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切开是坏坏的呢,折棠姑娘。
82硕鼠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皎皎的病能康复固然是好事,只是叶墨二人的面色仍有忧虑,低声交谈着近日京城的时疫一事。
自皎皎得了时疫后,京中又陆陆续续有了不少感染疫病的人,渐渐有了蔓延的趋势。现在京中人人自危,连街上行人都少了许多。
你觉得是宣王有意放出这些流民,让他们传染他人?叶晨晚语气略有游移,她还是觉得此举实在过于愚蠢又恶毒,万一疫病在京城中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墨拂歌只回以不屑的轻嗤,对他,我向来以最恶毒的标准来揣度。且看过两日他会不会借此事做暨州的文章便是。
食者,乃民之本也。为人君者本该上因天时,下尽地财,中用人力,是以群生遂长,五谷蕃殖。而今朝廷上下却是对大旱饥馑,视若无睹,只关心能不能成为弹劾仇家的把柄,何其荒谬。
在听见二人提起暨州时,折棠急忙追问,暨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叶晨晚简单向她说明了暨州大旱与赈灾银粮消失一事,以及宣王与太子在这之中的拉锯。
在知晓暨州发生了什么之后,折棠终于将此事与凌天赐、崔羡二人链接起来,我或许,知道一些与暨州相关之事。
她将自己近日的经历,与推断凌天赐和崔羡在暨州漕运有所勾结之事娓娓道来。
听着折棠条理清晰的叙述,叶晨晚眼中神色由惊讶转变为了欣赏。原来折棠姑娘这几日就是处理这些事去了么?真是让人意外,没想到连崔羡也掺和进来了。
并不奇怪。安静听完折棠讲述的墨拂歌终于开口,赈灾的粮草,按常理来说,应该选择从离暨州更近的湘阳运输救济,却偏偏舍近求远选择了更远的湖州。崔羡任湖州转运使,这其中自然有他的操作。
转运使一职虽然官职不高,但掌管漕运盐粮,是公认的肥差。崔羡本就不是手脚干净的人,有白花花的肥肉自手边经过,岂有不狠狠揩油的道理。
折棠看向墨拂歌,她手中那柄白玉骨的折扇此时正轻轻摇动,露出扇面上艳色泼墨桃花,更衬出扇面后那双眼眸明如春水,却是风止浪平,波澜不惊。
难道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在她的预料之中吗折棠忽地被自己的猜想震惊到。
看来崔羡是在这当中赚得盆满钵满啊,连带着凌天赐也跟着得了不少好处。叶晨晚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窍,只是这两人应该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按理来说,若是查出来凌天赐的事,他也逃不了干系,他如何觉得自己能独善其身?
若凌天赐从一开始就是一枚弃子呢?墨拂歌伸手执起桌案茶壶,倒了半盏已凉的茶水入杯中,只是这茶水只在杯中过了一道,就又被倒入了水盂之中,茶杯空空,再无用处。
二人四目相对,期间有万千思绪流淌不必付与言说,各自心中了然。叶晨晚不禁笑出了声,春风沾染眉梢眼角,似有荼蘼山茶盛放,艳极盛极,只一眼,便误春期。
折棠姑娘真是好手段,现在看来,你以后再不必担忧被那两个蠢货纠缠了。叶晨晚挑起窗帘,远远眺望着江对岸的繁华高楼,白玉楼,也没有这个机会再开下去,可以收拾东西准备关门了。
折棠虽不知墨拂歌与叶晨晚对视那一眼达成了什么共识,却也知她们应当是抓住了凌天赐与崔羡关键的把柄。念及这两个面目丑恶的东西终于可以付出代价,她长舒出经年的怨气,只觉浑身轻快。
等到屋内其他人尽数离开,屋中只剩下墨拂歌与叶晨晚二人时,叶晨晚才终于开口,语气中多有夸赞之意。从前竟是我小瞧了折棠,没想到她三言两语竟能将崔羡与凌天赐挑拨得反目成仇,暨州一事从他们二人身上入手也要容易许多。
墨拂歌眼风轻扫过来,仍是那副胸襟在握的模样。我曾同郡主说过,不若多期待她能带来的惊喜。她还能做许多事。
叶晨晚颔首赞同,她心思细腻,又擅长与达官显贵往来,的确可以做扶风楼的一枚暗桩。不过此事等过些时日再议,我瞧她现在应该满心只有那两个得了疫病的孩子。
对方只应了一声,保持着漫不经心摇动折扇的动作,眺望窗外街道人潮往来。袖口微有下滑,露出一段弧线分明的腕骨,那只执扇的手纤白修长,却是比手中白玉制的扇骨还要漂亮。
叶晨晚凝视她的侧脸,忽地察觉墨拂歌其实生了一副风流缱绻的温柔眉眼,眉黛悠长杳如远山,掩一双清明眼瞳,抬眼时便似春山夜雨含情,淅沥洗出一片稀薄星空,即使与她扇面上灼灼桃花相比,也不曾失色。只是她神色太淡漠,周身上下皆有着挥之不去的冷意,让人根本不敢将她仔细端详。
二人如此静默,直到叶晨晚先开口,阿拂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回想一阵,今日二人谈了许久暨州的旱灾,京城的疫病,竟是半句没说起彼此。
嗯?墨拂歌面有疑惑地看过来,显然不觉得有什么话可说。
习惯了她这副模样,叶晨晚只得自顾自地道,近日墨临城的疫病,也愈发严重了。祭司大人还是尽量少些出门,扶风楼估计着也会歇业几日,毕竟此地人来人往,难免会有得病的人在其中。
面对墨拂歌时,她总是难免多操十二分的心。虽然明知对方千机算尽,未有一失,却总觉她如薄雪浮冰,转瞬消融。
好。过了许久,墨拂歌才终于点头,那我应当去何处寻郡主呢?
此时她已旋身就近坐下,以手支颐仰头看着叶晨晚。
我来府上找你便可。
墨拂歌眉梢上挑,难得露出一点笑意,就像前几日那般么?那日郡主来得火急火燎,府上下人都被郡主吓到,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叶晨晚自然不可能被墨拂歌就这样调侃了去,转而回应道,若是怕惊扰到他人,我也可以换个时间换种方式来寻祭司。
瞧不出,原来郡主还有做梁上君子的天赋。墨拂歌眼中仍带笑,看上去心情颇为不错,若是不怕被府上暗卫射成筛子的话,随时恭候。
叶晨晚笑而不语,只自扶风楼向下眺望,以往楼下九衢街是墨临城最繁华的地段,贩夫走卒不断,现今因为疫病的原因,街上行人寥寥。偶有几个身背箩筐缓步而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是买了粮食要运回家囤积。
无论是崔羡还是凌天赐,都不会是贪污的大头,他们应当只是在这当中捞了笔油水。楼下的行人让叶晨晚在揣摩起暨州一事的前因后果,此事想来,疑点重重,多有蹊跷。她摩挲着窗棂,谁才是幕后主使呢?宣王?
宣王的本意应当还是拿暨州一事不利状告太子,贪墨并非他的本意。墨拂歌平淡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毕竟就算告倒了太子,若是被人发现自己也贪污了赈灾粮,那便是名声扫地,得不偿失了。
如若不是宣王,谁又有这么大的胆子,侵吞如此多的银粮?
、
暨州
囚狱阴冷,因终年不见天日,已分不清白昼与黑夜。
啪!
皮鞭一声脆响,狠狠击打在肉身,皮开肉绽,在本就不大的暗室内又添几分血肉的腥气。
杨大人,您赶紧在这份口供上签名画押吧,也省得再受这皮肉之苦不是?狱卒不耐地翻弄着手中薄薄的几页口供,纸张哗啦作响。
本官没做!为何要认!身带镣铐的男人早已被鞭打得神志不清,在听闻狱卒的发言时,竟然还能勉力清醒过来回答。
哎呀呀,大人,瞧您说的,这粮草运来的时候,都是清点好了的,怎么到了您手上就出了问题?除了您,还能是谁呢?狱卒起身,在杨复方身边徘徊,有意无意拿鞭身扫过他肉身新鲜的伤口,激起一阵颤抖,您还是趁早认了吧。
杨复方一边倒吸凉气,一边反驳,胡说八道,运到暨州的粮食,就是劣米!
可粮草到暨州的时候,您也是验过重量的,怎么一到赈灾的时候,就少了这么多?狱卒又反问他。
杨复方被他问到,沉默着不再说话。隔了好一阵后才开口,你让你的主子来,我有话和他谈。就算要让我帮他顶罪,朝廷那边也不是傻子,在我这边搜不到被侵吞的赃款,自然也会有所怀疑。
狱卒只是冷笑,鞋尖踩到在他脚趾上,传来钻心的刺痛,您只管老老实实认了就行,不用管这么多。这些不是您该操心的。
杨复方痛得阵阵呻吟,根本无力再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