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春莺 第29节
匣子里静躺着九枚香丸,氤氲着令人心静的香气。
温幸妤制香确实不错,调配的熏香,比得上宫廷御香了。
他真心实意道:“多谢。”
温幸妤见青年对香丸还算满意,她松了口气,露出个腼腆的笑,“您喜欢就好。”
祝无执嗯了一声,合上匣子,起身道:“随我来。”
温幸妤微愣,旋即跟上了青年的脚步。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书房,祝无执从书案旁的博古架上取下一卷书,递给温幸妤,神色温和:“制香古籍,上面有批注,你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温幸妤怔然接过,翻开来看,眼睛一点点亮了。书本里晦涩难懂的语句,都标了注解,字体整齐,且通俗易懂。
这些字…是祝无执的。
他竟然忙碌之余,准备了这样好的贺礼。
她小心翼翼合起书,将其抱在怀里,视若珍宝,仰头看向青年,眸色欢喜:“谢谢您,我很喜欢!”
祝无执凝视女人明亮的双眸,勾了勾唇角,嗓音低沉的嗯了一声。
*
过年休沐七日,温幸妤和祝无执都无亲眷,除了大年初二去县令那拜年外,其余时候都歇在家里。
两人相处时辰多了,熟稔起来,面对祝无执时,温幸妤也从最开始的忐忑局促,变的轻松自然了不少。
她得了那本古籍后,就一头扎进去,没日没夜的闷头研读,在空着的西厢房里配置。
大年初六夜里,温幸妤揉着眉心从西厢房出来,面色虽然疲惫,心情却极好。
折腾了这么多天,总算是把古籍里的第一味香调配好,并且加以改进。等年后拿去香坊,想来又能赚一笔。
她盘算着自己能赚多少,走下廊檐时,忽觉脸上飘落一片凉意。
两片、三片……铺天盖地的雪花自天际飘扬落下。
下雪了。
温幸妤快步回到主屋,沐浴后来到内间,祝无执已经睡下了。
她吹了蜡,轻手轻脚从床脚爬到里侧,钻进温暖软和的被子里,慢慢有了困意。
窗外雪势渐大,院落里的人都陷入沉睡。
房顶瓦片传来细微声响,黑暗之中,祝无执睁开双目,眼底一片清明。
他透过黑暗看了眼身旁熟睡的温幸妤,悄无声息翻身下床,披衣拿剑,推门而出。
院落里雪下了一尺多厚,天地并无二色,满目的白。
数道黑影自房檐飘然落下,手拿长刀,将青年围困其中。
为首之人向前,躬身拱手:“祝世子,我家主人有请。”
祝无执仿佛看不到这些人的刀剑,泰然颔首,随几人来到院门外,坐上马车。
车轮碾过满地白雪,留下的车辙很快被新雪覆盖,毫无痕迹。
寂静的院落里,本该值夜的阿喜,此时在耳房里呼呼大睡,浑然不觉男主人已经悄然出府。
风雪敲窗,温幸妤睡得不太踏实,她梦到自己变成了莺鸟,被一只修长的手握住,关进了金丝笼。
叫天不灵,天地不应。
直到死的那一天,她都没逃出这华贵的牢笼。
醒来时,她额头出了一层汗,心悸不已,梦里那种无力的感觉,似乎蔓延到了现实。
她躺了好一会,逐渐清醒,视线适应黑暗,侧过头却发现身旁的祝无执不见了。
犹豫了一下,伸手碰了一下他躺过的地方。
一片冰冷。
人呢?他……去哪里了?
温幸妤心口一跳,忽然听到门传来细微的声响。
她慌忙闭上眼,放轻了呼吸。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幔帐被人掀开,一股含着冰雪气的凉意扑面而来,身旁的被子微动,很快又恢复安静。
是祝无执回来了。
他去哪里了,身上…怎么这么冷?
正胡思乱想,漆黑沉寂中,忽然响起一道微哑低沉的嗓音。
“没睡?”
温幸妤呼吸停滞,汗毛乍起,后背顷刻出了一层冷汗。
该不该回应?
还没等她想清楚,身侧那人突然动了。
哪怕闭着眼,她都能感受到那犹如实质的森冷视线。
恐惧笼罩,心跳如雷,她几乎控制不住,呼吸紊乱。
冰冷的发丝扫过脸颊,她浑身一僵,紧闭着双目,竭力克制住浑身颤栗。
黑暗之中,感知愈发敏锐。
那人微微俯身,冰凉的指尖抚上她手腕,贴近耳畔。
檀香袭来,耳侧吐息温凉。
“不好好睡觉,是会被惩罚的……”
声线幽冷,尾音缓慢,带着令人恐惧的阴森气息。
【作者有话说】
半夜吓老婆,祝狗坏[坏笑]
20
第20章
◎惊吓,疏离◎
阴冷的气息喷薄在耳畔颈侧,像是有无数蚂蚁顺着肌肤往下爬,延伸至四肢百骸。
温幸妤再也忍不住了,她猛地睁开眼,飞快坐起来缩到床角,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浑身颤抖不已。
双目适应黑暗,青年缓慢坐起身,长发披散,正扭头直勾勾盯着她。
温幸妤又想起了胡杨村堂屋发生的事情,她浑身发冷,强忍着恐惧,颤声道:
“对…对不起,我只是做噩梦醒了,您就回来了……”
越往后说,嗓音甚至染上几分哭腔。
祝无执眯了眯眼,打量着床角瑟缩的女人,估量着她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今夜休息前,他命人在所有屋子的香炉或者炭盆里,放了迷香。
子时过后,众人昏迷,他前往城南一所宅院,见到了周士元,最终以利为饵,以把柄要挟,与他达成协作——共同做局,斩王崇落马。
今夜事关重大,他谨慎万分,命亲信确定再三无人清醒,才去见了周士元。
温幸妤与他同榻,又是制香师,怕嗅出端倪,故而放的迷药不多,算是特例。
可再少,那也是迷药,对于一个不通武艺的普通人,足以让她昏睡一夜。
温幸妤不该这么快醒。
难不成……她是谁派来的奸细?
可她那前言不搭后语、胆怯惊恐的样子,并不像是伪装。
是真真切切被他吓到了。
思索片刻,他道:“过来。”
嗓音听不出喜怒,却不是方才那般冰冷。
温幸妤迟迟未动,她结巴道:“做,做什么?”
祝无执一言不发,握住女人的手臂,将人拽到跟前。
温幸妤随着力道不受控制向前栽去,即将撞上青年的胸膛时,肩膀被他扶住。
他轻扣住她的下颌,俯身凑近。
二人之间隔着不到一掌距离,鼻息纠缠,她清晰的闻到了他身上的檀香,以及一点…细微的血腥气。
温幸妤心口一跳,不敢同他对视,下意识侧头躲避,身子往后缩,下颌便传来一阵痛意。
他强硬掰正她的脸,指尖下滑,虎口落在那纤细脆弱的颈上,手指慢慢收拢。
指下脉搏跳动,他一寸寸细细端详,试图剥皮拆骨,从这张胆怯清秀的脸上,看透她的所有。
若是撒谎……
这如花枝的颈,将在他掌中折断。
黑暗中,掌中的面容一片惨白,眼底水光涟涟,瞳仁震颤,就连那红润饱满的唇,都在轻轻颤抖。
泪水滴落在虎口,她双手攥住他的手腕,想要把脖颈从掌中挣脱。
显然是被吓狠了。
不似说谎。
他神色稍霁,松开钳制,语气莫名:“原是做噩梦了。”
青年的阴晴不定,让温幸妤半天回不过神来,她呆坐着,心口那种惊惧的感觉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