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听着母亲的分析,叶晨晚也坐直了身子,娘的意思是,有内奸?
  叶珣面色平淡,不能排除。可这样的人到底是躲藏在北地,还是隐没于皇都?如同大海捞针,无从查起。
  斛律孤想见我,是因为笃定日后会兵戎相见?想了想,她和斛律孤能见面的机会,也只有在战场上。
  魏人虎视眈眈,终有这样一天也不奇怪,要早做准备。
  叶珣如此说,叶晨晚轻应了一声,又想起自己在金矿中的经历,遂尽数告诉了叶珣。
  在听完叶晨晚的讲述后,叶珣眉头轻蹙,却迟迟给不出答案。
  娘也没有头绪吗?
  叶珣摇头,你所说的阵法与矿石,都并未见过,但我会帮你留意这件事。看来魏人有所图谋,布局深远。
  娘不问我为什么瞒下了这件事,没有上报?
  叶珣只是爱怜地抚摸过她的脸颊,你想这样做,自然有你的道理,娘支持你。
  叶晨晚斟酌了一番后,还是决定告诉叶珣实情,我与墨临城的祭司,做了一笔交易。她会帮我回到北地,而我时至今日,她仍觉得这个交易不甚真实,要帮她将玄氏一族拉下皇位。
  良久寂静,只有灯烛明灭。
  叶珣仍未做声,叶晨晚看她平静神情,更觉诧异,娘好像也还是不吃惊。
  不是不吃惊。叶珣摇头,倒不如说吃惊的点在于,尽管早知道墨氏与皇家有仇怨,没想到时隔两百余年,她们还没有放下。想来你若是不答应这笔交易,还会有更多麻烦。
  叶珣这样说,叶晨晚才觉得有些后怕,回想当初要是不答应墨拂歌,恐怕以她的性子,迟早会将自己灭口。
  她说,我是紫微坐命,天命凰女。依靠在叶珣怀里,许多事能有亲人相商的感觉让她分外安心。
  娘不太信命,更相信想要什么,就该自己去追逐。叶珣神色温柔,一如孩童时牵她手走过街头巷尾时。
  听见叶珣的言辞,叶晨晚眼角绽开星点笑意,又问,那如果我想要呢?
  叶珣在此刻,深觉她的女儿耀眼如骄阳。
  那就应该是你的。
  得到至亲之人的肯定,叶晨晚心情愉悦,娘如何看焘阳与墨临?
  相隔南北,墨临虽富庶,但四通八达也是它的缺陷。沿沧江往南,借助地势,更难阻挡。叶珣说出自己的见解,只是有几处关键的门户,譬如楚州,一定要握在手中。门户不破,难以攻克。
  叶晨晚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见窗外渐升起的霞光透出几缕微明。
  天降破晓。
  叶珣会意,拍拍她的肩,去吧,该回去了。
  叶晨晚站起身,手却仍牵着叶珣不放,面露不舍。叶珣只是仔细而缓慢地替她将衣领理好,晨晚,你还有自己的事要做。这一别也不是永别,娘会等你回来。
  她只觉眼眶酸涩,泪珠一滴滴滚落下来,郑重许诺道,我会从墨临回来的。
  当然,我们也一定会再相逢。
  目送叶晨晚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叶珣才终于背过身用手绢捂住了唇,溢出沉闷的咳嗽声。
  良久后她摊开手,看向手绢中那滩刺目的鲜红血迹。
  明明是夏日,但她周身还是能感受到入骨的寒意。窗外的栀子花已经谢了,花瓣零落没入尘土。花开花谢匆匆,此花落尽,又会有更多盛开的鲜花。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
  清河的花叶四季常青,永不知何为凋零。
  桃花灼灼,落在扇面,又被白玉骨的折扇轻巧拂落,划出一道缱绻弧度后缓缓飘落至地面。
  眼见墨拂歌对这些桃花极有兴趣,苏暮卿介绍道,这后山的桃树都是昔年苏辞楹植下的,两百年不曾凋零。
  她很喜欢桃花吗?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有人曾见苏辞楹立于桃花树下,白雪琼貌,桃花失色。所谓天下风流,尽在其中。苏暮卿指尖拂过桃树枝干,不过对苏辞楹来说,桃木有灵,是施展秘术的上好媒介。这些桃树,多是用作给她取材的。
  她向墨拂歌伸出手,肤若白雪,指节腕骨转动流畅,连我的身体,也是取自这座山中的桃花木。
  看苏暮卿白中透红的肌肤,墨拂歌心中暗自诧异,苏氏秘术奇诡,苏暮卿单从外貌看与旁人并无差异。
  巧夺天工。她如此赞叹。
  也不过是拾取苏辞楹众多研究中的一角进行的复现罢了。
  桃花纷纷,落在她墨发白衣,苏辞楹隐退回清河后,都是在做这些事么?
  不完全,不过这些研究在后世看来,的确会觉得她是一个疯子。
  疯子?
  听见这个评价,想起那些说苏辞楹余生疯癫的传闻,墨拂歌折扇轻点颌骨,遮住了唇角那点略显轻蔑的弧度。
  谁都可能是疯子,但唯独苏辞楹不可能。
  一个疯子,是做不到在最荣光加身的时间急流勇退,于风波诡谲中庇护下整个偌大家族百年繁盛的。
  【作者有话说】
  蓄疑败谋,怠忽荒政,不学墙面,莅事惟烦。戒尔卿士,功崇惟志,业广惟勤,惟克果断,乃罔后艰。《尚书周书周官》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欧阳修《浪淘沙把酒祝东风》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元稹《桃花》
  是和麻麻贴贴的郡主。
  啊终于快写到两个人重逢了吧。【应该】
  怎么会写到六十章了还是没什么发展的感情线
  62同穴
  ◎她不是疯子,只是痴人。◎
  听墨拂歌所言,苏暮卿知晓玲珑如她,终究看得透彻。
  疯癫或清醒,很多时候只于人心一念。苏暮卿引领着墨拂歌穿过重重桃林,往后山深处走去。
  他人的想法并不重要。墨拂歌容色淡淡,她独行过太漫长太孤注一掷的路途,他人的目光只是阻碍中最不起眼的微尘。
  一定要说的话,她也不过是执着的想去做一件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的事情,这算不算疯子?
  墨拂歌并未立刻给出看法,她究竟想做什么?
  苏暮卿的声音很轻,伴随着风拂过檐角摇铃,叮咚作响,医死人肉白骨之事。
  闻言,墨拂歌眉梢轻挑,只淡淡用手中折扇拂去肩头落花,她是不是疯子我不知道,但的确足够疯狂。
  除去天下巨贾的名号与倾国倾城的容色外,苏辞楹还有一个身份,便是中州罕见的天才秘术师。她留下的少许手札中,记载的构思与设想,在后人看来多接近于疯狂与臆想。可惜在她手中,的确能够做到。
  只是秘术一事,依靠血脉传承,多行于隐秘,她之所为,极少为外人知。
  死而复生,听上去足够疯狂,也足够异想天开,可惜根据记载,她恐怕没有成功。她想复活谁?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苏暮卿罕见地卖了个关子。
  二人并肩往后山深处行去,曲径通幽,桃花如雨。墨拂歌打量四周,略感诧异,在之前修苏府时,这后山我也派人来来回回探查过,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你没发现过是自然的,这是苏辞楹亲自布下的手笔,寻常人是看不透其中玄机的。苏暮卿如是道,随着二人越往深处去,在面对一处茂密桃林时,她口中念咒,随着指尖划过一道流光,繁盛桃树簌簌摇动,竟是让出一条通道铺陈眼前。
  再往前走,映入眼帘的是桃花簇拥的一池深潭,清池水碧,坠满落花。
  墨拂歌尝试着触碰了一下池水,清寒入骨,自己的倒影也随之漾开清浅涟漪。
  来。苏暮卿示意她往池水走去。
  墨拂歌诧异,可这水
  这只是幻象。说完,苏暮卿伸出手牵起她的手,带着她一步步向着池水中走去。
  在触及池水的瞬间只感到了彻骨冰凉,却奇异地没有浸湿*衣物,一步一步走入池水,直到水面没过头顶,也没有窒息之感,反而看见了池底形如山洞的洞口。
  这是她指尖触到冰冷的山石,一时间也不能确定这是否仍是她的幻觉。
  这是苏辞楹的陵墓。苏暮卿斟酌了片刻说辞,说是陵墓也不合适,她死时本就没有葬入苏家祖坟,而是埋葬在了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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