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正说着,雨霖婞手一扬弦,一只箭就飕飕地裂空而来,那龙鲤也是狡猾,见状,身体一摆,我的身子瞬间被它带着转了个方向,雨霖婞那只箭本来是要射这畜生的,结果我身子被带着一换,刷的一下,那箭就刺进了我的左边肩膀。
那箭几乎射进了我的肩胛骨,我疼得简直要晕过去。
雨霖婞这下傻眼了,哆嗦着大喊:师师对不住,我走眼了!
我此时心里那叫一个气,可是钻心的剧痛瞬间席卷而来,我疼得也没甚气力骂她了,咬紧牙关之下,就见那龙鲤张着一张幽幽大口,就要朝我这边咬来,我甚至都能清晰瞧见它嘴里两排细细密密的尖利牙齿,匕首般泛着幽森森的冷光。
我当下也没有武器,心说我跟你拼了,当下一手握住射入肩膀上那只箭,猛地一抽,也顾不得钻心的疼,卯足劲就朝那龙鲤的眼睛里一插而下。
眼睛是那龙鲤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它尾巴一摆,疼得直在水里面翻滚,我被那水花一拍,肩膀处还不断流血,混在水里,四周水波泛着红色,分不清哪些是我的血,哪些是那龙鲤的血,我真怕我等下一个不慎,我就交待在这里了。
雨霖婞见射箭不中,将手里弓箭一扔,大声骂道:你说这龙王三公主怎么这么难缠,又凶又丑!青小哥你这媳妇儿也就甭要了!忒差!说完她就跑回船尾捉了两根渔叉,随即一个纵身而下,雨燕般踏着浪花跳到水里,往我这边游了过来。
我这边趁着龙鲤还在翻滚,将那只箭拔了出来,一鼓作气上前就朝那畜生的身上又刺了一下,只是我这箭刺了一半,却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了,好像是碰到了甚么硬物。
这种阻隔的感觉好像是遇到了石头般坚硬的东西,这龙鲤的鳞片虽然坚硬,但里面肉质柔软,不至于如此。
好像这龙鲤的肚子里,是掩藏着甚么东西一般。
而我这一琢磨分神之下,那龙鲤身子打个挺,瞅准间隙就朝着我拍了过来,我被狠狠拍了个结实,又给跌回了水里,同时却听耳边水声哗啦,却是雨霖婞游过来,手里握着两根渔叉,在我旁边大叫:龙三公主哪里走!且吃我一叉!
而雨霖婞这般说着,手里将另一根渔叉一扔,我一伸手,刚好将那渔叉接住。
我一把接过渔叉,大叫:妖女你再胡说,就让这龙三公主送给你当媳妇!
说完我就踩水过去,当下恶向胆边生,暗忖洛神的绳子十有八九就是被这畜生给咬断的,我得新账旧账一起算,接着一渔叉下去,那龙鲤疼得整个身体都弓了起来,混乱中我被它身子猛地一顶,倒仰着跌到水里,灌了好几口水,晕乎乎地在水里飘。
我在水里悬着,仿佛飘在云端,肩膀上的箭伤和身体各处的小伤口都生生地疼起来。
恍惚中,我觉得脚踝处蓦地一抹柔滑冰凉袭来,好像有只手将我的脚踝握住,随即我的身体被一股力量轻轻托了起来。
我脸露出水面,吐出一口水,贪婪地大口换着气,就见不远处那龙鲤和雨霖婞斗得正酣,随即不知为何那龙鲤身子突然一个哆嗦,就见它露出的脊背突然冒出一个剑尖,上面青色花纹依稀泛着幽冷,竟然是我的锦瑟。
接着那锦瑟剑尖又扯了下去,只听哧的一声,龙鲤只扑棱几下,接着就在不远处浮起来了。
雨霖婞陡然见了那龙鲤的尸体,一时呆愣在那,冲我瑟缩道了声:师师,不是我干的。
她话音刚落,只听耳边哗啦一声,一个人自我眼前的水里冒了出来。
我惊愕地望着眼前的人,激动之下嘴唇一抖,吐出两个字:洛神。。
洛神此时就浮在我眼前,胸口微微起伏着,长发湿淋淋地散在水里,她的脸仿佛是冰刀雕刻出来一般,在晕霭的雾气里显得格外精致通透。
而她那双幽邃眸子,就漾着水波,定定地望着我,随即目光锁着我血淋淋的肩膀,脸色微变,忽然伸出手,一把将我拥进了她怀里。
我缩在她怀里,眼里一酸,眼泪花子差点就冒了出来,身体则紧紧贴着她,感受着她熟悉的温度。
她的身子比河水还要冰凉,冷香混着水汽飘过来,湿湿濡濡的。
我明白,我此生最难以忍受的事情,不是受伤痛楚,不是死亡来临。
而是怕再也见不到她。
第74章 腹中物
两人浮在冰冷的河水中,只抱了一瞬便分开了。
我的脸此时格外的烫。
洛神也不说话,单单将她湿淋淋的白色外衫脱了,披在我身上,将我这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遮掩了起来。随即就势伸手将我腰身揽过,带着我飞快上得船去。
因着方才经历一番苦斗,我身子甫一松懈下来,两条腿就软得几乎要站不住,若不是洛神揽着我,恐怕就直直地跌到那船板上了。
此时木青正蜷在船头一角,早已被那陡然出现的龙鲤吓破了胆,抱着头瑟缩着身体,而那沈郁索性将斗笠扣在了脸上,也是筛糠般抖个不住,口中连连讨饶道:龙王爷。龙王爷饶。。。龙王爷饶命啊!
他们却并不知道,那凶巴巴的龙王爷,不,当是那龙三公主,此时已然归天了。
这时雨霖婞刚好也摸上了船,瞧见这一幕,便走过去拍了拍木青的肩头,弯腰嘻嘻笑道:青小哥,你这龙三媳妇忒坏,回娘家去了,你还是莫惦记了,早些醒过来罢。
听了雨霖婞一番胡扯,木青这才将将抬起头,缩着脖子来回瞧了我们一眼,嗫嚅道:三位姑娘。。龙王爷。。当真走了么?
我冲他点点头,不想肩头突兀一阵剧痛袭来,耐不住身子抖了一下。
洛神忙道:木青,船上可备有伤药么?我们这趟出门只是为了探探虚实,料不到竟会受伤,是以并没有准备伤药之类的包扎物事。
木青盯着我的肩头,脸色一变,紧张道:有,有,你们随我来。边说着边一骨碌跳起来,急急领着我们进了船舱。他在船舱角落里一个藤条编织的箩筐中摸索半响,这才摸出一个黑色小瓶子来,回头道:这是娘亲给我备的伤药,落在这里许久不曾用过,只是这药粗制得很,师姑娘权且先用着应急。
洛神道声谢,接过木青手中的药瓶,扶着我坐在了矮脚木桌一侧,再将那红泥火炉移过来摆在我跟前,便欲着手上药。只是她手指刚攀上我罩着的外衫,忽然停下手中动作,回过头,煞有其事地瞥了眼呆立的木青。
木青脸通红,道了声:我。。我先去外面盯着点。说完,赶忙识趣地走出了船舱。
而木青虽是走了,眼前却还剩下一个十分不知趣的。
雨霖婞寻个甚舒服的姿势坐在木桌对面,扶着下巴,微眯着眼打量着我和洛神,嘴里催促道:你两别干瞪着眼了,赶紧着换药啊,若是再磨蹭就要落下疤痕了。师师你别担心,我在这守着,外面没人敢进来瞧你脱衣服换药的,你且放宽心,可千万不要害羞呀。
这厮千万两字咬得极为清晰,桃花眼盈盈的仿佛要晃出水来,早就忘记了方才是哪位高人射了我一箭,叫我落到如斯地步。
我靠着船舱木板,疼得直吸冷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得心里将她这挨千刀的从前到后,自里朝外都问候了个遍:害羞你个鬼,还不赶紧给我出去!
而洛神啪的一声,将药瓶搁在了矮脚木桌上,随即站起身来,一把将雨霖婞衣领子一拎,几乎将雨霖婞提了起来,推着她就往外走。
雨霖婞脚步踉跄,边被推搡着边大喊:喂,喂,死鬼你作甚么啊,大家都是女人,就许你看得,我看不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听她那委屈的叫喊,气得一张脸涨红,无奈之下只得心里翻个白眼递将过去。现今我才明白这个道理,在妖女身上,这天理二字委实是做不得真的。
那边洛神扣着她的肩膀,不动声色地冷道:还是由我来换药比较妥当点。现下交与你一项十分重要的事宜,方才我用锦瑟刺进去时,发现那龙鲤肚子里面有东西,这龙鲤出现得十分蹊跷,里面藏着的东西定是十分不寻常,你且下河去将它肚子里的东西取了吧。
洛神说完,睁着一双无辜的眸子,甚期待地望着她。
雨霖婞挑眉道:为甚么偏生是叫我去杀鱼取物,你不是还想着叫我顺带炖一锅鱼汤给师师补补身子,恢复元气吧?她说话间抡起袖子,倒是一副跃跃欲试要去炖汤的派头。
我一想起那龙鲤的磕碜摸样,心里霎时一阵翻滚,拿它来炖鱼汤?不如叫我死了吧。
当下忍了痛,好歹撑着病恹恹地吐出一句话:我。。我不爱。。吃鱼!
洛神横了雨霖婞一眼,道:我自然也不爱吃鱼,你若是好心煮了,便自个留着喝罢。说完,利索地一掀帘子,将她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