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妈妈在俄罗斯长大,那里大量野生着缠枝牡丹,她把这花种在李玉璋种下的月季旁,庭院的一角便成了厮杀的战场。
  替李玉璋照料月季的花匠不敢对小姐的花下手,所以他无论怎么精心施肥养护,都只能看着月季一天天衰败下去。
  缠枝牡丹会吸干地里的每一寸养分,无需照料,不需管理,它活着仿佛只有一个信条,那就是生长,任何阻碍它生长的东西,格杀勿论!
  二十岁的她仰着头,像现在一样望着秦宝灵,温热的指尖实实在在地抚过她细白的侧腰,她不假思索:缠枝牡丹吧。
  秦宝灵轻易地被这个漂亮的名字给折服了,她虽然没文化,但十分谨慎,特地要去查缠枝牡丹的前世今生,它的习性和意蕴,查完之后,这才下定了决心,这是要跟她一辈子的一锤子买卖,不由得她不小心。
  纹身师扎得极精细,四个多小时,疼得秦宝灵泪流满面。李玉珀实际上很好奇,她说这下反悔的机会都没有了,往后拍戏少不得还要用粉底液盖,就图个漂亮啊?
  秦宝灵答了很长的一段话,一气呵成:不完全是,要说漂亮,漂亮的东西海了去了,怎么说呢,我就是想让自己变得特别一点。不出格怎么出名呢?有了这纹身,我有了一个让人第一时间能想到我、记住我的点,哪怕疼,这也是值得的。
  2000年,《欲海横流》上映,这部电影为二十五岁的秦宝灵摘下了第一座金桂影后奖杯,当年10月,vogue为她量身定制一幅正刊封面,深绿浅绿藤蔓攀援腰侧,展出一片深深浅浅红粉牡丹。
  这张封面震撼了千禧年的娱乐圈,余波久久不散,秦宝灵之后精心保养补色,痛死一千遍也值得。
  2024年,这片缠枝牡丹比当年更精细,更艳丽,李玉珀一点一点抚过去,秦宝灵一开始捉着她的手指,过了一会儿,捉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的掌心用力地抚过大片的肌肤,抚过的地方燎起了小小的火焰,李玉珀冷不丁用力一拽,秦宝灵防备不及,猝然跌跪在她面前。
  疼。秦宝灵说,可她们二人,都知道她最能忍痛。
  李玉珀半睁着眼,灰眼珠无声无息地看着秦宝灵。对方倒是极投入,迫不及待的,哪怕是在浴缸这种地方如此仓促也没关系。
  真有这么亏待自己吗?李玉珀把手从水底下拿出来,扯了旁边的一张洗脸巾,细细地擦了擦,越活越回去了,哪怕没有活人,至少还有高新仪器吧。
  原来这么有经验呢。秦宝灵坐在她怀里,往支起的膝盖和手肘上按摩着涂上精油,那昨晚怎么什么都不做呢?害得我还以为你是不行了。
  李玉珀懒得和她逞这些口舌之快,她走进淋浴间,这是主卧的浴室,淋浴间很宽敞,秦宝灵偏得往自己身边挤,等挤到她面前,秦宝灵仰着头,脸孔和头发都被水流冲的湿漉漉的,眼睛都睁不开,还笑吟吟地对她说:这次回来,发现你没有以前爱说话了。
  不过你以前也谈不上多爱说话。秦宝灵自顾自地说,不过以前一半时间,我说话你都是一定会回我的。
  现在也没什么不同,视心情而定。李玉珀拉开浴室门,微微一笑,请吧。
  秦宝灵顺杆就上,在浴室里开了一个小小的演唱会,李玉珀对里面的声音置若罔闻,回复完微信消息,她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书看了一眼,是一位女诗人的最新诗集。
  她知道这八成是秦宝灵的粉丝送给她的,这人爱钱如命,名声不能当饭吃就不要,可在有些时候,偏偏好像要立牌坊一样,坚决不收粉丝大额礼物,一开始收手工艺品,后来还是不行,防不胜防,便只收信。有的时候粉丝赠一本书,写上给她的留言,她也收。
  李玉珀翻开扉页,上面字迹漂亮:宝宝妈咪我们永远爱你,希望你吃得好睡得好,最好多多拍戏,多多出新歌,多多和我们见面,我们每天都想你,每天都爱你叉叉歪xy。
  最缺爱的秦宝灵遇到了最适合自己的职业,李玉珀神情不动,径直翻开下一页,读起里面的诗来。
  没过一会儿,一股芬芳香气凑过来,这是双面牡丹的香气,她都数不清秦宝灵用了多少年了,这香水都已经停产了好久,大约是从品牌那儿要来的许多库存。
  秦宝灵将书从她手中抽走,嘴唇贴到她的颊边,她知道李玉珀会回应这个小小的预告的。莫名其妙地,她就是很确定。
  比起浴缸里的仓促瞬间,她的脑海陷入了一小段余韵悠长的空白,李玉珀背对着她坐着,整个人好像若无其事,又好像若有所思。
  秦宝灵忘记了自己之前在想什么,她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朦朦胧胧地想,她们都不如以往猜得透彼此了。
  李玉珀不知道秦宝灵居然升起了如此惆怅的念头,她只是想了想明天的工作安排,随后靠在了丝绸面的靠枕上。
  秦宝灵挪上来,枕住她的肩膀:我过会儿给李玉璋打电话吧。
  李玉珀无可无不可的一点头:随你。
  这两个字不能使秦宝灵失去兴致,反倒让她觉得更自由。她难得安安分分地待了一会儿,起身下床,之后端着两玻璃杯冰凉的鲜椰汁过来,连睡袍都不披,一口气喝了半杯,随后站在床前,直接拨通了李玉璋的电话。
  李玉璋的声音很不耐烦:你大晚上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秦宝灵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笑吟吟地瞧着李玉珀:李总呀,不是故意打扰你的,实在是有很着急的急事,再晚一点黄花菜都要凉透了。
  她常年待在京城,一些偏北方的俗语早学的熟极而流。李玉珀重新拿起诗集,一边翻看,一边听着这位大明星恬不知耻的话术。
  你能有什么急事?李玉璋道,有话就说吧。
  你猜我现在在哪呢?我在酒店呢!秦宝灵语气婉转动人,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你妹妹刚回国是真没地方住呀,连累得我只好住酒店,要不然只能去住公司的休息室了,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好的房子我得替她要的,要不然我住哪?
  少给我来这一套。李玉璋说,她脸皮薄,你俩对好口供没有?你大荣府的房子不是当年她给你买的?你让她先住那儿去,皇帝不急太监急。
  太监不比皇帝急的话,谁是主子谁是奴才?秦宝灵说,你们兄妹之间的事情我不想管呀,李总,我就想知道我住哪!我可不想跟着玉珀住酒店了,现在这已经变成了我的事情好不好,不行,你别管了,明天我和你秘书打电话,让她带着我去换锁,我可等不及了,你还大荣府大荣府的,多老的地方了也好意思提!
  李玉珀本来还是个体面人,这次回来和秦宝灵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不要脸。李玉璋在餐桌上说得大方,其实内心哪怕是树海和壹号院他一个也不住,就是放着落灰,他也不愿意让李玉珀碰。
  你成主子了?李玉璋骂道,你那身子多金贵,住几天酒店怎么你?别给我秘书打电话,听着了没?专心伺候李玉珀吧!
  他把电话给撂了。
  秦宝灵扑哧笑出了声,一口气把剩下的椰汁喝完:你和他要了?
  是啊。李玉珀道,事不过三,要三天。
  三天之后呢?秦宝灵道,那看来是要我出马了,别的不说,壹号院的保安跟五星上将似的,没我在少不了横生枝节。
  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李玉珀欣然接受。秦宝灵重新钻到她怀里,问她:你明天要干什么?
  狗皮膏药战术没用。李玉珀温柔地说,示好我也照单全收,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呢?
  你觉得没用就没用吗?秦宝灵说,没用就证明力度还不够,另外示好不是战术,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心对你好呢?我就想帮你把房子车子都要过来,还想帮你把影展热热闹闹地办起来,倒是你,怎么总把我往坏的地方想?
  另外,秦宝灵道,现在你觉得你胜券在握,可你总会有需要我的时候的。影展或许能让你找到好本子好导演,但绝对不可能找到能替代我的好演员,我就有这种信心,你一定有需要我的时候,我等着呢。
  李玉珀静静地将诗集翻过一页:希望如此。
  对了,秦宝灵仰躺在她的大腿上,我给你留一张票,我的演唱会记得来看。
  不来的话。她稀松平常地说,我杀了你。
  11欲情11
  ◎我诚不诚,你昨晚还没感觉到吗?◎
  秦宝灵这个人有两句口头禅,一句:我不想活了,二句:我杀了你。这口头禅极分人,第一句只对李玉珀和自己的朋友和工作人员说,对前者是威胁,对后者是诉苦。由此可见秦宝灵根本没想死,越是把死挂在嘴边的,活得越顽强凶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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