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那看来北地一事,的确不宜久拖。他提起案上朱笔,几次欲在诏书上落笔,却又还是停下动作,可昭平毕竟没什么经验,朕还是有些不放心。
先前魏人来犯,郡主领兵出征时,天枢星稳固,卫拱紫薇垣。玄若清召见她时,她从来不会点评政事,只会谈论星象与卦辞,引导他往自己的想要的方向走去。
天枢稳固只是因为,北地迎回自己的君王而已。
墨拂歌的说辞果然让玄若清面色浮动,陷入了沉思,隔了半晌才道,罢了,朕再考虑着,你先退下吧。
叶晨晚看上去也要比叶珣顺从很多,更重要的是识相,或许真的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开口道,罢了,你既身体有恙,这个月便不用供血了。
是,多谢陛下,臣告退。墨拂歌神色平淡地起身行礼,转身离开了含元殿。白衣迤逦,如烟堆雪。
一路跟随着墨拂歌送她出宫的小宫女看着她突然又捂嘴咳嗽起来时,急忙前去搀扶,摊开手绢时,又是零零星星咳出血迹。
呀,大人您要我去帮您叫太医吗?小姑娘头一次见这种情形,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墨拂歌只是淡淡擦去自己唇角的血迹,唇角扬起一点漫不经心的笑,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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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拂歌回到府上时,江离已经等候多时,急忙呈上了一叠纸张。
小姐,慕云归都招了,这是皇宫中最新的地图,内含的暗道,还有影卫定期的联络方式。
墨拂歌并不奇怪慕云归招得如此之快,在她眼中慕云归并不是什么清高不屈的货色,让他几日不眠不休,再用上游南洲提供的药物,受些皮肉之苦自然就该招的都招了。
他该招的都招了,是不是
墨拂歌接过江离递来的纸张,且再留他一阵吧,现在死也太便宜他。
她记性不太好,之前似乎说过他招了可以给他个痛快忘了,似乎也没说过。
墨拂歌从自己的桌面翻开一张有些泛黄的地图,与手中地图做着对比,眉梢轻蹙起来。
起先玄朝建国定都墨临时,大兴土木建造皇宫,墨氏也参与其中,遂成功得到了最初皇宫大内的地图。
但皇宫内暗道错综复杂,两百余年内皇宫不断扩修重建,地下暗道在王朝两百余年的权斗中更是几经更改。
她需要最新的地图,来寻找皇宫内龙脉阵法可能存在的位置。抓到个慕云归倒是的确省了她不少心力,不必自己再去多次踩点。
在不断勾画排查阵眼可能的位置后,墨拂歌停下动作,笔尖轻点在唇瓣上,向着暗处吩咐道,去请昭平郡主来府上一趟,我有事与她相商。
暗中有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暮色渐沉,门扉被轻轻扣响。
在拉开屋门时,门外的女子身披暮色霞光,在她琥珀色的眼瞳里晕开波光潋滟,找我有什么事?
墨拂歌极快的打量她一瞬,虽然笑意盈盈,语调温柔,但依然可见憔悴之色,她没再说什么,只示意叶晨晚进屋。
直到她找了个位子坐下,墨拂歌将窗扉尽数阖上,才听见冷淡嗓音,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叶晨晚看着她白衣身影,须臾一笑,先听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估计再过几日玄若清就会下诏让你回北地了。墨拂歌拉开抽屉,不知在翻找些什么东西,指尖在桌沿停滞一瞬,你可以回家了,郡主。
她的语气中有些微不易察觉的焦躁,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来源。
叶晨晚诧异,虽然她知道玄若清在宁王继任一事上玄若清无人可选,放她回北地是迟早的事。但如此之快,还是超乎预料,不知晓墨拂歌究竟在这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但墨拂歌不说,她也没有追问,而是又问,那坏消息是什么?
墨拂歌终于自抽屉中拿出一柄银锥与一个精巧的白玉瓶。
坏消息是,现在我如约要来取你的心头血。
叶晨晚的反应比预想中平静许多,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那柄银锥,是么,我以为这该是个好消息。
墨拂歌不解,疑惑的目光扫视过来。
这说明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已经到了取血这一步,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她笑着反问。
郡主能这样想,自然是好的。墨拂歌没有反驳,而是仔细地盛放好取血用的锥子,玉瓶与药物和包扎用的纱布。
你来,还是我自己来?叶晨晚到很是从容地询问。
我来吧,取心头血很伤精气,你若是有什么意外,不小心伤到自己就不好了。
墨拂歌看她淡定的样子,很有些怀疑叶晨晚知不知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她没有同叶晨晚细致地解释过,但心头血是秘术中最为珍贵的血引,若是落到不轨之人手中,可以做出许多恶毒的秘术。而且取血本身,也要花费许多精力来恢复,并非什么儿戏之事。
她叹了口气,刚抬头想告诉叶晨晚于取血一事谨慎一些,就听到了衣料窸窣之声。一抬头,正看见叶晨晚的外衫自上身滑落。
你在做什么?!她面露震惊,连本来想说的话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取血难道不需要脱///衣么?对方面色如常,修长的手指平缓地解着上衣的衣扣,露出领口处一片白皙肌肤在灯烛中泛着珠玉般的色泽。
毕竟这取血的锥子总不可能隔着衣物刺进去取血吧。
况且墨拂歌这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她难道还会担心对方图谋不轨吗?
此情此景墨拂歌的确是头一次见,一时间不知所措。虽然叶晨晚说得的确不错,但她也不该如此毫无芥蒂地在自己面前脱衣吧?!
薄红自耳根蔓延,胭脂如水般染红了面颊,好在她站在阴影中并不明显。
没让你现在脱。她背过身去继续整理药物,你继续吧。
叶晨晚瞧她这副模样,只不动声色笑了笑。
于她而言,最后总要脱去,中间的过程会不会被看见并不是很所谓的事情。
衣料如烟云滑落。
好了。
【作者有话说】
日蚀于轸,有贵臣亡。王侯寿绝。出自《开元占经》
墨拂歌:【欲言又止】
叶晨晚:【非常坦荡】
99昏睡
◎肌肤冰凉,像融化的雪。◎
在听见叶晨晚的嗓音后,墨拂歌停顿了一阵,才转过身去。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面色平淡地看向叶晨晚。
烛火摇曳,为修长脖颈镀上一层白瓷般的釉色,肤色如雪,锁骨弧度优美,盛出一片新雪。
从肌理到骨骼,每一处都生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则臃赘,少一分则欠佳。
再往下自然就是非礼勿视之处,墨拂歌还是有着良好的修养,并没有再往下瞧去。可偏偏那人以手支颐偏头看着自己,长发沿着肩廓垂落,眼眸含笑目光坦荡,反而让墨拂歌浑身有些不自在。
她轻微地叹了口气,拿起器具走到叶晨晚面前。
指尖冰凉,于胸前柔软处停留片刻便准确地找到了心脏的位置,她伸手浅浅丈量片刻,确定了心头取血的位置。
肌肤下年轻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如若擂鼓。
叶晨晚刚想说些什么,唇瓣上忽然一凉,已经被塞进了一枚药丸。
止疼的药,但不能完全消除疼痛。她这样说着,眼睫低垂,似乎想起起什么不悦的回忆,倒不如说是还是会非常痛,忍耐一下吧,郡主,我会快一些。
叶晨晚敏锐地察觉出她情绪的变化她自己是已经取过血了吗?
可惜显然从墨拂歌嘴里是撬不出什么话来的,在她拿起银锥时,叶晨晚还是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即使隔着衣料,也能清晰感受到清瘦骨骼。
紧张?此刻她略有紊乱而急促的呼吸在墨拂歌的眼中尤为清晰,但是你这样握着我的手腕,我没有办法保持腕部平稳,更容易误伤。
她的话语顿了顿,而后道,你可以握其他地方。
叶晨晚这才后知后觉地收回手,原来该紧张的是这个么?我还以为该紧张些别的方面呢。
她仍然维持着唇角的笑意,嘴硬地开了个玩笑。
但很显然墨拂歌并不配合她的玩笑,银锥在灯焰上飞速一燎,便准确地点在了心口,稍一用力就刺穿了皮肉。
冷汗顿时自叶晨晚额间渗出。
痛真切意义上的锥心之痛。尽管墨拂歌经年握剑的手异常平稳,并无多余动作,但刺穿心脉的剧痛还是让她连呼吸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