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穿过医院长廊坐上前往七楼vip病房的电梯时,江喻烟正色嘱咐道。
江家人聪明的没几个,会使坏的倒是一大堆,小江总心里也清楚,叫郁离去无异于羊入虎口,但这是她的最后一步棋,只差一步,她就能名正言顺的坐上那个位置,而不是什么副手。
郁离跟在她后面快步走着,医院消毒水味很重,吸入鼻腔刺激得有些难受,她脸色更白了些,呐呐点头,不愿意多说。
她并不是自愿来的。
哪怕车上江喻烟跟她讲清楚了形式,她说郁离是江家主失散多年的女儿,江家主弥留之际想见一见她,所以才有了那一系列事情。
最先发现她的是棠念意,因为那张小小照片上女孩额角上的胎记,而江家失踪的女儿额角上也有个类似形状的胎记。
所以确定了她是失踪的江小姐,所以可以拿来做一笔交易。
江喻烟说,只需要见一面就好,等江家主人走了,她可以放郁离回去。
不用太长时间,最长一个月。
郁离相信了。
她没那么相信血缘亲情论,只觉得自己是个工具,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用完了,她就自由了。
看呐,认命的后果也没有太严重。
她撩开那搓为了参加宴会特意卷烫了刘海,月牙大小的胎记露出来,像是某种烙印。
胎记这件事,不止是江喻烟说过,第一个跟她说胎记是失踪的江小姐特征的人是棠斐,那天早上短短的几分钟里,她说棠念意别有用心,就是因为那个印记。
她又说,是件好事。
对于郁离来说,该是件好事才对。
遮了好多年的胎记,被人视为怪胎的印记居然会让她摇身一变,成了豪门家族丢失多年的女儿。
从这个角度出发,棠念意的目的一下子就清晰明了起来,连带着先前一起吃饭的江总,所有的迷雾一下子拨开,真相显露于眼前,格外狗血。
关于女儿是如何丢的并不知道,只知道要找这么个人,找到了就一步登天。
棠斐说,郁离是棠念意换取利益的筹码,也是江喻烟成为家主的重要一步棋。
她很重要,所以要一刻不停的监视她,不让其她的江家人发现她。
但是和她们的欲望相比,郁离又似乎没有那么重要。
几个小时前,两个一起长大的女孩彼此争锋相对时,郁离站在廊下仰头望着窗外簌簌新雪,想走又走不了。
不远处,又一人缓步走来。
身后是漫天风雪,来人不紧不慢,停在了几米外。
郁离知道是谁,她朝她看过去,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先入目的依旧是那双处变不惊的狐狸眼,视线交错瞬间,郁离很清楚地看到,棠念意眸底软了下。
是为了让她放松戒心的手段。
小乖,来我这儿。
她朝着郁离伸出手,示意她过来。
家主永远是游刃有余的,哪怕她的鱼儿已经生出了想要逃跑的心思,她总是能掌控她。
或者说,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
她拿来养郁离的池塘很大,大到游了好长时间都撞不到墙,但依旧是池塘。
郁离要过去的,她认命了,知道自己跑不掉,哪怕跑了也能被追回来。
身后两个女孩*却上前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们和棠念意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气势。
她们不知道她要过去做什么,只是下意识想留住郁离,又被棠念意三言两语打发了走。
简妈妈找过来,说大家都等着宴会主角跳开场舞,要简明月注意身份,妈妈的威严压住了简明月的真心,掩住了她的眼睛,于是假面严丝合缝贴上,心里想着她们还有明天呢,等到明天再说好了。
至于棠西,她根本不清楚棠念意和郁离的关系,郁离也没提过,单纯以为棠念意是有事的,她跟过去,又被棠念意的眼神制止。
雁城的事办得如何?
公事公办的询问,似乎下一秒就要问责为什么擅自回来。
棠西沉默,没有把郁离供出去,说是简明月生日,毕竟朋友,她得过来。
她对母亲天生是要臣服的,那不止是母亲,也是她一直以来的上级,是她幻想的敌人和依赖的亲人。
情绪复杂,不知从何讲起。
于是在棠念意的一个眼神里,她渐渐松开了攥着郁离的手,小声跟她说了句一会儿见,识趣离开。
先前有些吵闹的地方一下子安静许多,风声呼啸,家主的手探过来握住了郁离分外不安的手。
郁离没甩开。
她要见你。
她说,她是你在这世上血脉相连的亲人,她快死了。
是啊,老家主快死了。
几乎是吊着那口气,要见这个孩子。
棠念意说得很简略,郁离只问了她一个问题:您一直拿我当个工具看,对吗?
不是特别重要的人,只是利益交换的工具,所以女儿喜欢就送过去,自己看上了也拿过来,先前说得什么都是骗她的。
女孩垂着眸,眼睫颤颤往下坠泪,她都知道,也明白,还是任由棠念意牵着冰冷的手,送到小江总的车里。
一路沉默,最后要分别了才软了声说些好话,棠念意看着车子里格外不安的郁离,说:
你乖一点,小江总人不坏,别害怕。
郁离仰头,很深地看了她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真的就是个商品,被打扮妥帖,公主似的,送给了对方。
她先前问的问题,棠念意是怎么说得呢,她说,小乖,你还小,以后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啊,明白利益是至上的,感情是分文不值的。
车门关上,棠念意的身影隔绝在车窗外,郁离挨近了窗户,忍不住去看棠念意是什么反应。
毕竟相处了那么些天,能做的不能做的事都做了个遍,她在对方眼里心里就只是个工具吗?
没看见,趴着窗户也没看见。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的,家主一定在转着她指腹间招财的素戒,心里盘算着港口那个项目为集团带来了多少利益。
回忆结束,江喻烟带着她到了病房,还没进去,就看见外面围满了人,老中青小,都有。
见了江喻烟带着一个生面孔过来,瞬间炸开了锅:
这不会是那位吧?
欸,看着是有点像?
她额头确实有胎记!
那么多人一齐朝郁离看过来,探究的怀疑的仇视的,什么样的都有。
郁离那颗心差点喘不上气,手拎着裙摆攥紧了手指,几次想转身逃跑又生生止住。
江喻烟礼貌颔首,贴着郁离耳朵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将她护在身前,两人一踏进病房。
外面怎么了吵吵闹闹的,妈要休息了。
一进病房,便听到不耐的女声响起,似乎是一个警告,保养得当的女人看向房门,瞬间睁大了眼。
喻烟,这是谁啊?
大姐,这是小妹,我昨天说了,今天要带她来见见妈,顺便介绍给家里认识,毕竟找回来了。
江喻烟带着郁离到病床前,浑身插满管子的白发老人躺在上面,脸色已经将近发灰。
郁离看过去,要很仔细才能看出老人胸口的起伏。
她们该是有血缘关系的,但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觉得有些哀叹。
生命在眼前如流沙般消散她快死了。
面前躺着的快死的老人容貌枯槁,完全看不出年轻时的家主威严,郁离只看了一眼便收回来,转而去打量病房。
病房只有三个人,除了那个大姐和床上的老人,还有个年纪偏小的坐在角落里横着手机指尖不停。
身后江家大姐江暮忱凑过去,毫不客气地撩开郁离的刘海,喻烟,你不会带了一个假的来吧,我看她也不像啊。
月牙胎记露出来,江暮忱依旧不满意,上手捻了捻,直把那块皮肤搓的周围发了红才停下手。
江喻烟转身看她一眼,眼底不满转瞬即逝,面上笑道:怎么会呢,大姐你真会说笑,像不像是咱妈说了算。
她说着,轻轻伏下身体小声唤了唤病床上的老人,妈,妈,醒醒,小妹找回来了,您看一看再
她们说话间,郁离很安静地站在那里,由着江暮忱作弄,哪怕额角皮肤传来痛意也只是蹙了下眉。
这些是很容易忍受的,郁离清楚她的作用,只是让江家主看一看就好。
这小姑娘,多大了?
江暮忱脸色有些不好,悄摸看了眼指尖,什么颜色也没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