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春莺 第90节
温幸妤道:“窈娘,我头有些痛,就不奉陪了,改日再向你赔罪。”
说罢,她又看向祝无执,拽了拽他的袖摆,轻声道:“走吧,我累了。”
祝无执扫过她莹白的脸,神色探究。
见她没有要为高月窈说话,试图让对方留下的意思,目光稍愉。
他嗯了一声,牵起温幸妤的手,往梅园外离去。
高月窈死死攥着斗篷,指尖掐得发白,迟迟未动,神色茫然。
何苦如此?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从小到大,后宅中这种手段屡见不鲜。
温幸妤明明可任她落水看她笑话,或者拉起她后,再在表哥面前揭穿她的计谋。
可对方没有,甚至那些话都是婢女走远了才说的。
她这般陷害,对方却只说“伤身不值得”。
思及此处,高月窈内心五味杂陈。羞愧有之,疑惑有之,甚至怀疑起自己如此汲汲营营,只为嫁给一个没见过几面,只有些朦胧好感的男人,是否正确。
良久,远处水榭传来贵女们的呼唤声。
她回过神,收敛了情绪,笑着朝那边挥手,小跑了过去。
*
回到枕月院,主屋炭炉烧得很旺,暖香浮动。
温幸妤解了斗篷,换了身舒适略薄的藕荷色罗裙,坐在湘竹榻上吃茶。
祝无执也换了身是石蓝大袖衫,姿态散漫,和她隔着檀木小几对坐。
他掌中把玩着个蓝田墨玉珠子,笑问:“和那些闺秀可合得来?”
温幸妤瞥了他一眼,回道:“还好。”
祝无执笑道:“等来年入春天气热些,你若觉得谁合眼,只管邀来府中陪你。”
等来年入春……
意思是今年只要没他允许,她就只能待在院子里,谁也不能见。
她握着青釉茶杯,神色冷淡下来:“要等到来年,那我还不如干脆一直待在院子里,谁也不见。”
祝无执知她恼怒,却也不松口,只笑着哄她:“你生了场病,哪里好成日出去走动见外人?等来年春日身子大好,我必不拦你。”
温幸妤本也没有和那些个闺秀打交道的意思。
她们出身高门,哪里乐意经常来捧一个出身低微的外室。她可不想讨人嫌。
思索片刻,想着不如趁此机会,使使性子,让他把高月窈留下。
她冷哼一声,搁下茶杯站起身道:“话说得好听,还不是你疑神疑鬼,让我连外人都不能见!”
“你赶紧回主院处理政务罢,我要歇息了。”
说罢她往内室走去。
祝无执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人扯进怀里,抱坐在腿上,哭笑不得:“你如今气性愈发大了,还敢跟我撂脸子。”
温幸妤抵着他的胸膛,冷冷道:“嫌我气性大,大人就去找个温驯柔顺的,还待在我这受气作甚?”
祝无执也不生气,知她被困在院子里心里不畅快,攥住她抵在胸膛手,低声哄道:“我怎会嫌你?”
“你若觉得无趣,就找芳澜和静月说说话,打打叶子牌。”
温幸妤垂下眼,低声道:“院里的人哪个敢跟我多说话?玩个叶子牌都想法设法让我赢,唯恐我不高兴。”
“这样有什么意思?”
祝无执道:“那等过几日,我带你出府逛逛。”
闻言温幸妤微白,摇了摇头:“不出府。”
祝无执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她委屈的脸上,问道:“那你说,你想怎么办?”
温幸妤抬眸看了眼他,复又垂下眼帘,小声道:“窈娘是你表妹,不算外人。”
她顿了顿,环住他的脖子,软声恳求:“她今日在席上说了不少扬州的趣事,我十分感兴趣。能不能让她住我旁边的听竹院?我想听她多讲讲江南那边的风貌。”
“去不了,听听也是好的。”
祝无执抚摸着她的鬓发,乌沉的凤目微垂,目光不轻不重落在她隐含期待和不安的脸上。
盯着她看了须臾,才慢条斯理开口:“你该知道她这次来汴京,是为了同我重修旧好,履行婚约。”
“哪怕这样,你也要请她入府,和她交好吗?”
【作者有话说】
[1]引用自白居易的《后宫词》
56
第56章
◎待我有情◎
温幸妤被盯得后背发毛,她强压畏惧,不偏不倚的回视他,轻声道:“大人这么说,是打算娶她的意思了?”
祝无执一愣,方才那升起来的几分火气,被这句话打得烟消云散。
他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叹道:“当真伶俐,如今竟学会避答而诘问了。”
温幸妤不依不饶追问:“那你到底会不会娶她?”
祝无执笑问:“答案对你很重要吗?”
温幸妤面色一僵,恼怒地推了推他的胸膛,挣扎着要起身:“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你爱娶谁就娶谁,我也不想听什么扬州风物了!”
祝无执搂着她的腰,把人禁锢在怀里,闷笑几声,哄道:“好了好了,莫气,我没有要娶她的意思。”
温幸妤这才不挣扎了,狐疑的看着他的脸:“不娶?”
祝无执嗯了一声,认真道:“不娶。”
温幸妤侧目避开青年灼热真挚的眸光,轻咳一声:“随便你,反正是你的事情。”
看她那情态,祝无执这才琢磨出点不同的意味来。
她故意提出让高月窈入府,只怕是为了试探他到底会不会娶对方。
这么说…她到底还是有几分在意他的。
思及此处,他心生欢喜,语气也柔和了不少:“你想听扬州趣事,那便让她入府来小住几日,可好?”
温幸妤瞥了他一眼,生怕答不好又令他起疑生怒。
她冷笑一声,讥诮道:“我提出来的时候你怀疑我,现在我不要她来了,你又让她住进来,是不是觉得戏耍我很有趣?”
“大人不愧是摄政王,一会一个样,难伺候极了!”
祝无执长眉一挑,颇为感慨。
最开始以为她是个温顺胆怯的,后来又觉得她骨子里倔强不驯,而今日,忽然又感受到了所谓的娇嗔无常,性若翻云。
他把玩着她的手指,笑道:“我没有戏耍。”
“那你还要不要让她进府,同她交好?”
温幸妤冷声道:“问来问去有什么意思?你又不会尊重我的意愿。”
“我说让她来,你指不定又勃然大怒,疑心我别有所图。”
祝无执无奈道:“我不会再疑心你,只要你不要把我往外推。”
顿了顿,他道:“明日就让她住你旁边的听竹院,跟你讲讲扬州风物解闷。但前提是,你不能出枕月院,也不能制香,亦或者让她帮你采买任何物件。”
总之他也不会娶高月窈,放其入府,既能麻痹安抚扬州外祖家,又能试探试探温幸妤的态度。
何乐为不为?
说完见温幸妤神色依旧失落,便话头一转,柔声安抚:“你想要什么,就打发婢女小厮去买,若汴京买不到,你只管告知我。只要大宋有的,我都会尽可能满足你。”
温幸妤暗自舒出口气,心说总算是让他松口同意了。
她眉眼含笑,温驯地伏在他怀里,嘟囔道:“就你会哄人。”
祝无执见她双颊飞霞,含嗔带喜,心头一动。
他抬手将她发髻间的簪钗取下来,横抱起来,嗓音微哑:“我这般哄你,你也哄哄我罢,妤娘。”
温幸妤一惊,佯装羞赧:“青天白日的……等入夜好不好?”
自打上回她逃跑,祝无执许久不曾碰过她。
他是习武之人,年纪又轻,有过体验后自然是食髓知味,不知餍足。
如同山林燃起大火,急需甘霖消解。
脚步不停,将人带到床榻上,倾身而下,含住了她的下唇,轻轻一吮,研磨片刻后,才严丝合缝的堵了上去,唇舌勾缠。
温幸妤霎时软了半个身子,羞恼闭上眼,睫毛颤颤,颜若渥丹,无力地推他胸口。
良久,两唇分离,祝无执盯着她红润泛着水光的唇,喉结轻滚。
剥荔枝般,藕荷色的衣裙层层落下,露出莹润如玉的果肉。
红绡帐暖,但觉阳和暗涌,骨酥神驰。
*
这方浓情蜜意,李府却家翻宅乱,闹得不可开交。
薛见春出了摄政王府和曲三娘碰面后,才得知家里镖局出了事。
半个月前有所有人都被同州官府的人捉进大牢,镖局亦被查封。查抄的由头,是替一小商户押送的药材里,竟夹带了整整三石官盐。
私运盐铁,形同谋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