乱,四处欢声笑语。
  祝无执微微侧头,目光落在身畔人莹润的侧脸。
  “当心。”
  温幸妤正瞧着街另一边的摊子出神,就被人轻拽了一把。
  额头撞上他的胸膛,她懵懵抬头,祝无执已经退开了。
  他道:“方才有个老丈扛着糖葫芦,差点撞到你。”
  温幸妤扭头看去,确实看到有个扛糖葫芦的老人走远。
  她道:“多谢。”
  祝无执听着她疏离的回答,也不在意,笑道:“方才看什么呢?这般入迷。”
  温幸妤沉默了一瞬,目光投向街另一边的摊子。
  “在看泥人。”
  似乎在透过那摊子看别的什么,声音也轻轻的。
  祝无执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彩棚边摆着个不大的摊子,摊上摆着各色泥人。憨态可掬的小像居多,或抱莲或执荷,眉眼喜气洋洋。亦有捏得活灵活现的小猴捧桃,胖娃娃抱鲤。
  彩灯映照下,泥胎温润,粉彩鲜明。
  他淡淡扫过,看到角落的两个泥人时,猛地定住。
  那是一对相拥的泥人。
  一男一女,一个天水碧衣袍,一个鹅黄襦裙。
  102
  第102章
  ◎不可求思◎
  [你拿着我,我拿着你,这样便能时常看到对方。]
  刹那间,喧嚣人潮退却,欢声笑语、缭乱灯影化为模糊流动的光影。旧日景象一一浮现,记忆如海浪涌来。
  祝无执睫毛颤了颤,脸色愈发苍白。
  温幸妤见他怔愣在原地,目光探究:“可是想起什么了?”
  祝无执骤然回神。
  他轻轻摇头,神情看起来有些失落:“只有些许零光片羽,非常模糊。”
  顿了顿,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记忆里……仿佛和心爱之人买过一对泥人。”
  听到那句“心爱之人”,温幸妤有一瞬怔忡。
  璀璨的灯影落在祝无执眸中,映出细碎温柔的波光。
  她呼吸微乱,侧过脸避开他的目光。
  沉默了一会,才道:“前边人少些了,说不定有地方吃饭,走罢。”
  “好。”
  祝无执点了点头,和她并肩顺着人流往前走。
  寻到一家有空桌的食肆,两人用了些茶饭,便回家去了。
  香坊的生意这几日格外忙,温幸妤累得够呛,回到家中陪了会辛夷,就沐浴睡觉了。
  夜色深沉,一轮明月悬于天际,清辉笼照四方院落。
  清风拂过,墙角翠竹在地上投下疏疏落落的碎影。
  西厢房门扉被无声推开,一道人影悄然步出。行至院墙边,他提气轻身,足尖在墙头一点,悄无声息翻落墙外,身形融入夜色。
  墙外小巷月色戚戚,祝无执走到转角的槐树下,冷声道:“出来。”
  下一瞬,两个暗卫无声出现,朝着祝无执恭敬欠身,“陛下。”
  祝无执嗯了一声,扫过两人的脸,才发现曹颂也在。
  他道:“为何不提醒朕?”
  曹颂旁边的暗卫尚且年轻,闻言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属下以为您是装的……”
  曹颂也轻咳一声,补充道:“四月底您受伤失忆,属下得了信,以为您是为了挽回温娘子故意为之。”
  祝无执:“……”
  他懒得跟这俩个蠢东西计较,面无表情道:“近日朝中如何?”
  曹颂神情严肃起来,回道:“一切按计划进行,您‘失踪’的前半个月,属下和王都知以您染了风寒为由,不上朝不见任何人。”
  “不久有官员质疑,裴三戴人皮面具扮成您的模样,召见了几个大臣,而后再次称病不出。”
  “属下来之前,朝中/出现您失踪的传言,皇城司顺藤摸瓜,发现了一些可疑之人。”
  说着,从怀中取出个折子,双手递过。
  祝无执接过打开看了,上面是那些官员的异常之处,以及姓名官职和家世背景。
  他把折子还回去,淡声道:“继续按计划行事。”
  曹颂和另一个暗卫躬身领命,犹豫了一下,问道:“陛下,您打算何时回京主持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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