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她从床头摸索起手机,竭力地睁开一线眼睛,模模糊糊地点开微信界面,她最后一个说话的人是吴言,她就理所应当地点开微信最上头的那个人,按住发了一条语音:快来,我病了,好难受。
  语音发出去,手机嗡的一声震响,睡得很轻的李玉珀睁开眼睛,她完全没预料到,竟然是那个小号接到了秦宝灵发的微信,并且还是语音,对方不玩角色扮演游戏了?
  她鬼使神差的打开一听,顿时坐起了身子,秦宝灵这一阵从未和她联系,这个女人偶尔也是要脸的,那一遭过后,绝没必要继续热脸来贴她,这时候发给她,不发给吴言,难道是吴言临时没办法过去?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宝灵知道自己在纽约吗?还是已经神志不清,才发给她的?李玉珀心中飞快地转过数个念头,一分钟内就换好了衣服,她还在外面加了一件薄风衣,这两天下雨,晚上带些凉气。衣服换好还不算,她三两下提上公寓里的药箱,这才快步出门去。
  她开的是跑车,知道秦宝灵在时装周的待遇,一定是在宝格丽酒店的顶层,凌晨畅通无阻,一路疾驰过去。
  门铃按响,里头一点声音也无,李玉珀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点焦灼来,间隔几秒,又按几次,事不过三,她决定如果第三次还没有人来开门,她就要打电话了。
  幸好里面传来声音,门缓缓地打开,一丝微光透出来,秦宝灵脸色雪白,眼睫毛半垂着,看着迷迷糊糊的,可是见到她,仍然惊讶地叫了一声,嗓子都是哑的:怎么是你?
  李玉珀一下明白了!这女人根本没打算发信息给自己,她一定是发给吴言的!肯定是哪里弄错了,让她收到了信息,让她半夜这么匆匆地跑过来,人家没用热脸贴自己,倒是自己用热脸贴了人家了!
  她本想转身就走,秦宝灵一下抱住她,说不清是浑身无力跌到她怀里的,还是真心抱住她的,发烫的手指从她手背上滑下去,触到了药箱的提手。
  算了,李玉珀想,她用中国人的惯用方法说服了自己,来都来了。
  她揽住秦宝灵的腰,将她扶到床上躺下,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旁边,将口含体温计用酒精棉片擦了,轻声道:张嘴。
  秦宝灵乖乖的张开嘴,她把体温计放到舌下,秦宝灵又把嘴唇抿住,她脸颊潮红,嘴唇也跟着发红,分明的唇线微微地带着菱角,是花瓣一样的红唇。
  李玉珀静静地瞧着她,套房内一片安静,腕上的手表指针一格格地走着,等了五分钟,她又说:张嘴。把体温计从秦宝灵口中拿了出来。
  三十八度。不是特别严重的高温,但也不低。要去医院吗?她问,秦宝灵不假思索:不去。随后又说:好难受。
  没那么严重。李玉珀说,她话说得冷漠,然而继续问道,你晚上吃饭了没有?
  不知道有没有。秦宝灵含含糊糊地说,喝了一盒酸奶,这算吗?
  李玉珀没接话,打了房间里的座机,用英语说了几句话,没一会儿,酒店服务生过来送餐,这附近的肯德基二十四小时营业,她选了牛肉堡套餐,又倒了一大杯温水,扶秦宝灵坐起来:吃一点才能喝药。
  你就给我吃快餐呀秦宝灵胡乱的抱怨道,浑然不顾这是自己最爱吃的肯德基,李玉珀懒得讲话,她把玻璃杯抵到秦宝灵唇边,对方喝了一大口,她这才放心地把汉堡递过去,只可惜这次对方不像喝水那样乖,吃了小半就不肯吃了。
  这也够了。李玉珀把东西收了,从药箱里取出退烧药,按下一片叫她喝了,秦宝灵喝完,躺在床上,小声说:还是好难受。
  生病了哪有不难受的。李玉珀说。
  我难受得想死。秦宝灵顶了她一句,方才吃饭都睁不开的眼睛这会儿也睁开了,泪汪汪地瞧着她。李玉珀猜不出这是她真心的,还是她的影后演技。
  这女人太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了,瘾又很大,往往是戏台子没搭好,人已经演起来了。
  你总是说想死。李玉珀说,也没有一回见你真死。
  秦宝灵这下含着泪笑了一声,低声道:你呢,想不想我死?
  【作者有话说】
  小熊嘴硬心软的,也看到一个友友说了,背叛是小熊没办法绕过的障碍,她又自视甚高,大家给小熊一些时间吧[红心]
  49谈爱49.谢谢梧桐苑深水加更
  ◎爱爱你呼吸的气味。◎
  说这话可见你清醒得很。李玉珀道,现在是法治社会了,讲什么死不死的。
  就爱说。秦宝灵道,她的眼睛又闭上了,生死情仇,爱恨别离,你不觉得这些刚绝果断的词很令人向往吗?你之前不也和我讲过,你希望自己的人生是痛痛快快的,你还说了一个词,叫敲金击玉。
  没烧糊涂?李玉珀刺了她一句,秦宝灵的语气仍然是黏黏糊糊的,十分坦然,难受又不代表脑子被烧糊涂了,清醒着难受,明明更难熬一点。
  好难受。见李玉珀不说话,她又强调了一遍,声音轻轻的,几乎像是痛楚的呻吟。
  李玉珀叹了口气,再次用座机打了个电话,这次服务生半个小时后才到,手里拿着个小塑料盆,在门口飞快地用英语说了一大段话,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人家和我解释呢。李玉珀道,美国很少有人用盆,还要专门到亚洲超市去买,所以才耽搁了时间,你真是,净会给人添麻烦。
  这话说得像抱怨,丝毫不妨碍她的动作。李玉珀在盆里盛满温水,随后把毛巾浸了进去,稍微拧干,一点一点地擦着秦宝灵的手臂和脖颈。
  以前她生病,秦宝灵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这样老土的方法,效果却是立竿见影,那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这样做,她烧得脑袋一片混沌,只能辨清一股牡丹的香气和温毛巾擦过她身体的凉意。
  秦宝灵不厌其烦地为她擦身,从手臂到胸脯,她隔着一层柔软沉重的毛巾攥住对方的手,听见对方小声地唱着歌,带着自己轻飘飘地度过了难捱的黑夜。
  秦宝灵的头侧了过来,可她闭着眼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看到自己。
  李玉珀。她叫了一声,又叫一声,李玉珀。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字正腔圆的,抵住上颚,双唇张开,吐出气音,李,玉,珀。
  李玉珀不应,她掰开秦宝灵的手指,毛巾又在温水里浸过一遭,裹着她的手心手背擦拭,那只手很不听话地隔着毛巾攥住她,这个净会给人添麻烦的女人病了也不安生,仍然叫她:李玉珀。
  什么事。她挣开秦宝灵的手,继续给她擦小臂。
  只是在想。秦宝灵软绵绵地说,你怎么都不好奇呢,好奇我为什么爱你。
  哦。这次不等李玉珀说话,她自顾自地说,差点忘了,你是全天下最自恋的人,你是李玉珀,全天下所有人都爱上你都是理所应当,而且你肯定觉得你给我那么多的好东西,我爱上你也是情理之中吧。
  李玉珀实际上没想过所谓的情理之中,但秦宝灵的前半句话确实合情合理,她不反驳,牵过另一只手继续从发烫的手心往小臂上擦。
  但不是这样的。秦宝灵说,她抛下了一个这样诱人的开头,李玉珀挑了视线看她,没想到她下面居然来了一句,可是为什么爱你,具体原因,我也讲不清了。
  她徐徐地说:可能是某个瞬间,某件事?就像为什么恨你一样,全说不清了,李玉珀,时间太久了呀,我忘了,怎么办?
  忘了就忘了吧。李玉珀松开她的手,把毛巾放到水里浸透,没什么值得记得的。
  可能大部分事情讲不清,但有一点是确定的。秦宝灵话锋一转,抢过了她的话头,我爱和你接吻的感觉,爱你用力抱着我的感觉,你知道吗,人的呼吸是有温度和味道的,我爱你呼吸时候的气味。
  你呢?你不爱我的身体吗?秦宝灵低声笑道,装什么洒脱呢,狗屁的不值得记得,我又不是全忘了,你几把装什么众人皆醉你独醒呢?
  发烧了火气还这么大啊?李玉珀抿起唇角,不由得笑了,可还是并不留情地纠正道,不是爱,是喜欢。
  是喜欢,她当然喜欢秦宝灵的身体,喜欢她身上的一切,喜欢她热乎乎的体温,那具身体沉甸甸地落进她怀里,哪怕瘦到八十斤,依然是凹凸有致,紧贴着自己的时候,只能令她想到一个词,叫做色授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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