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一旦她恨了,秦宝灵再也不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情妇,自己在乎她,对她的当初的行为恨之入骨痛之入心,她是自己唯一的情妇,唯一的最重要的情人,自己年少时一腔的热情,给不了其他人,只给她,只有她。
  她沉默的时间已经太长了,但没有人催促她,对面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一丝泪水流淌的声音。
  你别哭了。李玉珀在心里说,你别哭了。
  你别哭了,我会回答的,我会回答的。
  周令宜举的手酸,她开了免提,将手机搁在了茶几上。
  终于,秦宝灵打破了沉默:你会对我说吗?不会的话,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李玉珀想说自己会的,她又张了张嘴,从喉咙里滚出来的声音没能组成一个字,只响了一声。
  这话没有那么难讲的,即便她认为自己不恨秦宝灵,她也大可以大大方方地讲出来,有什么所谓呢?
  可她就是讲不出来,她像一头愚蠢顽固的狗熊一样,李玉珀头回觉得秦宝灵说准了,自己真是头狗熊,一头无药可救的狗熊,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这么愚蠢的坐在办公椅上,不知道在傻乎乎的坚守着什么。
  秦宝灵大概举起手机凑到了耳边,她把这女人的呼吸和哭泣听得一清二楚,秦宝灵不嚎啕大哭的时候,哭声都是轻微的,轻微的抽噎,忍到忍不住了,才泄露出一点声音。
  她一定又用手背去擦泪,笨极了,擦得脸上和手上都是一片狼藉。
  今年都多少岁了,还这么女孩气?
  李玉珀,你说不说?秦宝灵问她,明明是个威胁的语气,蘸满泪水,已经威胁性全无了。
  你说不说?她又问,没有时间可以再浪费了,你要不说,不说恨我,那你再说报复与恨无关那一套,我也不听了,你怎么为难我,我怎么为难你,我们没得完,没得两清!
  她的威胁没有任何威慑力,她只顾一边哭一边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要两清吗?你要两清我也同意,只要你愿意告诉我,你恨我,我当初做的事,你耿耿于怀,就这一句话,有那么难吗!
  是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了。一整个上午,李玉珀办公桌上摆着这只电话,除了沉默之外,她什么工作都没做。
  李玉珀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已经沉闷地从胸腔中坠落下去了,不知道坠落到哪去了。她满口干燥的血腥味,嘴唇都张不开了。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她就是说不出口,仿佛说了出口,跟着恨的一切就随之滑坡。
  恨,耿耿于怀,值得爱。
  爱。这个隐秘的,早就被关进牢狱的字像蝴蝶一样,若隐若现地扇动起翅膀,裹挟着秦宝灵对她说爱的声音,扑扑烁烁的在她浑身的鲜血中穿行。
  -
  你去死吧!秦宝灵筋疲力尽地喊道。电话啪的一声挂断了。
  57谈爱57
  ◎我像狗熊吗?◎
  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秦宝灵说,她抽出一张纸巾,按干了泪水,声音出奇地平静。
  这个你单指我吗?刘持盈说,她这次不是为了嘲讽,单纯是氛围太窒息了,她想稍微活跃一下。
  对,单指你。秦宝灵说,周姐没事,周姐看咱俩的笑话也看了很多次了。
  刘持盈不和她针锋相对了,又拿起一只黄桃,默默地给自己找了点事干。
  秦宝灵扶了扶脖颈间的丝巾,系得严丝合缝,唯独有些濡湿了,刚才的泪水太汹涌,甚至把她的袖子都打湿了。
  谢谢你,周姐。她站起身,那我就先走了。
  周令宜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宝宝,你还听不出吗?她对你感情很深的,凡事都别操之过急。
  深不深的有什么所谓?秦宝灵说,她不肯承认,就算了,没什么的。
  说完,她大踏步地走了出去,这话讲得太万念俱灰,太不秦宝灵了,周令宜怔了一下,错失了追出去的时机,不由得十分忧心忡忡。
  没事的。刘持盈揽住她的腰,秦宝宝这个人是打不死的,她只是一时没转过来这个劲,失落一阵子,她不会说放弃的,更何况感情的事冷暖自知,李玉珀有本事早就说自己不讲这句话了,何必一直沉默呢?
  她咬了一口黄桃:姐,别担心,一天天操心的事情够多了,你别连这俩人的感情也操心进去。
  我操心什么啦?周令宜道,你这么省心,我没什么可操心的呀。
  就是啊。刘持盈不接招,从善如流,真是应该年轻的时候谈恋爱,要不然该成熟的年纪,就跟她俩似的要死要活地闹起感情了,多不好看!
  周令宜瞟了她一眼,想起了自己那段要死要活的往事,自己那时候年纪也不小了!
  刘持盈想起那段往事,却是觉得很幸福,郑重其事地对自己爱人说:你不一样,你比她们好看!
  周令宜不理她,从她手里拿过被吃了半个的黄桃,自己吃起来了。
  -
  电话挂断了,李玉珀一动不动,像头蠢笨的狗熊一样窝在办公椅上,裴爱善敲了几次门,里面毫无声音,她只好自行地把门拧出一道缝隙:李总?
  透过这一道缝隙,她也能看到李玉珀睁着眼瞧着桌面,竟然有几分失魂落魄的情态:李总?
  李玉珀抬起头来,神情平和肃静,是一贯的样子,可惜裴爱善跟她太久了,看得见她眼神的重心完全没落到自己身上:怎么了?
  中午想吃什么?裴爱善问道,十一点了,吃厨房的话我给你带过来,或者有什么其他想吃的,订外卖,或者我出去买,都可以。
  她把门又推开了一点:李总,心情不好?她们之间的关系,可以问这个问题。
  不确定。李玉珀居然答道,就厨房吧。
  今天是鸡胸肉糙米饭。裴爱善多提醒了一句,李总,下午艾绒和辛梓去东穗
  我记得的。李玉珀点点头。辛梓不是敛锋挖墙脚挖来的,是辛梓的老板,东穗的总裁是她的高中同学,听说她回国做影展,主动说要给她添添人手,给她一位实干派精英。
  不过具体谁来这位总裁不管,是辛梓的上司在部门里放了消息,敛锋的待遇比东穗高,但跳槽天然有风险,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说要去,万一没能跳槽成功,或者有几个都想跳槽,自己竞争失败了,往后在本公司怎么混?
  辛梓是第一个表达意愿的,也是唯一一个。
  当然,为了这一个人,李玉珀也要投桃报李。影展还有一样很需要的,就是维持秩序,安排现场的团队,这点敛锋没有,东穗却是有,不仅有,还有丰富的经验,辛梓和艾绒两人这次去就是谈合作的。
  这场合作是板上钉钉,裴爱善大概是为了让她开心一点,笑道:那等她们两个人的好消息了。
  李玉珀也勾起唇角笑了笑,等到裴爱善合上办公室的门,她的笑容就再也维持不住了,一种强烈的懊丧席卷了她的身心,不管怎么样,她都可以说话的,一句话不说,这算什么?简直是让人看笑话!
  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一个字说不出来,换句话说,是不肯想。要仔细想,这世界上没什么事情是她想不通的,只有她不肯想。
  她不肯想,现在的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她要是想了,她的生活就要天翻地覆了。
  真是孬种。她用筷子戳散了糙米饭,不止一次冷冰冰地想,李玉珀,你最该恨的真是自己,一个彻头彻尾的孬种,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好逃避,好害怕的东西!
  艾绒本打算出发之前和李玉珀说一声的,裴爱善拦住了她,说李总今天状态不好,要她别进去打扰了。
  去东穗的路不近,辛梓坐在汽车里一言不发,艾绒不知道这机器人总监怎么那么沉得住气呢,就俩人在车里,还有一个坚决不说话,这多尴尬呀!
  她真是从没陷入过这样的境地,犹豫了半天,做足了心理准备,干巴巴地挤出了一个话题:听说李总今天心情不好。
  说完,她觉得自己丢尽了藤校生的脸。
  是吗?辛梓很配合,也很敷衍地答了一句,这我倒是不知道。
  艾绒登时就有点气不忿,自己好歹为打破沉默做出了努力,这份努力怎么也值一个正儿八经的回答吧!辛梓余光瞥到她的神情,这个大女孩还不知道怎么掩盖自己内心的想法,正一脸的不高兴。
  辛梓知道她实际上属于关系户,原本不知道,听同事们私底下无意的聊天也听得出。这些同事不少都是从美国总部那里过来的,再加上一些旧日新闻,她轻而易举地就得知了艾绒的妈妈是一直跟着李玉珀的副总裁艾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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