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春莺 第64节

  祝无执唇角的笑维持不住,他凤眸微眯,冷声警告:“你跟我两载,该知道我什么脾性。我劝你识相些,乖乖听话随我回去。”
  温幸妤正要说话,就见有个黑衣人突然走到祝无执身侧,耳语几句,递给他个包袱。
  是她的包袱!这黑衣人何时去的舱室,她怎么没发现?
  她脸色煞白,来不及阻止,就见祝无执从里面拿出个五寸高的白瓷坛。
  那是观澜哥的骨灰坛!
  她心下大骇,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急道:“还给我!”
  祝无执身量高,他抬手把坛子递给旁边的曹颂,垂眼看着她惊惧的脸,似笑非笑:“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
  温幸妤紧盯着曹颂手中的骨灰坛:“那你还给我!”
  祝无执没有回答,笑道:“那你现在,要不要跟我回去?”
  温幸妤愕然抬头,对上了那双恶意的凤眼,登时心中大恨。
  唇齿间鲜血淋漓,她咬牙道:“你竟然拿恩人的骨灰威胁我,你好生卑鄙!”
  话音落下,满船寂静,十几个亲卫噤若寒蝉,埋着头恨不得自己聋了。
  祝无执也不生气,只笑道:“回,还是不回?”
  冷月涌流,星星欲坠,风动衣袂透骨寒。
  明明是暑天,温幸妤却觉得遍体生寒,冷到骨头缝,冷到每寸血肉。
  她浑身颤抖,几乎咬碎了一口牙,想怒骂想抗拒,却又怕他一怒之下把观澜哥的骨灰坛丢下汴河。
  心中愤懑悲恨,却不得不识时务屈服。
  她闭了闭眼,满面凄惶,无力道:“回。”
  “我回。”
  祝无执见她神色郁恨,脸色透白,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他解下斗篷,将人裹严实横抱而起,足尖一点到了另一艘船的甲板上。
  曹颂小心翼翼捧着陆观澜的骨灰,心中叫苦不迭。
  这叫什么事啊……
  温幸妤被祝无执抱着,熟悉的檀香像是细密的蛛网,将她裹挟,密不透风。
  这次彻底惹恼了祝无执,他怕是不会再等下去,今夜或许逃不过了。
  满心悲戚恐惧,泪水决堤,沾湿他的大片衣襟。
  温幸妤被径直抱到了舱室,入目铺设清雅,铜兽炉香烟馥郁,足下团花地毯绵软,再往里瞧,是绣衾罗帐,红烛高照。
  比她住的那小小舱室要好太多太多,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这奢华的一切都那么令人恐惧,像是精心织造,伪装成锦绣仙府的深渊地域,要将她吞吃入腹。
  祝无执将她放在榻上,吩咐亲卫去备水,自己则慢条斯理倒了杯热茶,递到温幸妤唇边。
  “哭什么?瞧你那脸白的,明明身子不好,还住那么逼仄的舱室。”
  “我是该说你节俭,还是说你愚钝?”
  言外之意,是锦衣华服的日子你不过,偏要愚蠢的受这份苦。
  温幸妤抹掉眼泪,偏过头,躲开了茶杯,一言不发。
  祝无执捏着她的下巴,掰过她的脸,低声道:“听话,喝茶取取暖,不要和身子过不去。”
  温幸妤忍无可忍,一把挥开他的手。
  “我不想喝。”
  茶杯砸在地毯上,骨碌碌滚了几圈,清翠茶汤泼洒。
  祝无执面色一冷,直起身睨着温幸妤,见她不似从前温驯,油盐不进好似顽石,也来了火气。
  他冷笑:“几日不见,你倒脾气见长。”
  “是我太惯着你。”
  温幸妤不予理睬,兀自坐着。
  不一会,曹颂叩响舱门,恭敬道:“主子,水备好了。”
  祝无执嗯了一声,俯身想抱她起来,就见温幸妤忽然抬眼,哑声问道:“为什么非得是我?”
  他愣了一瞬,旋即理所当然道:“你我相识多年,恩情互报,又同榻近两载,早已牵扯不清,这是缘分天注定。”
  他怜惜的摸了摸她愈发苍白的脸,叹道:“你应该明白,我想要的,向来不会松手。”
  听到此话,温幸妤只觉得荒谬,荒谬到她几乎笑出声来。
  什么缘分,什么天注定,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强人所难!
  她明白今夜真的躲不过了。她厌极了他这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样子。
  她该怎么办呢?再软声软语哄他吗?
  可前些日子靠假意逢迎逃了一次,如今被抓,祝无执定不会再相信她任何话。
  思及此处,心中悲愤交加,她盯着祝无执,不管不顾,恨声道出心中所想:“早知今日,我当初就该背弃恩义,你惨死牢狱也罢、上断头台也好,总之不管你下场如何,我都不该去救。”
  不救,也就不会有这所谓的可笑缘分。不救,也就不会连观澜哥的骨灰都保护不了。
  祝无执听了这话,神情微凝,怫然而怒,顿觉眼前这个女人冥顽不灵,万分可恶。
  冷笑一声,只当她在口不择言说气话,阴着脸将人拦腰抱起,大步走到浴房。
  浴房内水雾氤氲,暖香浮动,屏风上绣着栩栩如生的交颈鸳鸯。
  祝无执把人放下来,伸手去扯她的腰带。
  温幸妤虽说心知躲不过,但事情到了眼前,闸刀要落下了,还是止不住的恐惧。
  她颤抖着按住他解腰带的手,软了声线,戚戚哀求道:“真的不能再等等吗?”
  “强人所难非君子所为……你口口声声说缘分,就不能尊重下我的意愿吗?”
  祝无执手一顿。
  其实他原本是打算娶妻后再正式纳她的,也算是给全她脸面。
  可一想到她戏耍他将近一个月,如此不识抬举,便觉得不必再给她颜面。
  他单手擒住她的双腕,另一只手解着她的腰带,不疾不徐:“跟着我不好吗?我有貌有权,过去也从未有过女人,你是第一个。更何况,你跟着我只会荣华富贵享不尽。”
  “还是说,你害怕未来主母待你不好?”他安抚道:“你且安心,我会选个贤良淑德,有容人之量的妻子,不会让人欺了你去。”
  褪了她的男子直裰,拆了她的布巾发冠,解开她缠绕起伏的白布,露出曼妙无瑕女体。
  灯火摇曳,水汽弥漫,他扫过去,只见雾中纤腰一握,雪肤白莹莹晃人眼,顿感喉咙发紧。
  情绪稍愉,他也不乐意跟个木头成事,于是一面把人抱起来放浴桶里,一面解自己的衣衫,压着脾气劝:“我知你对我有怨,可你仔细想想,我这两年待你不好吗?”
  “好好跟了我,我自不会亏待你。”
  温幸妤凄然一笑,喃喃道:“好一个待我好,好一个不会亏待……”
  泪水大颗大颗滚落,没入水中,她满心疲惫,闭上眼,不再挣扎。
  祝无执跨入浴桶,抱着她沐浴更衣,收拾妥帖后,又把人横抱到了鸳鸯戏水的床榻之上。
  温幸妤心如死灰,任他摆弄,横卧榻上,望着朱纱鸳鸯顶,泪水涟涟,滴滴没入鬓发。
  祝无执见她眸若含冰,无声哭泣,竟如覆雪春枝,倔强又娇柔。顿觉热气上涌,口齿生津。
  怜惜之余,心里也发了狠。无论如何,今夜必须成就好事,他等不及了,也不愿意等了。
  纵使她会恨他,那也无妨。得到了身,迟早也能得到心,他有这个信心。
  缚腕入罗帏,玉山压白雪。
  纱帐落,春风起,雪山消融湿地漫,岸上桃花催,粉瓣颤,莺鸟啼鸣引蛇缠。
  红烛照,纱帐晃,柳腰款摆四肢柔,香汗湿绫罗。
  檀口张,气息乱,青丝发尾相纠缠,红梅覆雪,鸳鸯绣被翻红浪。[1]
  【作者有话说】
  [1]“柳腰款摆”引自王实甫《西厢记》、“鸳鸯被里翻红浪”引自柳永《蝶恋花》、“香汗湿绫罗”化用自周紫芝《菩萨蛮》中的“粉汗湿吴绫”。
  最后几段的句子,除了引用以上诗人的,其他都是我瞎写的。
  38
  第38章
  ◎回京◎
  船已经靠近码头。
  晨光流进窗户,日头刚从河面升出一半,淡白微青的天空上还坠着月亮的虚影。
  祝无执缓缓睁眼,怀有温香软玉。
  锦衾半遮半掩,露出线条柔和肩颈后背,雪肤上红梅点点,乌发如云堆积,他的手臂正搂在她细腰间,二人臀腹相贴,亲密无间。
  想起昨夜,他呼吸略微急促,搂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
  可思及她初经人事,不能折腾太过,故而惋惜轻叹,只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下一瞬温幸妤就猛地睁开眼睛,像是被吓到般,扭身推开他的怀抱,瑟缩到最里侧,白着脸道:“你又想做什么?”
  若说昨夜的一切是噩梦,那祝无执这张俊美的面孔便是噩梦的始作俑者。他是恶鬼,是野兽,无休无止的吞食掠夺了她一整夜。
  令她现在看到这张脸,就胆颤不已,隐隐作呕。
  祝无执脸色有些难看,但看到她眼中的惊惧,到底没说什么。
  他兀自披衣起身,侧过半边脸道:“我先出去。”
  说完,穿戴妥帖后,出了舱室。
  见他离开,温幸妤才慢慢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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