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宠骄婢 第20节

  她身边那两位,应是五城兵马司贺槊之女贺惜瑶,和齐府尹之孙女齐心蕊。皆是沈真真的手帕交。
  真是冤家路窄,她不过是想出来透透气,谁承想遇上了她们几个。
  无意惹出事端,云舒便欠了欠身,恭谨道:“奴婢云舒见过沈小姐,贺小姐,齐小姐。给三位小姐请安。奴婢不知三位小姐到来,一时失察扰了三位小姐的雅兴,这便离开。”
  便走出湖心亭,想要自行离去,谁知那齐心蕊拦了上来,道:“谁让你走的?你弄脏了瑞郡王府里的水,就想跑吗?”
  云舒听得一头雾水,“我弄脏了瑞郡王府里的水?”
  “对啊。”齐心蕊扬着下巴,一脸骄横地道,“我们都听到了,你想用这湖水洗去裙子上的酒渍!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云舒微愕。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不过是她用来诓骗侍女的说辞,不像竟被齐心蕊听了去,当做借口来刁难她。
  不等她反应,那齐心蕊又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在举行流觞曲水吗,你污染了水,我们该如何进行下去?”
  “不错。”贺惜瑶搭腔道,“你这小婢着实胆大妄为,还不过来给沈小姐道歉?”
  云舒一阵沉默。
  少时,她冷静地自己辩解,“我想三位小姐误会了,我并没有碰过这湖水,何谈污染二字?即便我真的碰了湖水,难道不该向瑞郡王道歉吗?这毕竟是他的府邸。”
  “你还想抵赖!”齐心蕊抬手指着她,“我都看见了!”
  云舒面无表情地反问:“敢问齐小姐看见什么了?”
  “你!”许是没料到云舒胆子这么大,居然敢理直气壮地顶撞她们,齐心蕊一时失语,无措间看向站在正中间的沈真真,“真真,你说话啊,你可是流觞曲水席上的主人公。”
  沈真真一直在盯着云舒看,闻言,只怏怏地摇了摇头道:“罢了,她不过是个奴婢,理她做什么,走吧。”
  说着便是要走,偏那齐心蕊不肯罢休,拉住沈真真的袖子道:“真真,你傻了?你不是一直想见见这丫鬟吗?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了,怎能轻易放过她?你现在不给她点教训看看,待日后与薛大人成婚,这个小婢妾就敢冲你耀武扬威,给你气受!毕竟……”
  齐心蕊瞥了云舒一眼,阴阳怪地哼了一声,“毕竟人人都说,薛大人很是宠爱这个小婢妾!”
  沈真真木着一张脸听着齐心蕊的话,听完,眼神都变了。
  她复又抬起眼来,将云舒反复打量了一番,像是想将她身上的皮揭下去一层,见她怀里抱着个琵琶,便问:“你抱着琵琶来,是想献艺吗?”
  “献艺?她一个小奴婢,也配给瑞郡王献艺?”贺惜瑶接话道,“我听我哥哥说,薛大人为了教他房里的一个小奴婢学琵琶,特将南府琵琶圣手林慧请了过去,想必这把螺钿紫檀琵琶就是林慧送给她的。”
  “可惜那林慧已死,世间再琵琶绝唱,有些人即便抱着好琵琶,也是暴殄天物,无端端令人笑话罢了。”
  见贺惜瑶狠狠奚落了云舒一番,齐心蕊异常开心,随即道,“那林慧虽擅弹琵琶,说到底只是个任人玩弄的艺|伎,而你,也只是个会爬床的贱婢而已。什么学琵琶,我看你是跟她学些勾引男人的下作手段而已。”
  说完从身后的抱琴丫头怀里取来了一把梧桐木制成的焦尾琵琶,鄙夷地望着云舒,信手弹奏了一段阳春古曲,并道:“这才是琵琶,你弹的是什么琵琶?你弹得分明是笑话!”
  一席话落,随行的丫鬟仆从都笑了,贺惜瑶更是掩着嘴角笑红了脸。
  沈真真亦得意起来,她轻抿着嘴角笑笑,挑衅道:“你若真的会弹琵琶,就给我们演奏一曲,好让我们见识见识林慧的本事。”
  “真真,你快别为难她了。弹琵琶?弹棉花吧!”
  “哈哈哈。”
  耳边不断回荡着三人的嘲笑声,三张娇俏的面容在云舒的眼里渐渐扭曲,变形,成为乌云笼罩在她的头顶。
  云舒抬头看了看天,忽然间抱起了怀里的琵琶,坐在湖心亭中的石凳上。
  她低头轻抚着琴身,手指一根根拨动着琴弦,心中无限感慨。
  这么好的一把琵琶,却被她当做消磨时间的玩意胡乱弹奏,当真是受尽了委屈,今日,她便要这把琵琶在她手上活过来。
  确定琵琶修复无恙后,云舒抬起头,看向沈真真三个。
  那三人早已止住笑声,一脸意外地看着坐在湖心亭里的云舒,云舒凉凉一笑,淡淡道:“齐小姐,请你竖起耳朵,给我好好听着。”
  接着,她十指翻飞,开始弹拨琴弦。
  一道破空之音振聋发聩,凌云当空,信手弦歌。指尖流淌出的琴音如乱石穿空,激起惊涛骇浪,又如长袖踏歌,柔情似水,诉说无限衷肠。
  那琴声浩瀚,如击鼓在胸。似将军迎风出塞,惊雷马上,金戈铁马,剑拔弩张。惊得树上鸟雀挥翅而飞,便是那翡翠一般的湖面都为之震颤不已,令三千倒影破如碎镜,荡起层层涟漪。
  连一直缠绵的秋风都不敢再造次,硬生生等这一曲终了才轻轻拂过云舒的手,带起她一片袖角,和额前散落的碎发。
  她慢慢将手拢在发热的琴弦上,抬起眼,去看湖心亭外的那三人。
  三人早已石化在地。
  她们与身后的奴仆一起呆愣愣地看着云舒,眼神里满是震撼、敬畏和不知所措。
  “此乃兰陵王入阵曲。”云舒朝齐心蕊一扬头,“齐小姐,不吝赐教。”
  齐心蕊面色一白,抱着焦尾琵琶朝后踉跄半步,“兰陵王入阵曲?什么是兰陵王入阵曲,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她兀自恍惚了片刻,开始喃喃自语,“不可能啊,我听过林慧弹琵琶,根本没有这么厉害,你才跟她学了多久,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一时慌了神,话说得颠三倒四,始终不肯相信刚刚那首激动人心,震撼昂扬的曲子是云舒弹出来的。沈真真和贺惜瑶虽还稳得住,但也不知该如何解决面前的困境,只一味地盯着云舒发呆。
  正是僵持不下,湖边外传来了一阵掌声。
  “好,很好。好一首兰陵王入阵曲。”
  云舒一凛。
  她循声望去,却见一身玄袍的薛恒站在瑞郡王等人中间,鼓着掌朝她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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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被他吞噬◎
  他步伐轻缓,眼角带笑,看向云舒的目光既冷又热,好像碧水寒潭下燃着的一簇火。
  与他一同前来的瑞郡王等俱满眼惊艳地望着云舒,尤其是李珏,炙热的眼神几乎要将云舒看化了。
  云舒万万没想到薛恒会来,一想到瞒藏多时的技艺被对方发现,不免有些紧张。她忙抱着琵琶起身,施施然朝众人一拜,又唤了薛恒一声世子。
  沈真真三人忙也朝瑞郡王等行礼,她三人一改刚刚盛气凌人的样子,个个温柔娴静,知书达理。瑞郡王也不再放荡不羁,一本正经地对三人道:“沈小姐,贺小姐,齐小姐,你们怎么在这里?我等刚刚去流觞曲水寻你们,可是扑了个空呐。”
  沈真真闻言一笑,娇声道:“我们姐妹三个在席上坐乏了,便想在瑞郡王府里逛一逛,不想在湖边遇见了孤身一人的云姑娘。”
  说完看了看仍站在湖心亭里的云舒,又去打量薛恒,奈何薛恒全程全神贯注地审视着云舒,连个眼角余光都没分给她。
  沈真真甚是失望,刚刚红润起来的面庞霎时间变得雪白,不甘而恼怒地朝云舒看去。
  齐心蕊与贺惜瑶与沈真真同气连枝,察觉到她的怒气,也朝云舒投去不善的目光。瑞郡王见她们一个个都盯着云舒看,终是忍耐不住,清了把嗓子大赞特赞:
  “果然名师出高徒!云舒姑娘琴技之高绝,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琴音宛若天籁,穿透人心,令人陶醉其中。我等便是被云舒姑娘的琴音吸引到此处,着实是震撼的很,震撼的很呐!”
  “此人琴技远在林慧之上,哪是什么名师出高徒。”显王李珏上前几步,站在薛恒身旁道,“薛大人,你挑人的眼光,当真是好。以小王拙见,这位云姑娘,可堪称为绝世佳人。”
  薛恒目光如炬,只牢牢锁定在云舒身上,闻言轻轻道了声,“是么?”
  李珏笑而不语,瑞郡王则道:“是啊!这云舒姑娘样貌秀美,气质脱俗,年纪轻轻练就一手琵琶绝技,不是绝世佳人是什么。”
  闻得显王与瑞郡王对云舒大加赞赏,沈真真三个气得跟什么似得,偏又不好发作出来,只冷着脸来回将云舒打量。
  云舒无动于衷,抱着琵琶,由着那些人评头论足。
  “云舒姑娘,可否请你再弹一曲,本王还没听够呢?”李珏朝着云舒抬了下手,邀请道。
  云舒手指扣紧琴弦,半天没说话。
  李珏身旁,薛恒微微扬头,缓慢而不容置喙地对她道:“还愣着干什么?过来。”
  下达命令的是她名义上的主子,云舒不得不从,只得走了过去,乖巧地站在薛恒身后。
  高大的身躯替她遮住了秋风的侵扰,也挡住了显王等人探寻的目光。
  气氛隐约有些尴尬,瑞郡王急忙打了个哈哈,大手一挥对众人道,“湖边风大,咱们还是一同归席吧。”
  随行官员纷纷应和,便要回水榭上继续玩乐。见大家要走,齐心蕊哼了一声不满地道:“流觞曲水么?我们可去不得了,水流被这小婢弄脏了。”
  瑞郡王迷惑地眨眨眼,“齐小姐,你说什么?什么水脏了?”
  齐心蕊便斜了站在薛恒身后的云舒一眼,“她刚刚在湖水边洗裙子,我们亲眼看见的。”
  众人闻言,再一次齐刷刷地看向云舒,云舒无奈,解释道:“奴婢并没有碰过湖水,更没有在湖边洗裙子,否则裙子上一定是湿的。”
  接着迎向齐心蕊妒恨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诘问:“齐小姐,你见到奴婢后,为何情绪如此激动?从始至终咄咄相逼。是奴婢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吗?还是有其他不可言说的原因?”
  此话一出,不只齐心蕊,便是沈真真和贺惜瑶都愣了一愣。
  沈真真最先反应过来,猛地转过头去,死死盯着齐心蕊。齐心蕊已是红了脸,想要看薛恒又不敢看,目光躲躲闪闪,语无伦次地狡辩,“你这小婢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哪里情绪激动了?我只是瞧你这婢女忒没规矩,心生厌恶罢了。”
  云舒点到为止,不再说话。
  薛恒则道:“诸位继续,薛某忽然想起来手上还有些事务亟待处理,先行离开了。”
  瑞郡王从善如流,笑道:“好,薛大人慢走。”
  薛恒点点头,带着云舒便要离开,沈真真瞧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瞬间红了眼,无助地看向贺惜瑶,贺惜瑶鼓足勇气唤了一声:“薛大人!”
  她小声提醒薛恒,“真真还在这里。”
  薛恒停下脚步,召来护卫,“左英。”
  “奴才在。”
  “宴席结束后,护送沈小姐回尚书府。”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明明是晴好微风的天气,却在他们离开瑞郡王府时乌云密布,天地变色。
  云舒闭着眼坐在马车之中,等待着一场暴风骤雨的到来。
  提心吊胆跟着薛恒踏进了绮竹轩,一进房门,薛恒赫然转过身来,目光阴翳地将她瞪住。
  云舒眉心一蹙,抱着琵琶跪倒在地,“奴婢知错。”
  薛恒一听笑了,背着手,围着她慢慢踱步。
  “知错?好,你说说看,你又哪里错了?”
  墨色长袍像一面招魂幡在她眼前环绕,低沉的脚步声如死神在步步紧逼。云舒狠狠一咬唇肉,道:“奴婢不该一时冲动与沈小姐等发生争执,更不该顶撞她们。”
  薛恒嗤了一声,“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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