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姐姐,我好开心,好爱你。
  连什么地方都没有问,就飘飘乎答应下来,说话间气息喷到郁离耳垂上,红了一片。
  郁离僵硬着手反抱她,手才触上棠西肩膀就察觉到异常,她才反应过来棠西还穿着先前卫衣里头的衬衫,肩膀上厚厚的,不似皮肤的手感。
  这是什么?
  她傻傻地问,快乐小狗瞬间沉默下来,轻轻勾住郁离的手腕要将她带下来。
  她一再追问,棠西才说是垫肩。
  这话鬼都不信,郁离原本想就那么揭过去的,可偏偏衬衫上头渗出点星星点点的红来,叫她不得不关心,要不然就那么忽视过去,棠西会起疑心的。
  别骗我了。她要喂棠西吃麻醉药,面色都焦急起来,就要上去扒她的衬衫,纽扣扯开好几颗才过去拉棠西攥住的肩头衣料,好半天扯下来,才发现是绷带。
  缠了好多层,偏偏肩膀上落了血,点点的,刺眼的很。
  是刚刚抱她用力的时候把伤口崩开了。
  哦,原来是受伤了。
  郁离心里反应平平,脸上却必须装出慌张又急切的模样,小指几不可察的抖着,问她:疼不疼?
  她想探出手去摸一摸的,可又不敢,犹豫几下又收回手,垂着眼将眼底波澜不惊的情绪掩住。
  她好像没有心的,戴着一副面具,一点情绪都不外露了。
  要是从前,她肯定会掉眼泪,会心疼棠西,因为抛开别的不谈西小姐人也不算坏。
  可是现在一点也没有了,那种心脏随之胀痛酸涩的感觉,完全消失了啊,她是个疯子,这么和她待下去郁离早晚也会变得不正常的。
  所以只好学着先前的方法拙劣讨好,眼泪说掉就掉,颤着声问她怎么伤到的。
  棠西将郁离的反应看在眼底,她唇角勾起,一颗心都轻快不少,偏偏又要蹙着眉,连笑也压下去又凑到郁离身边说好疼。
  其实不疼的,对棠西来说,这点伤并不算什么,但这是必要的示弱的手段,郁离会心疼她,进而又会觉得她也是需要保护的人,慢慢将她填在心里。
  西小姐的算盘打得真好,过往她们赤裸相对时,郁离有时会摸到几道不平疤痕,有时会在意识昏沉时随口问一问,棠西不答反而转了话题,因为她觉得郁离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害怕她。
  可她这次偏偏打错了算盘,郁离是演得啊,就像刚才她扯着衣服不让她看,她们都是演出来的,两张假面一齐凝眉,唯一一颗真心马上要被踩进泥里。
  棠西是看着郁离阖眼入眠的,她计划得很好,先是杜钰然再是简明月,谁也不能抢走她的。
  窗外月色疏朗,棠西躺在郁离身侧时忽然想起那把伞,她可以明天找杜钰然要回那把伞,这样以来,她们就再也没有理由扯上关系了。
  夜深几许,明月羞答答躲进云层,窗外一点月光也照不进来时,床上人猛然睁开眼睛。
  棠西受了伤,再加上一路奔波,她睡得很沉,郁离将她的手挪开也没有颤动下眼皮。
  她动作很轻,从床上下来赤着脚找书包,她尚未计划好什么,只知道要带着书包。
  郁离用眼过度,夜视能力很差,很勉强才能摸到书包的位置,夜里安静极了,她心情紧张,是即将从牢笼里逃出去的兴奋,也是害怕计划失败的恐惧。
  所以扯一下带子就听下来,竖起耳朵关注着身后的动静。
  房间如水半沉静,床上人呼吸声均匀,便显得她的动静格外的大,极其突兀。
  她忍不住去想,棠西听到了吗?她醒了吗?要是发现了会怎么对她,会再次将她打入无间地狱吗?
  房门推开,一丝光亮从缝隙透进来,棠西昏昏然眯起眼,声音暗哑疲惫,只是下意识问上一句,姐姐,你去哪?
  郁离心惊了一拍,呼吸都滞住,手指捏肩膀上的书包带都颤抖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强装镇定说:我去倒杯水,很快就回来。
  棠西是真的累了,她久不做梦,今夜却一直断断续续做着些怪梦,强撑着睁眼已经是极限,朦朦胧胧听见回答又沉沉睡去,于是门缝掩住,光亮随之消失。
  郁离扶着旋梯把手,下楼梯时轻而又轻,她只来得及带一件薄外套,推开门,外头的夜风便一股脑往她怀里钻,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但人却是高兴的,连衣服都来不及拢就跑到外面,踩着鹅卵石铺就的路找归途。
  其实还没有目标,决定逃跑只是顷刻间就确定了的事,大概是头脑发热,总之一点也不想待在疯子身边。
  其实棠家很大,毕竟是庄园,她沿着路走了好久也没走到头,人还处在要奔向自由的快乐激动中,根本不知道走出去要费好大一番气力。
  光是门卫就不会让她出去的。
  郁离只穿了一双软底拖鞋,走了不久脚就开始痛,速度也慢下来。
  她抬头,眼瞳骤然缩紧,不远处人影拖得很长,夜风下张牙舞爪,随时都可能向她扑过来。
  【作者有话说】
  [托腮]
  63第63章
  ◎你能逃到哪里去◎
  郁离逃不掉啊,她对棠念意还有价值,这不,亲自来截她了。
  棠念意无声无息靠近,她站在一盏路灯下等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郁离徒然定住,瞧见昏黄路灯下棠家主的狐狸尾巴高高扬起,她知道啊,根本逃不开。
  小乖,到我这来。
  棠念意开口唤她,现下是深夜,约莫是凌晨三点,家主一身黑色真丝睡袍裹身,望她时眉眼稍带倦意,只是眼底陷入大片阴影,看不真切表情。
  她像是来散步的,不像是来截停郁离的。
  她言辞亲切,郁离只觉背脊发凉,有什么东西从脚背爬上去,一点一点,将她的血脉心管都冻成冰碴。
  无常命运将她和棠家紧紧绑定在一块了,她被棠西掌控,被棠念意监视,一点也没有自由了。
  郁离怔愣在原地没动,风从身后吹来,满头青丝吹得凌乱,先前奔向自由的热切心慢慢冷下来,扑腾一声,沉到池子里去了。
  她才发觉今夜那么冷,凉风吹过,裤脚都发起寒。
  她不动,棠念意低声笑了下,朝她迈步过来。
  她或许是拿她当做小辈来看的,所以眼底含着清晰宠溺,仿佛郁离只是一个顽皮的孩子,而她需要哄住她。
  仅此而已。
  直到阴影将她拢入怀中,棠念意来到她跟前,依旧是那副慈悲狐狸像,只抬手将郁离被风吹开的长发挽至耳后,一如既往叫她小乖,说她不乖。
  怎么半夜出来了?小西欺负你了?
  棠念意看得很清楚,她脸上红彤彤的,尤其是两只眼睛,肿了。
  郁离该怎么说呢,她忍不住仰头,说:我要离开。
  给我一个理由。
  棠念意面色不变,相当冷静,她是个商人,尤其还是一位事业十分成功的商人,看问题总是习惯思考对自己有没有价值。
  我不想和棠西待在一起了。郁离实话实说,垂着眼声音轻到被风一吹就散了。
  她想逃开棠家,可是忘了上头还有一位棠念意压着。
  图南市赫赫有名的企业家像一座山一样,她身处其中,一点也喘不过气来。
  所以要跑的啊,所以想跑的啊,所以才要说实话,才要博取可怜。
  可棠念意只是低眉望她,她逆着光,身上丝绸泛起冰冷哑光,郁离努力抬头,依旧看不清家主的表情。
  她实在莫测,郁离本来就害怕她,连声音都颤起来,继续说:我实在忍不下去了,我想回家,回我自己的家去。
  她是破罐子破摔,一气将所有的不满都吐出来,说她清楚棠念意的目的,她只不过是她眼底的蝼蚁,所以没有人在乎她的感受,所以谁都能捏上去。
  她说她要走,要逃,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她是真难过,也是真害怕。
  偏偏那点子奔向自己的余晖还燃烧着,叫她暂时不怕了。
  棠念意的眉目愈来愈深,她敛眸凝着眼前的女孩,恍惚之间,似乎要被她说动。
  多可怜啊,才十八的女孩子原本该是鲜活的,该是呼朋引伴笑容洋溢,哪里像她这样日日困在棠家和学校里,一点也不快乐。
  甚至连点脾气都不敢有,乖的像个木偶人。
  她该是春日小麦地里高飞的风筝,却困在笼子里做了一只囚雀。
  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只好鼓着腮向主人爆发出来,可连声音都提不高,依旧是弱小的下位,连最可能的成功的反抗也不过是苦着说她委屈。
  沉沉望了郁离好一会儿,棠念意蓦地笑出声,似乎是嘲笑的她勇气。
  你只想着要逃吗?她开口问她,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语气,仿佛天塌下来也不能让她分出一丝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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