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骄婢 第93节

  薛恒笑笑,“那就好。”
  闻言,云舒忍不住掀起眼皮看了薛恒一眼。
  他神色从容,仪态高贵,望着她的眼神如雾似风,虚飘飘透着一股子缠绵,比烛火还要灼烫她的心,但她的心里始终凉凉的,被薛恒这么望着,只觉得浑身不适。
  可她不得不承认,薛恒的及时出现,确实帮她逃过了一个死劫。若没有薛恒,她一旦被庆仁找到,带回沛国,下场怕是比死还凄惨。
  原主竟是一名细作,并且是害了许多沛国权贵的细作的亲生女儿,之后又是被弃养,又是被贩卖,小小年纪流离失所,孤苦无依,可怜至极。
  这坎坷的命运真是没有道理可讲,与原主相比,她之前的生活简直像公主一样。
  回忆过往,云舒无限悲伤,心里恨死了那个把自己撞死的混账!
  “在想什么呢?”
  见云舒陷入沉默,神情越来越僵硬,目光越来越悲伤,薛恒忍不住问道:“在想覃夭,还是庆仁?”
  听到庆仁二字,云舒情不自禁地一愣,“那个庆仁,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嗯。”薛恒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云舒想了想,有些绝望地道:“若他执意要带走我,我……”
  她说着一顿,因为,若庆仁执意要带走她的话,她该怎么办?
  若无薛恒,她根本无法对抗沛国的皇子,可若受薛恒保护,必要欠他恩情,甚至可能连累他。
  她不想欠薛恒什么,也不想连累他,她苦恼地发现,一直以来,她都想与薛恒一刀两断,偏偏受命运捉弄,越缠越紧。
  她万般苦恼,一时无言,却听薛恒道:“他带不走你,有我在,他想都别想。”
  云舒默了默。
  她无言地看着薛恒,许久没有说话。
  薛恒抬起手理了理她落在胳膊上的长发,安慰她道:“剩下的事,我来处理,你只需要天天按时吃饭睡觉,放松心情,养好身体,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
  “睡吧。”
  仿佛被薛恒下了咒似得,云舒瞬间被阵阵困意包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翌日,天朗气清,云舒早早起床,剪了几只白梅插在花瓶里欣赏。
  她特意让文妈妈前去打探,确定汐月好端端待在家里才放下心来,又知薛恒没有处置护卫,心更安了一分。
  只是不知那庆仁如何了。
  “庆仁呢?”
  距离听雨阁不远的望云楼内,一夜不曾安眠的薛恒对左达道。
  左达拱手回道:“已经在瑞郡王的安排下离开宁国了,不日到达沛国国都,锦城。
  薛恒冷笑,又问:“他哥哥庆和的伤养的怎么样了?“
  左达:“已经能下地走路了,但毕竟摔断了腿,行动起来很不方便。”
  “摔断了腿没有事,舌头在,脑子清楚就行。”薛恒道,“最近几天,把他送回沛国,见了沛国国君该如何说话,让他自己想想清楚。”
  “是。”左达道,“庆和日日咒骂庆仁,恨他之心比恨庆祥尤甚,定能办好主子的事。”
  “那就好,如此,也不枉我费了那么大一番功夫把他从悬崖下面救出来,给他请大夫疗伤。”
  薛恒一边说,一边走到的窗前,推开窗子,望向听雨阁的方向。
  听雨阁庭院内,云舒正在逗鹦鹉,身旁还摆放着一瓶刚刚插好的梅花。
  那梅花与她身上的衣裙是同一种颜色,洁白得清新脱俗,领口一圈淡粉色的绒毛拢着清丽精致的面庞,远远看着便教人心生怜爱。
  “加派些人手看护着她。”薛恒遥遥望着那道身影道,“她心思敏感,小心些,别让她发现,还有,告诉曹通,让他好好准备着。”
  左达:“是,奴才遵命。”
  第78章
  ◎薛恒被贬◎
  庆仁回到沛国的第七天,被沛国国君以残害手足的罪名打入天牢,后感染鼠疫,暴病身亡。
  消息传回京城之时,薛恒正在宫里接受皇帝的盘问。
  皇帝修养了大半年,精神却越发不济,一日里大多时候都在睡着,即便如此依旧牢牢把持着朝政,不肯放权于太子。
  他冷落纯贵妃多时,如今是新入宫的福贵人在御榻前伺候,这位福贵妃眉眼与纯贵妃十分相似,聪慧伶俐,温顺活泼,嘴巴甜,会说话,十分讨皇帝喜欢。
  薛恒赶到养居殿的时候,这位福贵人正在给皇帝更衣,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在明黄色的帷幔后亲密相依,福贵妃甚至踮起脚,趴在皇帝的肩膀上跟皇帝说了几句悄悄话。
  也不知福贵妃在皇帝耳边到底说了些什么甜言蜜语,总之哄得皇帝开怀大笑,直到从帷幔后面走了出来,看向在寝殿内等候着的薛恒时,脸上都笑盈盈的。
  “微臣叩见皇上,恭请皇上圣安。”
  见皇帝走了出来,薛恒一掀衣袍,叩头行礼。
  “薛恒,你起来吧。”皇帝在龙椅上坐下,“朕叫你来,是有点事想问你。”
  “皇上请讲。”薛恒起身道。
  皇帝打了个哈欠,道:“这一阵子,沛国那边闹腾得厉害,似乎还派遣了官员过来,说要把一个叫做董云舒的女子带回沛国,依法处置,但却被你拦下来了,可有此事?”
  “是有这么一件事,那些沛国官员仅凭一副画像就想带走微臣的夫人,微臣怎么可能答应他们,容得他们在我宁国胡来。”薛恒一脸平静地道。
  皇帝觑眸看薛恒一眼,“你有夫人了?什么时候的事?朕怎么没听说。”
  薛恒笑道:“日后有机会了,微臣定携内子向皇上请安。”
  皇帝不置可否,淡道:“朕之前就问过你沛国使团的事,你说,是沛国的三位皇子互相残杀,这才发生了命案,朕信了你,可这一次的事会影响到两国之间的关系,朕不得不多问你一句,你的那位夫人,到底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闻言,薛恒只轻轻眯了下眼睛,没有说话。
  皇帝手搭在龙椅上,意味深长道:“薛恒,朕把你叫到寝殿来问话,就是想听你说实话,你可不要辜负真的一番好意。”
  “微臣当然明白陛下的好意,只是,微臣的夫人确实不是他们要找的细作,她双亲俱在,身世清清白白,怎么可能是什么细作的女儿,都是沛国的那些官员在故意生事罢了。”薛恒斩钉截铁地道。
  皇帝听罢冷哼一声,“那如果是朕让你把董云舒交出去呢?”
  薛恒静静地注视着皇帝,目隐锋芒,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略有不耐地等待他的回话。
  “回答朕。若朕让你把董云舒交由沛国处理,你待如何?”
  薛恒眼底闪过一丝厉色,沉着道:“臣既娶董云舒为妻,必护她一世周全,恕难从命。”
  听到薛恒这般回答,皇帝并没有显得太过意外,而是带着几分嘲意道:“想不到,你薛恒竟是个情种。”
  薛恒一笑置之。
  皇帝顿了顿,又道:“薛恒,你违抗皇命,可知罪有多重?”
  薛恒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皇上说臣有罪,那臣就是有罪。”
  皇帝目光幽凉,孱弱的病体竟是在这一刻显露出滔天的怒意,“是朕太过恩宠于你和你姐姐,你们都太令朕失望了。”
  他挥了下手,“你退下吧。”
  薛恒微微躬身,凉凉扫了皇帝一眼,道:“臣告退。”
  很快,薛恒窝藏沛国钦犯的事便在朝野上下传播开来。
  数名官员上奏弹劾薛恒,说他包藏祸心,罪同谋逆,也有人以证据不足为由驳斥,但薛恒违抗圣令是真,抵阻沛国使臣是真,皇帝盛怒之下将薛恒的官职一贬再贬,两个月之内连下三道圣旨,一路将薛恒由都察院左都御史贬为桐丘通判。
  桐丘隶属于蓟州,一年前,薛恒在这里破获了一起贪墨案,一年后,被贬到此处做地方小官。
  圣令一下,整座英国公府人心惶惶,薛崇礼更是带着府兵亲自找到了卧云别苑,让薛恒把董云舒交出来。
  “这逆子!为了一个女人,置全家老少的性命于不顾!我倒要问问他,究竟是这个女人重要,还是他的命重要,薛家的一门荣辱重要!”
  薛崇礼带着宗族耆老来势汹汹,却被左英左达二人代领护卫拦在外面,“世子有令,不允许任何人进入卧云别苑,大老爷,请你带着人回去吧!”
  “英国公府都快要败了!他薛恒是哪一门子的世子?!”薛崇礼气得脸色铁青,面对左英左达的阻拦,更是暴跳如雷,“你们告诉他,今天,他要是不把那女人交出来,让沛国的使臣带回去,我就死在卧云别苑里面!”
  “大老爷,请你冷静下来,不要冲动。”左达道,“世子说了,皇上只是贬了他的官职而已,未曾牵连英国公府,望大老爷稍安勿躁。薛家没了他,还有悯公子,怀公子,准公子……”
  薛崇礼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这正是昔日在祠堂鞭笞薛恒时,他自己说过的话,如今听来,简直像个笑话,更可笑的是,他们父子接连两次大动干戈,都是因为那个叫作董云舒的女人。
  不光是他,便是老夫人如今听到这个名字,都会气得浑身发颤,他一时激愤,夺过侍卫手里的剑指着牢牢把守着大门的左达左英道:“为什么一直是你们两个奴才在传话?他人呢?都这个时候了,莫非他还在跟那个董云舒打情骂俏?”
  左达左英无动于衷,任由薛崇礼用剑抵着也不后退半步。
  薛崇礼扔了剑,声嘶力竭地怒喊:“薛恒!逆子!你给我滚出来!早知你如此不成体统,我就该在列祖列宗面前活活打死你!”
  “带着那个女人,给我滚出来!”
  云舒站在听雨阁内,听着外面的喧闹声一浪接着一浪传进来。
  明明被贬官的人是薛恒,她却像是在十八层地狱里走了一遭,整日痛苦煎熬,坐立难安。薛恒被贬一次,这种情绪便会加重一次,待到他被贬为桐丘通判,即将持告身桐丘赴任时,她的心已经像被石磨磨过一遍似得,碎得拾都拾不起来了。
  她实在不想欠薛恒什么,却似乎越欠越多。
  无论她愿不愿意接受,薛恒沦落至此,皆拜她所赐,若不是为了护着她,他不必受皇上打压,从堂堂一品大员,降为六品小官。
  让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被自己牵连,当中滋味,实在是难以形容,云舒只得再一次开口请求:“你还是把我交出去吧,闹成这个样子,我以后还如何做人呢?”
  薛恒正坐在罗汉床上和自己下五子棋,对外面的动静充耳不闻,听到云舒的话,慢慢落下一枚黑子道:“这事和你又没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无法做人了。”
  “可我实在不想欠你太多。”云舒望着薛恒,道,“你也不该受我牵连,被皇帝贬官。”
  “皇帝对我不满已久,早就想贬我的官了,如今不过是用你作伐子,逼我低头罢了。”薛恒落下一枚白子,道,“所以,你不用愧疚,因为即便没有你,皇帝也会找到其他由头发落了我。”
  云舒闻言一阵沉默,朝堂上的事,她不懂,或许薛恒说的是真的,可无论怎样,他都是被她连累了。
  “大老爷还在外面。”外面动静越来越大,云舒忍不住道,“你把我交出去,也算给薛家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薛恒抬头看她,“这么多年,我为薛家付出的还少吗?如今不过是想保全我的妻子,他们就大张旗鼓地来威胁我,我没把他们打出去,已经算客气了。”
  云舒听着薛恒凉薄淡漠的话语,不自觉皱起了眉头,“薛恒,我不是你的妻子。”
  她同样凉薄淡漠地道。
  薛恒放一枚棋子在掌心中把玩,“那你愿意跟我走吗?”
  “走?”云舒问道,“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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